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她沒有任何動(dòng)作，只呆呆地看著空地，一股陰寒從脊背一路爬遍四肢百骸，最后渾身的熱血都沒有了。

    只見空地之中，那些人光禿禿的身上，幾乎每人都有致命之傷。

    像老嫗就是脖子上的勒痕，而這些人……

    江雪深屏著呼吸一個(gè)個(gè)看去，有些人的四肢盡斷，有些人胸前貫穿刀劍，有些人甚至肚破腸流，拖了滿地的腸子打成一團(tuán)結(jié)。

    而這些人此時(shí)竟都跪爬在地上向空地中間，爭相恐后地游爬而去。

    空地有什么？

    空地上什么都沒有，只有冰冷的月光打在地上，這些人爭相恐后想要的，莫非是這一輪月色？

    終于，有人率先爬到了空地中間，感受到了最圓滿的月色，渾身的軟rou幾乎幾乎像被澆上了一層血淋淋的紅色，擰巴成一團(tuán)，有什么東西仿佛游走在他的皮膚之中，想要破rou而出。

    耳邊除了拖行爬走的聲音，就是骨骼“咯咯”作響的聲音，聽得江雪深有些牙酸。

    “這些人都死在了戰(zhàn)亂之中。”慕朝忽然道。

    江雪深也恰好看到有人的背淺淺顯露出一塊難辨的刺青，瞇著眼盯了許久，她才后知后覺地認(rèn)出，那應(yīng)該是鄭國的文字。

    而鄭國，早三百年前就已經(jīng)亡了。

    這些人都死在了戰(zhàn)亂之中。

    慕朝的聲音像是被月光浸透了似的，在腦海中再一次響起。

    這些人都死了，不止如此，而且早已死在了三百年前。

    慕朝在旁邊繼續(xù)道：“他們的尸體化成腐rou，又逐漸消失，靈魂卻比任何時(shí)候都要清醒，清醒地看著自己腐爛。”

    “是詛咒？”江雪深問道。

    慕朝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沒有看她，只扶著樹干退后半步，將自己徹底暴露在月色之下，瞳孔中反映出的是奇異的月光。

    “他們渴望陽光，卻再也見不到光。只能一次又一次挽留著月色。”

    江雪深愣了一下：“他們不能離開嗎？”

    慕朝搖了搖頭：“地縛靈是無法離開死亡時(shí)的土地，除非……”

    江雪深問道：“除非什么？”

    “除非……”他微微垂眸，落在她的眼中，忽然笑了，“除非能找到誤入這里的替死鬼吧。”

    替死鬼……

    很明顯，她就是那個(gè)倒霉的替死鬼。

    不知是不是每晚一度的“曬月光”集體會(huì)議圓滿結(jié)束，那些人都像突然變得木呆呆的，穿上了衣服，開始三三兩兩地往回走。

    老嫗的方向正是朝她們而來。

    稍微破開幾道樹影就能看到偷偷蹲在這里偷看的他們。

    江雪深心中一跳，忙拉起慕朝往旁邊躲去。

    但老嫗的反應(yīng)卻很快，她的妝容依舊那般精致呆板，但眼睛里透出一股nongnong的精明的味道。

    “有人？”她忽然舔了舔嘴巴，“科科刻”地笑了幾聲，又忽然止住，只盯著灌木叢，尖著聲音道：“是你嗎？剛才那位姑娘？”

    她的聲音既尖利又粘膩，仔細(xì)聽，甚至能聽到口水粘稠的聲音。

    江雪深心中跳了一下，一動(dòng)不動(dòng)，她不知道自己是被發(fā)現(xiàn)了還是自己的錯(cuò)覺，只能更緊地屈膝抱緊自己。

    連呼吸都窒在喉間。

    其實(shí)慕朝在這里，她應(yīng)該完全不必?fù)?dān)心人身安全，但不知怎么的，此刻她半邊身子被慕朝半圈在懷里，她的心中卻慌得不敢篤定。

    或許是慕朝的懷抱太冷了，讓她感受不到一絲人氣。

    老嫗踩過樹葉，一步一步逼近。

    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這是個(gè)死人，她離得越近，江雪深邊越能聞到一股腐爛的泥土味。

    怎么辦，該沖出去嗎？

    她的腦中胡亂地轉(zhuǎn)成一團(tuán)，老嫗已經(jīng)一路走到了灌木叢前。

    只消剝開木叢，便能看到她！

    她的指尖已經(jīng)摸到了灌木叢上，忽然從遠(yuǎn)處傳來一陣嘈雜，老嫗頓了頓，最終還是跺著腳轉(zhuǎn)身走去。

    江雪深終于松了一口氣，靠在灌木上，看著慕朝，笑道：“你居然肯真的與我躲在這?！?/br>
    慕朝也順勢松開她，笑了笑：“你以為我會(huì)怎么樣？”

    她以為？

    江雪深眨了眨眼。

    應(yīng)該會(huì)是……

    “你以為我會(huì)蹲在這里。”這樣？

    “你以為我打不過他們。”這樣？

    “江雪深，我看你是膽子太大了?！边€是這樣？

    總之不會(huì)這么安生。

    安生到都有些不像它了。

    還是……他一直都在頭疼？因?yàn)樘哿耍紱]興趣同她貧嘴了？

    江雪深張了張嘴，抬起頭剛要問。

    慕朝已經(jīng)推開了灌木叢走了出去。

    月色落在他的發(fā)絲上，像絹絲似的往下，一路滑到了肩背上。

    空氣中隱隱散發(fā)著一股詭異的腥臭味。

    江雪深呼吸驀地一窒，耳朵瞬間嗡嗡作響。

    慕朝如墨的黑衣上似乎沾了什么白花花的腌臜之物。

    走近了才看清，這居然是人的腦花。

    江雪深愣愣地抬起頭，卻見慕朝的后腦上不知何時(shí)被鑿開一個(gè)洞，此時(shí)正源源不斷地流著血水與腦漿。

    似乎感受到身后的人一動(dòng)不動(dòng)，“慕朝”終于轉(zhuǎn)過身來，看到她呆滯的視線，默了一瞬，馬上化成大大的弧度，露出一張?jiān)幃惖男δ槨?/br>
    他說：“你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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