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霧山霧氣籠罩，若在尋常地方，看那云霧在山峰間繚繞，或許還有幾分讓人感覺出塵忘俗，但是冥霧山的霧氣很不同，吸入過多會致人昏迷。

    因為這個原因，景州才一直沒有辦法開采冥霧山中礦藏，萬年以來，幾乎無人敢深入冥霧山。

    “戴上這個?！背捎嗄贸鰞蓚€厚厚的面具遞給兩人：“里面有清瘴丸?！?/br>
    雖然蕭若佩自信通脈勁可以隔絕霧氣，他之前深入過洞中都沒有感覺到不適，但為了多一重保險，他還是接過了成余遞來的面具戴上。

    見成余又要點火把，蕭若佩亮起三團天光，成余見狀也就放棄了照明。

    火把的光亮不及天光，而且洞里也有可能藏著可以燃燒的氣體，明火有一定的危險，天光則不需要考慮這種問題。

    做好準(zhǔn)備之后，三人從冥霧山被挖開的缺口進(jìn)入了那中空的山腹。

    景州很多山的山腹都是中空的，要不然也不會出現(xiàn)八個地中城。但是那些山腹中空都是被人為挖空，冥霧山一直都是人類禁區(qū)。

    “洞壁十分光滑，我們在上面沒有發(fā)現(xiàn)一絲縫隙，就像是被打磨過一樣光滑?！背捎嘁贿咁I(lǐng)路一邊向兩人介紹山體之內(nèi)的情況，因為戴著面罩，聲音甕聲甕氣，但是行走在山腹之內(nèi)，居然沒有形成回音：“要是靠近那山壁，就能看見倒影了。”

    蕭若佩兩人往他所指之處看去，只見那洞壁雖然蜿蜒，但是轉(zhuǎn)折十分光滑，天光團倒映在洞壁之上，居然還是凝而不散。

    這光滑度都差點比得上銅鏡了。

    蕭若佩問道：“山壁是金鐵所鑄嗎？”

    成余點頭笑道：“還有人推測這洞壁是被那金牛身上發(fā)癢的時候往山洞上蹭，身上的皮毛粘在山壁上磨得光滑，當(dāng)然只是一個笑話，且不說這種可能性，光是那金牛的體型就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山腹之中?！?/br>
    “如果是它還小的時候生活在這山腹之中…”

    “不可能，深入之后還有一個小洞口，金牛要是用山壁來蹭癢，就沒有辦法經(jīng)過那個小洞口了?！?/br>
    “有些神異體型大小可以隨意變化。”舊天道那般龐大的軀體，到了現(xiàn)在不也是一條泥鰍一般？

    “剛才就說過了，金牛如果變小就不能承載景州，這里早就陷落一個天坑了?！背捎嘟忉屃藥拙?，又接著問道：“你剛才那么快就來回了一趟，沒有在地下看到金牛嗎？”

    蕭若佩搖頭道：“當(dāng)時急著救人，沒有仔細(xì)看?！?/br>
    按照金牛的體型，蕭若佩不管看哪里都是像是對著一座小山，根本就看不見金牛全貌，也不知道史隊長是怎么得出狀似金牛的結(jié)論。

    他想著能不能試試用通脈勁探查一下，便放開了感知范圍，卻有了奇怪的發(fā)現(xiàn)，讓他腳步停滯了一瞬。

    鐘問龜發(fā)覺到他的不對，疑惑地看向他這邊，蕭若佩的感知比他靈敏許多，還能夠見到尋常人無法觀測的東西，在情況不明之前，蕭若佩的觀察便是鐘問龜唯一的行事依據(jù)。

    蕭若佩伸手隨意揮舞了兩下，不解說道：“在通脈勁的感知里面，我們現(xiàn)在是在山中，有土有石，絕不是簡單的霧氣?！?/br>
    鐘問龜聞言感覺奇怪，他將周圍霧氣攪動，看清了氣脈動向之后，便干脆地用定脈針刺落。

    等他完全將一片空間固定取出來的時候，卻見那被固定的空間片上，居然是一片完整的山石泥土層。

    “這是…物質(zhì)轉(zhuǎn)換…”蕭若佩見識過這種手段，舊天道創(chuàng)造土血靈，山巫把春芽變得堅韌，都是對這種能力殊途同歸的的運用。

    景州下的這個神異更甚一層，直接就將整個山腹變成了霧氣！

    “走吧，我們盡快去看看。”蕭若佩腳下腳步加快，如果能夠從金牛身上得到相應(yīng)的方法，千星連城的穩(wěn)固就不用擔(dān)心了。

    那柔嫩的春芽都能通過轉(zhuǎn)化變成連一個成年人力氣都不能輕易扯斷的繩子，千星連城就更不用說了。

    別看凌白濤拆起來簡單，那可是逍遙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強者，天屏山都不夠他幾劍拆，千星連城能夠擋住已經(jīng)不容易了。

