“大伴，殿下哪里不舒服？您告訴我，我也好心里有個(gè)底?！?/br>
    馮宜倒是沒有多透漏，只道：“大人一會(huì)兒進(jìn)去便知，勞煩大人再等一會(huì)兒，奴婢進(jìn)去勸勸殿下。”

    署丞連忙道：“有勞大伴?！?/br>
    夜涼如水，馮宜搓了搓有些凍僵的手進(jìn)殿，只見李建深正一個(gè)人拿著帕子用熱水擦拭臉上的血，待將血擦干凈了，便隨手將帕子扔進(jìn)熱水盆里。

    馮宜見他走到鏡前，觀察了一會(huì)兒，很快便皺起眉頭來。

    他眉心皮rou雖破，有一道深深的傷口，但那顆朱砂痣?yún)s還在。

    李建深看著鏡子，冷笑一聲，抬手便將鏡子砸個(gè)稀巴爛。

    只聽‘嘩啦’一聲，鏡片四分五裂，李建深的拳頭上也開始慢慢沁出血來。

    馮宜扔掉手中的拂塵，連忙過去跪下，緊緊抱住李建深的雙腿，道：

    “殿下，奴婢知道您生氣，可再如何也不能傷害自己，您是太子，未來大周都指望著您，萬不可因?yàn)檫@些小事傷心傷身??！算是奴婢求您了，昭貴皇后在天之靈瞧見您這樣，怕是也不會(huì)安心?！?/br>
    李建深像是全然察覺不到疼痛，他看著自己流血的手，淡淡道：

    “你說的對，不過是小事而已，一個(gè)女人，不值當(dāng)我為她如此。”

    馮宜聽他如此說，不由大喜，他真怕李建深當(dāng)真氣瘋過去，做出什么難以挽回的事來。

    見李建深的手仍在不停地滴血，馮宜連忙扭頭朝外頭示意宮人請署丞進(jìn)來，然后又將水盆中的帕子擰干裹在他的手上。

    李建深轉(zhuǎn)身，坐在胡床上，面容平靜，周身卻散發(fā)著森然的冷意。

    署丞瞧見他眉心的傷，不由大吃一驚，但到底什么都沒問，轉(zhuǎn)身叫人拿藥來。

    卻聽李建深漫不經(jīng)心地問他：“可有什么藥能去掉我眉心的這個(gè)東西?！?/br>
    他方才用匕首都沒能將它完全挖掉。

    署丞一愣，猶豫道：“殿下說的可是殿下的眉心痣？”

    李建深抬眼：“能去掉么？”

    李建深眉心的朱砂痣一直以來被視為大周祥瑞的象征，都說他正是因?yàn)樯写宋?，才能?zhàn)無不勝，幫助陛下打下江山。

    他一個(gè)小小署丞，哪里有膽子去弄掉這樣的東西。

    署丞連忙跪下：“殿……殿下，不可啊，殿下的眉心痣乃是我朝的祥瑞，不可輕易抹去啊。”

    祥瑞？

    李建深冷笑一下，前朝末帝所生的第十一子眉間亦有此物，前朝不還是滅了國，同樣的一顆痣，在前朝被視作不詳，到了他這里，卻又變成了什么祥瑞，當(dāng)真是可笑之極。

    突然，他面色一頓，收斂起了笑意。

    署丞以為他是生氣了，只得跪下磕頭，“殿下，臣是當(dāng)真不能——”

    “不會(huì)有人怪罪你，只管照做便是。”李建深看著被包扎好的手，打斷他的話，又對馮宜道：

    “叫譚琦過來?！?/br>
    署丞額頭冒汗，無奈稱是。

    譚琦過來之后，道：“主子，您找我?！?/br>
    李建深道：“有件事交由你去辦?！?/br>
    他在紙上寫了幾個(gè)字，交給他。

    譚琦領(lǐng)命出去。

    署丞正打算給李建深的眉心上藥，便聽見外頭響起了動(dòng)靜。

    “殿下，所有的東西全都在這兒了。”

    見李建深沒有說話，宮人便拿著東西進(jìn)來，她們捧了李建深的東西往里間去，卻被馮宜叫住：

    “這個(gè)箱子是什么？”

    太子可不曾在麗正殿那兒落下這個(gè)。

    抬箱子的宮人跪下，回答道：

    “回殿下，這是太子妃的東西，說是太子殿下從前賞的，今日還給殿下?！?/br>
    她打開箱子，只見里頭是李建深往日里賞給青葙的一些首飾釵環(huán)，她找了找，將一個(gè)玉墜捧在手心里，垂著腦袋道：

    “這是太子妃特意從脖子上摘下來的，說是一并還給殿下?！?/br>
    馮宜恨不得抬手給自己一個(gè)嘴巴子，叫他嘴賤，問這個(gè)做什么？

    那玉墜是昭貴皇后的遺物，太子殿下最寶貝的東西，如今卻像是打發(fā)廢料一樣被太子妃打發(fā)回來了。

    他轉(zhuǎn)過頭去，果然瞧見李建深沉下臉來，神色愈發(fā)冰冷。

    馮宜小心地捧了那玉墜過去，“殿下……太子妃許是覺得她戴不了如此貴重的東西，是以才……”

    李建深垂下眼簾，伸手將那玉墜緊緊握在手心里。

    她果然是不稀罕。

    長久的沉默之后，他看著署丞淡淡道：“我知道你有法子去掉我的朱砂痣，開始吧?！?/br>
    署丞見他面容冷峻，身上散發(fā)著上位者nongnong的壓迫感，只能硬著頭皮應(yīng)是。

    李建深垂頭，緩緩打開手心，只見那枚玉墜在燭光下散發(fā)著淡黃的微光。

    他記得自己將它戴在青葙脖子里時(shí)，那暗藏在不確定下的期待，他在賭，可是事實(shí)證明，他賭輸了，輸?shù)靡粩⊥康亍?/br>
    月亮漸漸落下，外頭的天一點(diǎn)點(diǎn)地亮了起來，院中的竹葉迎著月色舞動(dòng)，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李建深慢慢將十指收攏，將玉墜重新緊緊握在手心里。

    ***

    等到李建深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已經(jīng)到了三月底。

    初春將至，冬日的肅殺氣氛被暖暖的春意取代，李建深這些日子都在梨園住，平日里處理政事，瞧著倒是與往常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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