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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四犯 第59節(jié)

    舒國公運足氣,呸出了如虹的氣勢,“外甥算個屁,梅芬還是我嫡親的女兒呢,你看我護著誰!你家那小畜生死有余辜,自小一副黑心肝,長大了欺世盜名,什么齷齪事情辦不出來。你可要見見你兒子害人的人證?只怕你們見了,臊得沒臉活!如今又跑到這里來撒潑,真打量我們好欺負。”邊說邊下令左右,“把這對賊夫婦綁起來送官!你們有什么冤屈,只管向府尹呈稟,該我到堂應(yīng)訊,我絕不推諉,想打我梅芬的主意,告訴你們,這輩子不能夠!”

    有舒國公出手,那才是真正的家務(wù)事,一瞬護院撲上去,堵住嘴,將人從頭到腳綁縛起來,結(jié)結(jié)實實裹得蠶蛹一樣。然后扛頭的扛頭,扛腳的扛腳,浩浩蕩蕩一大群人簇擁著,送往上京官衙。

    不明所以的百姓都出來看熱鬧,打聽這是什么人。邊上知道首尾的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洛陽才子何三郎的父母,心中不服,上舒國公府討要公道來了?!?/br>
    但凡沾上何三郎三個字,有理也變得無理了,平頭百姓是這么認為,官衙中坐堂的官員更是這么認為。

    舒國公府到這時才算平靜下來,明夫人對趙重言老大的歉意,嘆了口氣道:“配上了這門賊親戚,叫郎子見笑了?!?/br>
    趙重言大而化之一揮手,“遇見這等胡攪蠻纏的人,反倒是讓梅娘子受了委屈?!边呎f邊一笑,厚著臉皮道,“她膽子小,我上里頭瞧瞧她去,沒的把她嚇壞了?!?/br>
    第73章 一件小事。

    明夫人自然連連說好,忙喚了女使來,吩咐領(lǐng)趙郎子進內(nèi)院瞧小娘子去。

    這種時候大家最是知情識趣,誰也不會去湊那個熱鬧,明夫人隨口叮囑一聲:“快吃飯了,略說上幾句就一塊兒出來吧。”

    趙重言應(yīng)了聲是,腳步匆匆往內(nèi)院去了,剩下云畔和明夫人相視而笑,云畔道:“幸而這位趙觀察是實誠人,要是換了別人,何家這一通鬧,怕是要生二心了?!?/br>
    明夫人說可不是,一頓激烈爭執(zhí)后人也有些萎頓,坐在圈椅里只管扶頭嘆息,感慨天底下還有這么不要臉的人,一面抬手指向舒國公,“你們向家墳頭冒黑煙了,小的壞心腸,老的不講理。今日是有趙郎子撐腰,要不然竟是不知道怎么應(yīng)付你那蠻橫的jiejie才好?!?/br>
    通常這種情況下,舒國公受牽連是在所難免的,明夫人罵起向家親戚來,從來不忘拉他連坐。這些年舒國公已經(jīng)習慣了,但也微微進行了一點反抗,辯白著:“那是他們何家祖墳壞了風水,和咱們向家不相干……”才說完,就遭明夫人眼刀凌遲,再也不敢開口多說一句了。

    向序輕舒了口氣,官場上文人諫言晤對,多是有理有據(jù)的辯論,從沒見過這樣胡攪蠻纏的人。以前因和這位姑母來往得少,每次見了面都是既親熱又客氣,沒想到親戚之間反目成仇起來,連外人都不如。

    不過細想想,何嘯就這么死了,也讓人有些唏噓,便對父親道:“仲柔不在了,姑母痛失愛子,難免迷失了心智,送到官衙就當給她個教訓,父親也不要追究了。”

    舒國公點了點頭,“我原也是這么打算?!?/br>
    要是從心來說,畢竟何嘯的死和自己有關(guān),那晚雖沒直接要了他的命,但要是沒有那通懲處,他也不會死。如今真正的死因說不清楚了,想是后來又失足落進了水里,這么看來也是天道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但這些話最終只能爛在自己肚子里,絕不能刻意往自己身上攬,舒國公轉(zhuǎn)了兩圈,摸了摸鼻子,最后道:“先讓他們在大堂上吃半天苦頭,等用過了飯我再去衙門一趟,打發(fā)他們回了洛陽,也就是了?!?/br>
    明夫人聽了,扭頭下了通牒,“不許你說軟話,你那jiejie登鼻子上臉,看你念及骨rou親情,勢必又來咱們府上胡鬧。你給我好好警告她,倘或她再敢登門,仔細他何家其他子弟的前程。要是讓我知道你有半句勸慰的話,你就給我在書房睡上一個月,不許你踏進后院半步,我看哪個敢收留你!”