    “這是怎么回事？你的意思是我們可能…被冥霧山壓在山底下嗎？”成余腦子倒是轉(zhuǎn)得快，很快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代表的意思。

    鐘問龜撤去了定脈針，那片山石泥土又變成了霧氣，溶于周圍霧氣中，他回答道：“不是可能，我們就在山底下。”

    見此奇狀，成余已經(jīng)知曉了答案，趕緊三步并作兩步追上蕭若佩。

    要是在這山腹之中稍微停止，周圍又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回山，他可不就是埋在山下了？還是跟著蕭若佩穩(wěn)妥。

    擔(dān)心之余他還是忍不住向蕭若佩確認(rèn)：“你剛才救那些人出去的能力，是隨時都能夠用的吧？”

    見蕭若佩點頭他才稍微安心一些，鐘問龜只數(shù)了三個數(shù)，蕭若佩就在地下救了五個人，這就算不是乾坤倒換的本事，也相差無幾了，區(qū)區(qū)冥霧山，不應(yīng)該困得住他們才對。

    三人漸行漸遠(yuǎn)，背后來自山外的光亮漸漸減少，如今唯一能夠照亮前路的，便只有那懸浮三人眼前的天光了。

    這天光極有靈性，能夠保證照亮前途的同時，本身又在時快時慢的移動之中，三個人只要發(fā)覺到什么異狀，或者想看到那個角落，天光就會快速移動到目標(biāo)處照亮，十分方便，要不是問過蕭若佩沒有辦法留下一團，成余都有些舍不得這么方便的照明方式了。

    山腹逐漸狹窄，之前還高不見頂?shù)纳奖冢缃裆焓志湍苡|摸，蕭若佩試著摸了一下，那山壁滑不留手，表面上還有金鐵特殊的光澤與冰涼，但又不似金屬那般堅硬。

    成余所說的洞口小，那是對于金牛巨大的體型，三人行走在這金洞之內(nèi)，卻不覺得有多擁擠，走在其中連身腰都不用彎。

    他們似乎進(jìn)入了一個往復(fù)循環(huán)的螺殼之內(nèi)，一圈圈打轉(zhuǎn)，深度也逐漸變化，卻沒有一條分叉，外面的光芒已經(jīng)完全沒有辦法投進(jìn)這么深的山腹，幾人不知時日，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記得途中停下來吃過一次干糧，再次感覺到肚子餓了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陣地下河流通過空洞時候發(fā)出‘隆隆’的響聲。

    成余說話夾雜著粗短的喘氣：“史隊長如果沒有記錯，聽到水響就差不多到底了，咱們走的這一條通道，下去應(yīng)該是在牛腹附近。”

    “等到底之后，咱們先休息一下，我和問龜整理一下路上所見，估算一下空洞結(jié)構(gòu)穩(wěn)固性，以及坍塌可能性有多少?！?/br>
    蕭若佩表示沒有意見，山中脈紋與土石無異，他分別不出山與霧氣的界線，更無法感知準(zhǔn)確的輪廓，只能交給兩人用rou眼去測量。

    走過長長的一段曲折狹道之后，幾人面前豁然開朗。

    迎面而來的是一個比冥霧山中還要巨大的空洞，洞內(nèi)只能算幽深，卻不能叫黑暗，因為洞中有不知從何而來的幽光照亮，那幽光來自四面八方的洞壁，隔著一層將蒙蒙光線透露到山洞之內(nèi)，照得幾人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天光雖然明亮，但是照明范圍也就是在幾人身周，沒有辦法照到遠(yuǎn)處，這里的幽光卻能把遠(yuǎn)處事物照出一個輪廓出來，讓人看得更遠(yuǎn)，再也沒有那山洞內(nèi)逼仄的感覺。

    蕭若佩指著遠(yuǎn)處黑沉沉一片好像是一座連綿大山的陰影問道：“那個大概就是史隊長說過的金牛了?！?/br>
    這山洞之內(nèi)已經(jīng)沒有了霧氣，空氣也很清新，完全不像是在地下。

    成余摘下了面罩，深深呼吸了幾口說道：“沒事，有新鮮空氣，可以摘下面罩了。”

