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四犯 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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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噯,娘子快看,”檎丹打起簾子朝外指了指,“上京的瓦市好熱鬧!” 最壯觀,莫過于接天的酒肆茶房,聽說上京有七十二處酒樓,樓樓明暗相接,經(jīng)營通宵達旦。向上看,凌空的棧道上有披著彩帛的錦衣娘子走過,高樓上朱紅的燈籠隨風搖曳著,像娘子們額上明媚的花鈿。 “馬鐺家蒲合來……”有商販蹲在地上吆喝,“又結(jié)實又涼快,上京第一家來……” 再向前看,搭出來的臨街小鋪上,還有售賣簟席、時果、珠翠、書畫等的,果真比幽州的瓦市更熱鬧。 挨在窗前看,接連的景致目不暇接,如果不計較目下的境況,倒是一次有趣的遠行。 趕車的效用終于出聲了,說:“小娘子,前面就是舒國公府邸?!?/br> 云畔順著河岸望了眼,巷口有高大的門樓,寫著“東榆林巷”。馬車上了青石鋪成的細墁地面,大約又走一盞茶工夫,停在一座氣派的府門前。這是云畔第二次來姨母家,小時候雖跟著阿娘拜訪過,但因相隔久遠,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 檎丹跳下車,回身搬了腳凳來攙扶云畔,效用徑直上門前通報,請門房通稟國公夫人。 深宅大戶,消息一道道傳遞,得耗費不少工夫。云畔惴惴等著,腦子里胡亂思量,怕姨母為難,又怕姨母不在家,正有些心焦,見門里幾個仆婦簇擁著一位穿紫磨金對襟褙子的貴婦出來。云畔也是上年阿娘大喪見過姨母一回,但再見一眼就能認出來,姨母眉眼間,和阿娘有六七分相像。 姨母老遠就伸出了雙手,“巳巳,我的兒!” 云畔鼻子忍不住發(fā)酸,瞧見姨母,恍惚像瞧見了阿娘一樣。阿娘走了一年,她對她的思念絲毫未減,半夜里多少次哭醒過來,就算服滿了,也還是無法接受阿娘已經(jīng)仙逝的事實。 可姨母終究不是阿娘,守禮是第一條。云畔先請安納福,然后方投進姨母懷里。姨母領(lǐng)上熏著青桂香,那種綿綿的香氣遇體溫更舒展。她心里的憂懼忽然就散了,哽咽著,貼著那段溫香,輕輕叫了聲“姨母”。 也就是那輕輕一聲,撞進人心里來。明夫人摟住她,心里發(fā)澀,要不是當年meimei不顧一切嫁了江珩,現(xiàn)在不會是這樣結(jié)局,也許還活得好好的。 無論如何,孩子來了,像是找到了另一種慰籍。巳巳的身量長相及舉手投足,都有她母親的影子,明夫人看了又看,既是懷念meimei,也著實心疼meimei留下的唯一骨rou。 且不問她怎么孤身帶著個女使就來了,先命人賞了那兩位趕車的效用,一面親親熱熱牽了云畔的手道:“那么遠的路,想是走了一夜,快跟姨母回家,好好歇一歇再敘話?!?/br> 其實不用問,端看這情形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好好的公侯家小娘子,不是家里遣人仔細護送著來走親戚,竟是靠兩個長行護送,哪家會這么草率! 果然,云畔把出門赴宴遭遇地動,回家迎來自己死訊及小廝堵門的經(jīng)過一說,正應了明夫人的猜測。 “江珩這糊涂蟲,竟讓一個上不得臺盤的小娘在家里橫行!