    舒國公蔫頭耷腦說好,仍舊不屈地申辯著:“我又不是傻子,里頭利害我能不知道?你也犯不著放狠話,孩子們都瞧著呢,別叫他們笑話。”

    這就是老夫老妻的日常,不管怎么樣,胳膊肘還是往里拐的。

    向序和云畔對望一眼,無奈發(fā)笑,看他們推推搡搡,進后院換衣裳去了。

    向序也剛下職回來,身上還穿著公服,本來該進去更衣的,可他卻并不急于離開。

    這是云畔婚后頭一回,兩個人有單獨相處的時光,原來該當避嫌才對,可是心里留戀著,暗想再停留一會兒,就說上兩句話……說上兩句話就好。

    南窗開著,竹簾也卷起了大半,這樣時節(jié)天色微涼,起了一點風,把囤積了半晌的霧氣吹散了,但日光是白慘慘的,和她初來上京時的景象完全不一樣。

    僅僅過了半年而已,一切都變了模樣,有時候不免帶上些恍惚的傷感,總會感慨某些東西就這樣失之交臂了。

    他勉強笑了笑,“我昨日去南橋瓦市,路過晴窗記……你以前說過要開設(shè)鋪子的,沒想到果然成真了,恭喜你?!?/br>
    云畔婚后改變了裝扮,但臉上神情還像未出閣那時一樣,掛著微微的、淡淡的笑,想是對現(xiàn)在的生活沒有任何不滿,很歡喜地說:“那頭祖母和婆母都很開明,聽說我要開鋪子,沒有阻攔?!?/br>
    向序頷首,“上回我同魏國公閑談,看出他是個有見地的人,想來也很贊同你有自己的一番作為……”嘴里說著,手上有些無措,摘下官帽后顛倒了兩下,才轉(zhuǎn)身放在一旁。

    想問她一句話,怕自己唐突,不敢正面直視她,不過微微回一回頭,“魏國公對你好嗎?”

    外面天光斜照進室內(nèi),他垂著眼眸,長睫交錯起來,愈發(fā)顯得深濃。他一向有些害羞,即便現(xiàn)在入朝為官了,舉手投足也沒有太大的改變。

    云畔說是,“公爺對我很好,也尊重我的想法,我在那邊府上過得很自在。大哥哥呢?我聽說念姿jiejie忽然改了主意,原本不是好好的嗎,怎么忽然鬧成了這樣?”

    向序提及自己的婚事,臉上顯得有些惆悵,嘆息著說:“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才入仕,一心全在公務(wù)上,冷落了念姿也不自知,結(jié)果傷了她的心,她向父母回稟,不愿意再同我論婚嫁了?!?/br>
    心里總是覺得對不起念姿的,辜負了她的喜歡,但好在耽誤人家不久,也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害。

    要說心里話,念姿提出兩人婚事就此作罷,他有一刻忽然感覺輕松,甚至有些自私地想,終于不用再佯裝歡喜了。其實他一點都不歡喜,也不期待這場婚姻,他不知道自己在彷徨什么,仿佛人站在碼頭,船就在一步之遙,他始終舉棋不定,不知應(yīng)不應(yīng)該邁上去。

    或許被人推一把,上去便上去了,不去細想,他也能隨遇而安?,F(xiàn)在呢,船開走了,他也沒有感到多難過,因為自知不夠真心,念姿是個好姑娘,她應(yīng)該遇見另一個不強顏歡笑,真正為這樁親事慶幸的人。