    這東西戴著呼吸的熱氣都堵在臉上，十分不舒服，聽成余提醒后便趕緊解開來。

    山腹間的空氣新鮮得不像話，更離奇的是在那巨大的金牛周圍，居然還長著高矮錯落的鐵蕨，由于不見陽光，這些鐵蕨不像外面那般漆黑堅硬，顯露出一種翠綠泛白的新嫩顏色，像是玉石雕琢而成。

    蕨葉之間，還有帶著熒光的飛蟲游弋，照得地下好似鋪了一層燈籠一樣。

    三人如今所在的地方倒是還屬于那金鐵山壁的范圍，堅硬如鐵的地面上連走路不小心些都會打滑，根本不可能生長植物。

    三人商議了一下，便決定在這邊找個地方先休息再過去，對面那里雖然看起來十分安靜，但卻不能保證絕對安全，養(yǎng)足精神全力應(yīng)付很有必要。

    光是那茂密的鐵蕨，看起來柔嫩的蕨葉卻長得比樹還高，繁茂猶有過之，鐵蕨之間不知道藏著什么蛇蟲毒物，這些多是需要注意的，進(jìn)入其中能夠小心就應(yīng)該小心。

    在天光的映照下，鐘問龜和成余一起探討經(jīng)過的路程，并繪畫出大略的地圖標(biāo)記。

    蕭若佩見幫不上忙，就循著水聲，在不遠(yuǎn)處的地下河中取了一團水過來，用通脈勁剔除水中雜質(zhì)之后，裝滿三個人半空的水壺。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兩人還在討論那些霧氣能不能支撐山腹，蕭若佩看見這地下已經(jīng)沒有霧氣之后，便打算用通脈勁探測一下這地洞的大小，并且估量金牛的體型。

    要是有可能，找出進(jìn)入山洞中的蝕影就更好了。

    通脈勁擴散開來，蕭若佩的感知里面，已經(jīng)得到了地下空洞和金牛的具體，這對他脈通一界比算不上什么難事。

    蕭若佩用天光和通脈勁勾勒出金牛形狀，還有地下空洞，并用光點標(biāo)識出自己的人所在，一幅一目了然的地圖便出現(xiàn)在了三人面前。

    他們所在的地方對著牛腹，靠近金牛后腿，如果單用外形來看，這身居地下的神異，真的和一頭牛挺相似，也難怪史隊長會這般稱呼。

    在用通脈勁探測的時候，他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有意思的事情。

    金牛的腹部，有一個貫穿了牛身的洞口，那傷口遺留的氣息他十分熟悉。

    墜星箭。

    舊天道那一枝墜星箭從金牛腹中穿過，落入了冥境與源界隔絕的壁障之上。

    墜星箭已經(jīng)帶著舊天道的靈魂進(jìn)入了冥境，自然不可能留下，但是金牛身上穿腹而過的傷口卻留存至今。

    對比起金牛的體型來說，墜星箭還不如一枚細(xì)針，但是那道傷口卻像是成了一個頑疾，蕭若佩能夠感覺到金牛正在試圖修復(fù)那道傷口，并且用金鐵將受傷的部分填補上。

    只不過它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墜星箭造成的傷口很不一般，即使用金鐵填補，那些傷口依然沒有愈合，后來補上的金屬與金牛本身始終都有差別。

    金牛已經(jīng)調(diào)動了許多生機在傷口附近，好像效果不大。

    “這洞里山石都能化霧，金牛對通脈勁的理解已經(jīng)超過我許多，它都不能將傷口同化，我去了也沒有什么幫助?！笔捜襞逍南肓艘幌?，便打消了過去一探究竟的念頭，又開始考慮起這金牛的來歷。

    “青玄山下有一個木靈天光，這冥霧山是金靈天光所在，金牛該不會是金靈天光吧？”

    蕭若佩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雖然金牛不像個人類，但是天光也不是必須像個人??！

    “若佩，你能幫我們將圖形一起并合到這地下空洞地圖上嗎？”此時鐘問龜?shù)穆曇魝魅肓怂亩洌捜襞寤剡^神來，見他拿著一張圖紙，圖上畫著粗略的冥霧山腹地勢。

    蕭若佩見他指著自己剛才用天光勾勒出來的地圖，明白過來他是想要將冥霧山空洞也化作這般容易看清的圖形，當(dāng)即笑道：“沒問題，有什么錯漏的，你們指出來就是，別等會我畫好之后又說不像?！?/br>
    看清楚兩人畫好的圖形之后，蕭若佩在空洞洞口開始勾勒出冥霧山地圖。