打量正經(jīng)夫人不在了,就有那小娘熬出頭的日子,放任她這么殘害嫡女!”明夫人氣得咒罵不止,“這殺千刀的潑皮,當初不過是個四方館使,整日間迎來送往給人賠笑臉,就是投他八百回胎,也入不得咱們大長公主府的眼。如今倒好,哄得縣主下嫁他,白掙了個開國侯的爵位,轉(zhuǎn)過臉來就不認人。連自己嫡親的女兒都護不住,他是個挺尸的,招子爛得流膿,看不清那小娘的嘴臉!還想扶小妾做正室夫人,我看他是吃了牛膽,要升天!他且試試,他敢扶妾,我就敢擊登聞鼓告御狀。我倒要看看,沒了這食邑爵位,他這個打不死、拷不殺的頑囚,能留得那yin賤材兒侍奉!” 這洋洋灑灑一通罵,狠狠出了憋在心里十幾年的腌臜氣。 那個江珩,明夫人由來是看不上的,可又沒計奈何,當年meimei尋死覓活要嫁他,最后也只得勉強認了這門親。老話說得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闔家都不看好的姻緣,最后哪里能得善終。meimei所托非人,不過過了三年舒心日子,江珩就把新人領(lǐng)進了家門。接下來下崽般一個接著一個連生了三個庶子庶女,meimei卻只守著一個巳巳,逐漸枯萎下去,走到了末路。 這一身的福氣,全用來成全了一個負心漢,明夫人雖憤憤難平,終究各自都有了家業(yè),管不了別人門頭里的事。如今孩子既然來了,那就有她說話的余地了,她替云畔擦了眼淚,極力安撫著:“好孩子,你心里有姨母,投奔了姨母來,姨母自然替你做主。我們公爵府邸,多少閑人都養(yǎng)得,難道還養(yǎng)不得一個至親骨rou?你就安心在姨母家里住下,等你姨父回來,我們合計了法子,再好好懲治江珩和那賊婆?!?/br> 云畔卻還是有些生怯,猶豫著說:“我知道姨母疼我,只是我這一來,怕給姨母添麻煩。倘或姨母為難,那就是巳巳的過錯……” 可話沒說完,就被明夫人攔住了。她心疼地擁了擁她,視線在那玲瓏的臉盤上流連再三,溫聲說:“你自小就懂事,你阿娘和我說過,正因為有你,才讓她活著的年月有了些安慰。你阿娘只得你一個,她這一走,留你在侯府受了無邊的苦,早知這樣,我上年就該把你接到公爵府來才對。橫豎你爹爹唯恐打發(fā)不得你,必定也不會攔著,我這會兒還怪自己呢,要是決斷些,也不至于讓你小小年紀,經(jīng)受那些污糟事?!?/br> 見云畔又流淚,掖著手絹復替她擦了擦,“好了好了,不哭了……到了姨母身邊,再不會有人敢欺負你。我料著侯府上已經(jīng)成了他們的天下,你一個人在里頭孤苦伶仃的,也不是長久的方兒。還是在這里,家里頭有你表兄表姐,他們都會善待你?!闭f著又換了笑臉,轉(zhuǎn)頭吩咐女使,“去瞧瞧娘子在忙什么,請她過來見表妹。還有大哥,也該下職了,打發(fā)小廝在門上候著,到了家就傳到園子里來。” 女使道是,退到門外傳話去了。 云畔因和那些表兄表姐不相熟,其實心里也覺得沒底,擔心性情合不到一處,受人嫌棄。 明夫人看出她的不自在,笑著說:“別愁,他們好相處,你見了就知道了。姨母膝下有兩個,你表姐梅芬是小的,上頭還有你表哥向序,如今在國子監(jiān)任主簿。再者,別院里另有兩個妾室生的,沒什么要緊的,你要是見了,不必搭理他們就是了?!?/br> 這里正說著話,外面廊下有人通傳,說小娘子來了。 云畔忙站起來相迎,見一個穿著玉色窄袖短衣,下穿縑緗旋裙的女孩子從門上進來,個頭和自己差不多,只是靦腆了些,見了生人眼神有些閃躲,抿唇笑一笑,唇角有兩個細細淺淺的梨渦。 明夫人招了招手,“梅兒過來,你不是念著姨母家的meimei嗎,這會兒人來了,你可要盡地主之誼,看顧著meimei?!?