    至于自己究竟要什么,連自己都不知道。就像看人放風箏,偶爾抬頭望望,見那風箏好好的,雖然線在別人手里,他也覺得安然。

    有些情愫是不能說的,一輩子都不能說,因為錯過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他昨日神思昏聵,不知怎么走到了南橋瓦市,站在晴窗記對面張望著,心想萬一她也在,恰好可以見上一面。

    可惜他站了兩盞茶,她不在鋪子里,他便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憨傻。還好她不在,要是果真遇上了,又拿什么來緩解那種莫名的尷尬。

    若是要說感情,她借居在府里的時候也只是淡淡地喜歡,并沒有那么深厚,反倒是她嫁給魏國公以后,他單方面地突飛猛進,一切困擾居然是在她婚后形成的,可能這就是讀書人不可理喻的自作多情吧。

    思想太豐富,蠻橫地拉動感情,自己感動了自己,著實有點可笑。剛才進門看見她在,那么嘈雜的環(huán)境里,姑母聲淚俱下,他卻高興在心里。

    云畔呢,并不愿意過多去理解一個人,全部的心思只要放在李臣簡身上就好。因此向序這么說,她也只是跟著悵惘,“念姿的性情多好啊,況且兩家門第又相當,大哥哥要是愿意再去找她說說情,也許她還會回心轉(zhuǎn)意的。”

    向序卻說算了,“我近日有一冊典籍要修復,實在抽不出空,就算哄回來了,沒有時間去維系,她還是會后悔的?!边呎f邊搖頭,自嘲地笑著,“算了……算了……”

    云畔也不好多作勸諫,畢竟人家的私事,自己不便插嘴。

    后來梅芬和趙重言過來,她又忙著關(guān)注梅芬的情緒去了。本以為何家姑父姑母來鬧了一通,多少會影響梅芬的心情,誰知她在趙重言身邊的時候,并沒有顯出任何的憤怒或凄惶,淡聲說:“這次鬧過了,往后就消停了吧?我再也不想聽見任何關(guān)于何嘯的人和事了。”

    舒國公道:“你放心,一切自有爹爹料理,他們要是不回去,我就算派人押解,也把他們押解回洛陽。”

    明夫人忙著給云畔和趙重言布菜,提起何氏夫婦很倒胃口,蹙眉說罷,“別再提那兩個腌臜混沌了,沒的連累得這炙羊rou都沒了味道?!庇謱γ贩业?,“橫豎你定住心神,外頭的事自有爹爹和阿娘料理,和你不相干。趙郎子這頭呢,反正早前那些事也都沒有瞞你,來幾個登門尋釁的,想必不會擾亂你的心神?!?/br>
    趙重言說是,“我不在意那些閑雜人等,只要不是小娘子出言驅(qū)趕我,我就認準了這門親,任誰挑唆也沒用。”

    梅芬對他的堅定甚為感激,兩個人轉(zhuǎn)頭對視,含蓄而溫情地一笑,看得云畔也會心,端起酒盞道:“這件事過去了,就不必再耿耿于懷了,我敬阿姐與趙觀察一杯?!?/br>
    趙重言忙站了起來,笑道:“多謝公爵夫人。本該是我來敬你,托魏公爺?shù)母?,勞煩他替我四處斡旋,我近日遷職金吾衛(wèi),不必再干什么西上閤門使了。”

    云畔并沒有聽李臣簡提起,大抵對他來說是極小的事,完全不必放在嘴上說吧。便含笑道:“都是一家人,觀察太見外了?!币幻嬗窒蛟谧娜伺e杯,“姨丈姨母,還有大哥哥,我敬你們?!?/br>
    向序舉起杯盞,她的視線從他臉上不經(jīng)意地劃過,可就是這樣短暫地停留,他也覺得是一種天大的施舍。

    飯罷,趙重言告辭了,梅芬將人送出去,云畔和明夫人坐在花廳里飲茶,云畔感慨道:“我瞧阿姐心緒平穩(wěn),一定得益于趙觀察好言相勸,真是沒想到,阿姐的緣分在這里。今后我來串門,再也不敢纏著阿姐了,她有自己的事要忙呢?!?/br>
    明夫人對梅芬的一切沒有什么不滿,唯獨擔心向序,“你大哥哥的婚事又落空了,年歲慢慢大起來,往后也不知該怎么辦?!?/br>
    在云畔看來,向序的婚事是不需要cao心的,“大哥哥才弱冠,仕途就這樣通達,將來未必沒有做宰相的一日。上京顯貴門第中,有女兒的人家都瞧著呢,得知和參政家的親事不成了,自會有人登門說合的?!?/br>
    這上頭明夫人當然是不擔心的,她的擔心之處在于向序是死腦筋,一條道兒走到黑,可惜這話又不能和云畔說,只好含糊著點頭。

