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向晚完全看不透他，“村里的小學(xué)只有八名學(xué)生，目前并不缺人手。”

    昇衍：“就憑村里那條件，沒有什么是不缺的。”

    陸向晚又問，“你會教什么？”

    昇衍挑了挑眉，“我不會教什么，但能給他們一個小學(xué)該有的童年。”

    昇衍這次載來的，除了書筆本外，都是些文娛用品，跳繩、毽子、各種球類，甚至還有一架電子鋼琴和幾臺筆記本電腦。

    陸向晚：“你的這些籃球和足球，在我們那村里，沒有任何可供使用的場地。村里用電緊張，電壓不穩(wěn)，你的這些電腦恐怕也用不上。”

    昇衍：“眼前用不上，以后就可以了?！?/br>
    他在在三輪后座上顛簸搖擺，放眼看著山上的積雪枯枝，說道，“明年開春，等這里的雪化了，來鎮(zhèn)上的山路就會開修，水電輸送都會重新整修，加建一座信號塔，到時村里的學(xué)校會翻新，cao場會有籃球架，學(xué)校會有圖書館，那么這些東西，自然都會用得上。”

    昇衍語調(diào)平淡到就像當(dāng)初在吧臺支著下巴跟她聊一杯雞尾酒一樣，陸向晚愣了好一會，國家扶貧政策她相信早晚都會落地到這里，但鎮(zhèn)委和村委都沒有收到紅頭文件，就是今年的盼頭再次落了空。

    可她知道他正正不是空口說白話的人。

    陸向晚有些動容，“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個游手好閑的普通人，沒有可以去跟上頭打交道的能力?！睍N衍笑了笑，“不過有個定律叫六人定律，也叫小世界效應(yīng)?！?/br>
    世界上兩個本不相識的人，能通過六個人環(huán)環(huán)相扣建立起聯(lián)系，這個六人定律她一直覺得是個假想的實驗設(shè)定。

    昇衍點到即止，沒有往下說下去，而陸向晚卻大概能猜到一二。

    利益與利益的互換，總有人愿意從中搭線，如果政策本身正在進行，增加一個村鎮(zhèn)的選址或許不是什么難事，可卻影響著成千人上萬的命運。

    陸向晚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認識的昇衍并不是什么慈悲的人，而這條穿針引線的路必定也不像他此時輕描淡寫的容易，可他卻做了，然后把千斤重的結(jié)果輕飄飄地放在了她面前。

    陸向晚喉嚨干澀，最后只說了句，謝謝你。

    昇衍卻仍舊是滿臉的不在意，仿佛這就像只是順手撫了撫湖面的事，“當(dāng)初你為我煮一碗面熬一鍋粥，說了要還你的。想了很久要還你什么，后來覺得，送東西給你你大概沒什么稀罕的東西，就不如送給你稀罕的那些人?！?/br>
    他偏頭看了眼她，目光最后落在了她身上那件白色羽絨，笑了笑，“更何況羽絨服有錢就能買，既然要千里迢迢送來的，自然是值得攀山涉水的東西?！?/br>
    當(dāng)初因為一條短信去給他送藥，因為他一句病懨懨的一句餓，又順手給他熬的一鍋白粥，當(dāng)時他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吃她兩頓飯，以后一定還她。

    一句曖昧不明的啞謎，沒想到他記到了現(xiàn)在。

    北風(fēng)一吹，陸向晚覺得眼睛好像澀得生疼。

    *

    十箱書，十箱文具，四百件羽絨服，六十箱日用品，加上昇衍車上的幾箱東西，全都堆在了學(xué)校前的空地上。

    陳響將東西分門別類，很快就把衣服和生活用品分派給了村民，剩下的統(tǒng)一挪到另那間空置的教室里。

    臨安檐得知陸向晚這兩個月以來就住在另一間閑置的教室里，幾塊爛木板，一張舊床墊，一床被子看上去各有各冷。

    臨安檐問陳響，“村里只有這里能住人嗎？”

    陳響也有些不好意思，“房倒是有一兩戶村民能空出間空房，但都是男人在家，不太方便，只能委屈陸老師了?！?/br>
    陸向晚倒是安然，“這里挺好的，上學(xué)方便，晚上燒個爐子在腳邊也不冷。”

    臨安檐看向床尾那個破破爛爛的火爐，不太認同她的說法，“鎮(zhèn)里應(yīng)該有賣這些的地方，晚上就都換了吧?！?/br>
    沒必要搞個別區(qū)別對待，這里村里家家戶戶條件都不好，即使是住在村民家也不會有多大區(qū)別。

    陸向晚正要拒絕，靠在門框一側(cè)的昇衍掃了眼門內(nèi)的床和爐子，說道，“這樣的幾件套，能給我在隔壁也整一套不？”

    陸向晚愣了愣，看向他。

    昇衍：“既然來做義工，入鄉(xiāng)隨俗也應(yīng)該，總不能每天往返鎮(zhèn)上住旅館吧?！彼p手抱胸朝陸向晚勾了勾嘴角，“不親身體會一下苦日子，怎么好好為人民服務(wù)？是吧，陸老師？”

    他口吻幽默又痞懶，陸向晚不由輕輕地彎了彎了彎唇角，嗯了聲，然后朝臨安檐和陳響說道，“不用換，這樣就可以，接下來的天應(yīng)該也開始回暖了?！?/br>
    既然如此臨安檐也就隨她，他稍稍轉(zhuǎn)頭，便和昇衍目光碰撞了下，對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片刻便錯開。

    在陳響給昇衍弄床被褥的間隙，昇衍無所事事地站在村口的欄桿處閑散地看著山下的蕭瑟的景，而臨安檐從學(xué)校走出，眼神只落在他身上一秒，便朝他走了過去。

    昇衍看見來人，要笑不笑地說道，“臨總真是好興致?！?/br>
    說的是什么興致，他也沒有挑明。

    臨安檐笑了笑，“我以為我們應(yīng)該不會有機會再見?！?/br>
    昇衍也笑，轉(zhuǎn)過身靠在欄桿上，目光卻定在了不遠處的學(xué)校上。

    昇衍點頭，“距離上次見面也兩個多月了，這兩個多月，你也還只是你，什么都沒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