/br> 梅芬赧然到了面前,紅著臉瞧了瞧云畔。云畔向她行禮,叫了聲“阿姐”,她忙還禮,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這回來了,可要多住兩日呀?!?/br> 第8章 哥哥。 只這一句,就有家常的親厚,云畔知道,這位梅表姐是喜歡她的。 似乎母家這頭,遠比父親那頭的親戚更貼心,江家也有兩位姑母,但那兩位姑母所嫁的人并不是什么有頭臉的高官,平時只有大事上往來,每每進了侯府,臨走大包小包裝滿車,見了侄女也并不熱絡(luò),不過尋常親戚那樣閑話兩句,因此云畔并不待見她們。 梅芬呢,云畔早前聽姨母對阿娘說起過,因小時候落水險些溺死,后來救上來就一直膽小,這些年也不愛結(jié)交朋友,性子又老實,照著姨母的話說,“通沒有我的半點決斷。” 保護得太好的大家閨秀,人生都是順順當當?shù)模退銌渭兦优承捕际强梢园摹?/br> 明夫人牽著云畔和梅芬,將兩只手疊到一塊兒,“果真巳巳該早些來才好,你來了,你阿姐有了伴,姊妹兩個在一處研習琴棋書畫,往后閨中歲月也不覺得無趣?!?/br> 梅芬對云畔充滿好奇,她仔細打量她,覺得這meimei的眼睛里有堅定的光,黝黑的瞳仁那么明亮那么好看。自己有時候膽子太小,不敢坦蕩地看人,這meimei卻和她不一樣,自己沒有的勇氣她有,她來了,自己倒像撿回了半個膽子。 摩挲摩挲她的手,meimei的手細而柔軟,她也放心了,“巳巳在家沒有受太多苦。” 明夫人笑起來,“無論如何總是公侯家的嫡女,那小娘不敢明刀明槍地為難?!?/br> 梅芬是個很善性的人,和云畔略略熟絡(luò)了些,便體貼地叮囑她:“到了這里,就和在自己家一樣。meimei喜歡吃什么,喜歡玩什么,只管和我說,千萬別拘謹?!?/br> 云畔寬了懷,拉著梅芬的手說:“我來這一遭,恐怕要給阿姐添麻煩了?!?/br> 梅芬含笑說哪里,“你來了,我才高興呢。家里女使仆婦多的是,你一個人,能添多少麻煩?”一面請她母親的示下,“阿娘,我想讓巳巳住得離我的院子近些?!?/br> 明夫人說成啊,“一捧雪離你的滋蘭苑最近,就安排你meimei住那里吧,你要過去瞧她也方便?!?/br> 梅芬沒有一母的姊妹,云畔和雪畔、雨畔也不親,兩個人可說都是孤寂著長到這么大,忽然來了母族的表姐妹,賽過至親手足一樣。 明夫人看她們相處甚歡,心里自然高興,體諒云畔趕了一夜的路才到上京,便命仆婦去把一捧雪仔細收拾出來,復叮囑云畔:“讓你阿姐帶你去認院子,好好進些東西,歇一歇。等歇足了,我再給你指派些下人,讓她們跟著你帶來的女使一道伺候你。你姨丈和哥哥不知什么時候回來,午間是指望不上了,等夜里吧,家里人一處吃個飯,你也好見一見你姨丈?!?/br> 云畔道是,眼下人是安頓了,卻又開始擔心身后那些瑣碎,“我爹爹那里……” 明夫人安撫式地在她手上壓了壓,“你不必過問,等我和你姨丈商議了,自有我們的道理?!?/br> 云畔輕舒了口氣,自上年阿娘過世后,自己總覺得無依無靠,如今到了這里,終于不再孤身一人了。 梅芬拽著她的衣袖說:“巳巳,咱們走吧?!?/br> 云畔便向姨母肅了肅,帶上檎丹跟著梅芬去了。 明夫人望著她們的背影,長長嘆了口氣。 身邊的姚嬤嬤奉上茶來,一面打著扇子,一面道:“夫人總憂心小娘子,怕她跟著那糊涂父親受委屈,這下子好了,留在身邊也就放心了。” “可不是。”明夫人忽然迸出了兩眼的淚,“我看見她,就想起月引。阿娘過世前還囑咐我?guī)鸵r她,沒想到她年輕輕的,沒見著自己的女兒出門,就沒了。