    瞧瞧時辰,已經(jīng)過了午時,云畔站起身道:“我們家公爺想必早就回來了,我只顧在姨母這里受用,倒把他給忘了。”

    檎丹上前來,替她披上了斗篷。

    “下回帶他一道來。立冬了,進出仔細些,別受了寒。忌浮的身子最近怎么樣?”明夫人接了檎丹的手,替她把領(lǐng)上系帶系好。

    云畔說:“天涼難免有些癥候,不過不算嚴重,姨母不必擔心?!?/br>
    明夫人說那就好,攜她出了花廳,在前院遇上了折返的梅芬,梅芬咦了聲,“巳巳不再坐一會兒?”

    云畔搖了搖頭,戲謔地說:“阿姐有自己的郎子要相送,我也有我的郎子要照顧,這就回去啦?!?/br>
    梅芬聽出她在調(diào)侃,姐妹倆打打鬧鬧到了門廊上,但出了大門,又是一副端莊做派,互相行禮道別后,云畔登上馬車,返回了魏國公府。

    路上想起來問一問鋪子經(jīng)營的情況,姚嬤嬤道:“這程子潘嬤嬤在那兒盯著呢,整日間來往的女客不少,有些宴客的也會訂上一間雅室,帶著閨閣朋友來煎茶吃點心?!?/br>
    “其實各家日常的支出,女眷們的用度占了大頭,可惜那些男子并不懂得,反倒背地里對我嗤之以鼻?!痹婆铣坝樀?,沿罷又問,“馬行街的門面相看得怎么樣了?價錢要是合適,早早拿下來,也好布置?!?/br>
    姚嬤嬤說:“正談著價兒呢,早前那兩家鋪子,一家是口齒咽喉藥店,一家是箋紙店,因不在瓦市熱鬧地界,生意本就不好,瞧著大有壓價的余地。不過夫人,那地方太偏僻,做什么要盤那里的鋪面?”

    這時馬車停下來,外面扶車的來打簾,云畔搭著女使的肩下了車,笑道:“地處偏僻,卻離城門很近。咱們賃車馬,就是沖著家里備不起車,卻要賃車趕路的普通百姓,開在鬧市不成,有閑情逛瓦市的都用不著雇車?!闭f話到了大門上,問門房,“公爺回來沒有?”

    門房說是,“午前就回來了,還問夫人在不在家呢?!?/br>
    云畔哦了聲,穿過前院上了后頭木廊,邊走邊同姚嬤嬤說:“我想著,先開個賃行,再開車馬行。前者租借車馬,后者連人帶車馬一塊兒租,一則可以替那些大主顧運輸貨物,二則運河兩岸等著做活兒的人那么多,好替他們謀一條生路?!?/br>
    姚嬤嬤聽了,笑道:“咱們夫人如今打算把生意越做越大,叫那些須眉男子知道了,還不驚脫了下巴!”

    云畔抿唇一笑道:“這上京的市面那么大,只要有本事,大可各顯其能。自己做不成,還要把手伸到別人家去,管得可是太寬了些?!?/br>
    說著進了續(xù)晝,見上房門半掩著,便知道李臣簡應(yīng)當是歇下了。