    漸漸得他發(fā)現(xiàn)了規(guī)律，這里的空洞與冥霧山那邊似乎在互相呼應(yīng)，隱隱的都能夠在雙方形狀上找到相似點。

    終于畫完了之后，三人恍然大悟，這冥霧山腹的形狀，居然與地下空洞相反過來，只不過小了許多。

    兩個山洞之間聯(lián)系的猶如旋渦一般的形狀洞窟，更是讓蕭若佩感覺熟悉。

    “這不是挪移陣么？”蕭若佩終于發(fā)覺了不對勁的地方，地脈挪移陣也是如這般置換空間達(dá)成挪移目的，這地下空洞還和冥霧山之間互相可以調(diào)換？

    就金牛這體型也換不上去?。?/br>
    想起路上所見，蕭若佩抬頭問鐘問龜：“還記得你在冥霧山中截取的空間片嗎？”

    “泥土實質(zhì)，霧氣外表。”鐘問龜點頭道：“這下面的空氣卻十分正常。”

    “那不是泥土實質(zhì)，而是真正的精華被金牛吸收了，冥霧山中只有土地之‘魂’。”蕭若佩指著兩個空洞說道：“這是挪移陣，將山腹之內(nèi)的空間置換到了金牛身上?！?/br>
    “如果我猜得不錯…”蕭若佩用通脈勁探查了一下金牛上方的土地，果然還有六個明顯有洞口，但是通脈勁探入之后卻感知到只有山石。

    他在七個洞口之上全部標(biāo)識了與冥霧山同樣的空洞：“這六個地方都被金牛抽取一空了?！?/br>
    “這是冥霧山脈?！背捎嗉热辉谶@扎根，自然對無華城周圍的地形很熟悉，只一眼就看出了那地形的意思。

    他們進(jìn)入的那個洞口，僅是冥霧山的一角。

    “金牛抽取了冥霧山的實質(zhì)做什么？”幾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冒出同一個問題。

    蕭若佩便將自己看見金牛受傷的事情說了出來。

    “你是覺得他是因為療傷才抽取了那些實質(zhì)？”鐘問龜問道。

    蕭若佩搖頭：“雖然我不了解墜星箭造成的傷害，但是沒有可能需要這么多山石的。”整個無華城也沒有冥霧山這么大，金牛將冥霧山抽得只剩下表殼，肯定不是為了療傷。

    “我覺得它是想抽取那些土石去填補某些東西?！?/br>
    “我們剛才也大略計算過，這山腹之中雖然空曠，但是各個受力點之間互相護(hù)持，如果沒有外力，基本上能夠保持不會坍塌，地下空洞有金牛填補，也沒有問題?！?/br>
    鐘問龜沉吟了一會：“制造出能夠支持這個地下空洞不塌陷的支柱，需要多少材料？那些被抽取的土石夠不夠？”

    成余看了一下蕭若佩勾勒出來的地圖，又在那最大的地下空洞之間點了幾個地方：“這…還有這，七個地方構(gòu)建一個柱梁怎么樣？”

    鐘問龜也若有所思，蕭若佩按照成余的指點，在地圖之中豎起柱梁，份量便使用冥霧山被抽取的那七個山腹。

    當(dāng)柱梁升起，整個龐大的地下空洞，頓時成為了一座巨大的天然宮殿，天然形成的巨大石柱，恰巧地承載著地面不會塌陷。

    “看來它早有準(zhǔn)備，這是打算離開，卻不希望自己走后景州土地塌陷，所以才事先準(zhǔn)備了支柱?！?/br>
    三人都是這般想，如果不是為了將這空洞支撐，金牛沒有必要大費周章。

    “看來這金牛對逍遙界不會有害。”蕭若佩嘗試在構(gòu)建空洞的脈紋之上施加壓力，感覺到多了那七根支柱后，地表上的重量已經(jīng)完全不會對空洞造成影響。

    “或許也是想要保住自己的窩呢?！辩妴桚敓o奈，面對體型龐大的金牛，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寄托希望與金牛沒有惡意之上，超出規(guī)模的強大rou身真的能夠碾壓一切。

    “這頭金牛到底是什么，它要去哪里？”成余說出了自己的問題。

    “如果我的感覺不出錯的話，金牛就是金靈天光化身，既然它會在這個時間段醒來并打算離開，那大多是要去做與蜃界有關(guān)的事情?！笔捜襞逋茰y道：“鐘問龜你的難題應(yīng)該很快就能夠找到答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