巳巳可憐見的,除了我這姨母,還有誰能倚仗。幽州遭了那么大的災,聽說房舍倒了千千萬,永安侯府倒還在,結(jié)果自己竟無家可歸了,昨兒顛簸一整夜才到上京……哪家的閨秀嫡女受過這樣的苦!” 姚嬤嬤本是大長公主府陪嫁的嬤嬤,對當年的事一清二楚,因?qū)捊獾溃骸靶∧镒涌偹阌心赏侗?,比起那些求告無門的來,已然有福多了?!?/br> 明夫人掖了淚道:“孩子信得及我,我只管盡我所能罷了?;仡^她那里你親自關(guān)照,別人總沒有那么仔細?!?/br> 姚嬤嬤道是,這里剛說完話,外面廊子上婢女傳話進來,說郎主回來了。 明夫人站起身到前院相迎,一駕馬車已經(jīng)停在門前。舒國公今天腰疾又犯了,邊走邊揉捏著,從大門外騰挪進來。 “去打熱水來。”明夫人扭頭吩咐站在邊上聽令的侍妾,自己上前攙了舒國公道,“先躺下拿熱手巾敷一敷,過會兒再傳飯。” 舒國公的腰傷是當年在戰(zhàn)場上落下的病根,站久了就生疼,連舉步都有些艱難。好容易挪進內(nèi)室趴在羅漢榻上,熱手巾敷上腰才漸漸舒坦了些,合著眼睛道:“幽州地動,朝中正調(diào)遣賑災的錢糧,忙得摸不著耳朵。官家知道我不能久立,特賜了座給我,我哪里敢坐,硬生生站了兩個時辰。” 明夫人壓著熱手巾給他揉腰,唏噓著:“朝中亂了套,家里也不得安生……” 舒國公聽出異樣,回了回頭,“怎么了?” 明夫人把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遍,末了啐那江珩,“女兒能在家里留多久,將來終要嫁人的。要是換了我,只這一兩年了,疼還來不及,他倒好,縱容妾室作賤,他也配當?shù)?!?/br> 舒國公也覺得意外,“還有這樣的事?那賊婆了不得,把侯府捏在手心里了?” 說起來就惱恨,當初江珩為了迎娶月引,賭咒發(fā)誓一輩子對她好,結(jié)果人進了門,他也妻貴夫榮了,轉(zhuǎn)頭就納了柳氏。男人的嘴,終是信不得的啊,女兒再親,哪里及那個替他暖被窩的人親! “我想著,這件事一定要替巳巳討個公道,不能便宜了柳氏?!泵鞣蛉艘е垩赖?,“我過會兒就命人給江珩傳話去,問問他究竟打算怎么處置?!?/br> 可舒國公卻說不急,“你一傳話,江珩知道了必定要來領(lǐng)人,到時候還拿巳巳和那小娘兒放在一個園子里,往后還有巳巳的活路嗎?” 明夫人氣道:“他還有臉來要孩子?” “那怎么,人家是至親的父女,你還能強留不成?” 這么一說,明夫人徹底灰了心,腰也不揉了,坐在一旁只顧喘氣,“那你說,怎么辦才好?孩子我是不愿意讓她回去了,將來縱使要出嫁,也叫她爹爹拿豐厚的嫁妝來,從咱們公府出閣。” 舒國公眼見享受無望,掙扎著坐了起來,“依我的意思,干脆不要聲張,就讓那侍妾把戲唱下去,到時候我再親自找江珩,看看他們怎么收場。江珩要是沒個說法,讓他就當女兒沒了,后頭的事,一樣也輪不著他過問?!?/br> 明夫人聽丈夫這么說,總算吃了定心丸,冷靜下來細思量,確實應該這么辦。不讓他們辦喪事發(fā)送,回過頭來反咬一口,說巳巳自己舍家亂跑,倒有嘴說不清了。 既然如此,就看侯府有什么動靜吧,要是江珩能發(fā)現(xiàn)死了的不是嫡女,那這爹當?shù)眠€有點人味兒。倘或柳氏怎么說他就怎么聽了,糊涂漢子不配為人父,巳巳自此就踏踏實實留在公爵府,全當自己多了個女兒。 反正至親不嫌多,明夫人是很歡喜的,下半晌開始籌備夜宴,中途還去一捧雪看了看。 她去的時候,兩個姑娘一屋里歇覺呢,她望望這個,再望望那個,停留了片刻,才輕輕從里間退了出來。 “娘子歇在這里,沒說什么?”她問門外侍立的女使。 梅芬自打小時候受驚,養(yǎng)成了個壞毛病,認屋子認床,從來不愿意在她院子以外的任何地方睡覺。這也愁壞了她這個做母親的,眼看她年紀越來越大,訂過的親總有要完婚的一天。人家也是極顯赫的公侯,雖然不忙催,但你總不能留女兒一輩子。 女使屈了屈膝,說回夫人,“娘子是自己愿意留下的,先前不大安穩(wěn),總睡不著,云娘子陪著說了半晌話,漸漸里頭就沒動靜了?!?/br> 明夫人聽了倒也安慰,巳巳一來,似乎一切有了轉(zhuǎn)機似的。梅芬有她陪伴不孤僻了,興許時候一長,那怕人的毛病也就好了。因又吩咐一聲,讓好好伺候著,等時候到了再打發(fā)人來請她們用飯。 日頭一點一點斜過去,照在了東邊的院墻上。 檐下竹簾被風扣得沙沙作響,欄桿罩兩側(cè)的輕幔吹氣般鼓脹起來,兩只鸝鳥停在海棠樹上熱聊,聊得過于痛快了,吵醒了繡房里睡覺的姑娘。 云畔朦朦睜開眼,看著這陌生的環(huán)境,有一瞬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方。待醒了醒神,轉(zhuǎn)頭看見躺在美人榻上的梅芬,才記起自己到了姨母家里。 梅芬想是早就醒了,卻沒發(fā)出任何聲音,就這么靜靜躺在榻上,兩眼直直看著屋頂。眼梢瞥見云畔撐起身,才轉(zhuǎn)過臉笑了笑,“你醒了?” 云畔嗯了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額頭,“昨晚趕了一夜的路,我實在太困了?!?/br> 梅芬說不要緊,“到了家,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且你睡得也不長,我本以為你會睡到太陽落山呢。” 終是在別人家,哪里好那么放肆地睡下去。她坐起來找鞋,檎丹從外面進來,跪在腳踏上替她穿上,云畔低頭看看她的臉,“你有沒有瞇瞪一會子?” 檎丹笑道:“小娘子們睡下,我就歪在外間的畫案上了。這一覺睡得很好,足有一個多時辰呢?!?/br> 梅芬的女使也來伺候她下床,她挪過來,和云畔坐在一處抿頭,輕聲細語說:“時候差不多了,咱們收拾收拾,上前頭花廳去,爹爹和哥哥應當都回來了?!?/br> 云畔道好,等檎丹替她綰了發(fā)髻,伺候更衣的女使呈了幾套衣裳進來,說都是夫人替娘子預備的,娘子瞧瞧,今兒點哪一套。 云畔還是喜歡素凈些的顏色,挑了身松霜綠的對襟半臂,拿檀色的繡帶束上,梅芬上下打量了一番,笑著說:“好標志模樣?!比堑迷婆霞t了臉。 梅芬知道她不好意思,又是頭一回正經(jīng)見姨丈和表哥,便攜了她的手,帶著她一同往前面花廳里去。 公爵府,比永安侯府更氣派,畢竟爵位高低不同,居所的等級也不同。單說那木廊,前后貫通,連得好長好長,隨近的院墻上花窗繁復,走一步便是一個樣式,透過鏤空的孔洞,能看見隔墻的景致。 梅芬在自己家里還是很自在的,見云畔張望,便道:“那頭是小花園,有幾個院子,是姨娘并兩個庶弟妹居住的,等明天閑了,我?guī)氵^去逛逛?!?/br> 云畔“噯”了聲,牽著梅芬的衣袖往前,走了一程,忽然聽見梅芬叫了聲“哥哥”。 云畔站住腳望過去,月洞門前站著一個穿雨過天青襕袍的青年,身量很高,人也清俊。聽見梅芬招呼轉(zhuǎn)過頭來,一碧如洗的衣衫稱出白靜的臉龐和一雙溫和的眼眸,那形容,像嫩柳落進瀲滟水波里,有種瓦解春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