    為免進去動靜太大,她在廊下解了斗篷,也沒問臺階下站班的女使,自己提裙進了前廳。

    午后的時光總是靜好的,雖不像夏季那樣日光大盛,涼風穿堂,但四處放了帷幔,這屋子就變得溫暖厚重起來。加上炙了濃梅香,淡淡的香氣從銀片上飄散,熏染了整個居室。

    云畔穿過落地罩,正要往內(nèi)寢去,轉(zhuǎn)過屏風迎面撞上個人,真是嚇了她好大一跳。

    定睛看,是專伺候李臣簡穿戴的藕兒,她喚了聲夫人,眼睛卻不敢望她,欠身納了個福,匆匆退到外間去了。

    云畔心下納悶,她也算是府里老人了,怎么不知道規(guī)矩?這會兒從內(nèi)寢出來,手里也沒拿換下來的衣裳啊……

    這份疑惑越來越大,她腳下甚至有些猶豫,害怕進去之后看見她最怕看見的場景,到時候可怎么辦才好……

    然而逃避不是辦法,倘或真有什么,不也得硬著頭皮面對嗎。

    她橫下心,轉(zhuǎn)過岫玉屏風,床前的簾幔半開半合著,見李臣簡只脫了罩袍,穿著襯衣側(cè)臥在床上。她忽然便松了口氣,還好,一切并不如她設(shè)想的那樣。

    她走過去,輕輕登上腳踏看他,大概因為窸窣的衣料摩擦聲驚動了她,他回眸一顧,“夫人……”

    云畔嗯了聲,“公爺是吃了午飯才睡下的嗎?”

    他慢吞吞轉(zhuǎn)過身來,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隨意用了一口。你回來多久了?”

    云畔說才回來,然后便見他神色微頓,朝屏風方向望了一眼。想來先前他也察覺簾外有動靜,卻以為那是她吧!

    可他并沒有說什么,仿佛無事發(fā)生一樣,只是饒有興致地問她今日的見聞。

    云畔自然也不會提及剛才撞見藕兒的事,坐在床沿上,娓娓同他描述何嘯父母如何大鬧舒國公府,一面嘆息著:“何嘯死了,據(jù)說是淹死在城外運河里的,果真是報應(yīng)啊?!?/br>
    李臣簡聽了不過一笑,“也許吧?!?/br>
    既然她回來了,覺自然是睡不成了,起身挪到外間去,看她煎秋梨熟水,又預(yù)備了栗粽和澄沙團子,讓他再吃一些。

    很奇怪,兩個人閑談近日的見聞,連外面的局勢怎么樣他也不和她諱言,但就是剛才的那件小事,兩個人卻都默契地閉口不提。

    素手捧著色澤濃厚的建盞,她低頭抿了口熟水,心里還在來回掂量,隔了好半晌才道:“我跟前伺候的箬蘭,早前在鄉(xiāng)下和人定了親,這幾日郎子來瞧她,每常匆忙見上一面就得回內(nèi)院來。我想著,心里有了打算的人,只怕留不住,可她的身籍又不由她做主,不知公爺怎么看?”

    李臣簡慢條斯理吃點心,隨口道:“身籍怎么樣,全看家主的意思,要是放了恩典讓她嫁人,也不枉主仆一場?!?/br>
    云畔頷首,“我也是這么想……”說罷轉(zhuǎn)頭看向外面庭院,喃喃道,“院子里的女使們都大了,將來終要出去的,回頭把那些年紀小的調(diào)理起來,撥到跟前,也是一樣使喚。”

    第74章 預(yù)備姨娘。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整頓內(nèi)宅,便先從續(xù)晝做起。魏國公府的下人不少,女使加上外頭買進的粗使,統(tǒng)共有八十六人之巨。

    其實主家算上兩位姨娘,只有七人需要侍奉,每個人身邊又有親近的女使和婆子,實則是用不著那么多人的。年長的放不出去,年幼的調(diào)理不出來,人就越囤越多,勢必會引得部分人不滿。

    云畔下了令,命姚嬤嬤挑出八個聰明伶俐的,從瑣碎的清掃庭院,端茶送水學起。那些女孩子大抵都是家生子兒,十二三歲的年紀,看著高門之中的富庶與規(guī)矩長大,眼皮子不淺,行動舉止也很得宜,稍微加以點撥,就可以擱在跟前使喚。

    云畔坐在廊亭下,初升的太陽斜斜照過來,在那儀態(tài)莊重的身形上撒下一片柔和的光,當家主母眉目如畫,一顰一笑像飛了金的菩薩。她看著嬤嬤指派小女使們清理院落,伺候花草,那些孩子的行動有超出年齡的穩(wěn)重,就算有時急進些,她也不生氣,有耐心溫和地指導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