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shí)間平靜地往前走著。

    眨眼又是半個(gè)月過去，這幾天，顧衍的情緒又有些消沉了，問他也不說，孟綺有些擔(dān)心，最后還是周嫂私底下告訴了她，原來是顧南岸的忌日到了。

    每年的這個(gè)時(shí)候，顧衍總會低落幾天。

    孟綺知道后，雖是心疼，卻也沒辦法，有些事情，別人的勸告沒用，只有當(dāng)事者自己走出來才行。

    孟綺就有過這樣的體驗(yàn)，所以她并不試圖勸說顧衍。

    忌日這天，剛好是周末，吃完早飯，顧衍說帶孟綺去一個(gè)地方，孟綺便猜到了什么，兩人去買了一束花，驅(qū)車來到公墓。

    顧衍每年來好幾次，對這地方很熟悉，他領(lǐng)著孟綺在一處墓前站定，低低道，“爸，我?guī)О⒕_來看你了。”

    孟綺彎腰放下花束，起身的時(shí)候，正好與鑲嵌在墓碑上的男人視線對上。

    男人看起來很年輕，雖然沒笑，但面容很和藹，看著與顧衍有幾分相似，可以想象，等顧衍再大幾歲，估計(jì)就是這個(gè)樣子了。

    她也輕輕叫了一聲，說道，“我是阿衍的妻子，第一次來看您，以后，我都會陪著阿衍過來的。”

    周圍有風(fēng)吹過，樹木刷刷的響，仿佛在回應(yīng)孟綺的話。

    顧衍輕輕碰了碰孟綺的手，隨后握住，將孟綺帶到身邊，像是顧南岸還活著那樣跟他嘮嗑，“阿綺懷孕了，你馬上就要做爺爺了，等寶寶出生，我們一家三口來看你，你在地底下，也照顧好自己。”

    不知道為什么，孟綺聽得十分心酸。

    她用力握緊了顧衍的手，無聲地給他傳遞著力量，表示自己在這里，自己在他身邊。

    顧衍沖她露出個(gè)清淺的笑容，撫了撫她的后背，輕聲道，“累嗎，去旁邊坐一會吧，等會我去找你?！?/br>
    孟綺知道他可能要說什么自己不方便聽的話，也不多問，去了旁邊等待。

    她環(huán)顧了四周一眼，意外地發(fā)現(xiàn)，顧南岸的墳?zāi)惯?，還有一座沒有立碑的慕，兩座墓挨得非常緊，她幾乎一下子就猜了出來，這應(yīng)該是宋詩詩的慕。

    顧衍沒有給她立碑，甚至連個(gè)名字都沒有刻，可見對這個(gè)母親，還是怨恨的。

    從公墓出來，氣氛有些沉凝。

    孟綺不時(shí)地看顧衍一眼，擔(dān)心他的情緒，顧衍察覺到，側(cè)頭看她，“怎么一直看我？”

    孟綺脫口道，“看你好看?！?/br>
    上車之后，顧衍就把面具給摘了，那張臉，的確無可挑剔，不管看多少次，孟綺都總能驚艷。

    顧衍嘴角輕輕揚(yáng)了揚(yáng)，很快又壓下，片刻后，沒頭沒腦地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跟我爸挺像的？”

    孟綺想想那張照片，點(diǎn)頭道，“是?！?/br>
    顧衍頓了一下，扯了一個(gè)譏諷的笑，“其實(shí)我更像她?！?/br>
    孟綺反應(yīng)了一會，才明白過來，這個(gè)她，應(yīng)該說的是宋詩詩。

    “我以前真的特別討厭她，甚至希望我徹底毀容了，沒有這張臉?！鳖櫻芷届o地說著，每一個(gè)字，卻又都驚心動魄。

    孟綺心疼地看著他。

    顧衍勾唇一笑，笑的無比諷刺，“可我即便毀了這張臉又能如何，我身上流著一半她的血，再說了，父親喜歡她，我這么做，他就是在九泉之下，估計(jì)也不會瞑目。”

    這是最讓顧衍痛苦的事情，他最崇拜的父親，偏偏被他最愛的女人給害死了。

    顧南岸喜歡宋詩詩，毋庸置疑，即使那個(gè)女人，心里沒有丈夫，也沒有孩子，他還是愛著她。

    以前顧衍不清楚這種感情，為此十分痛苦，愛上孟綺之后，他忽然理解了，對過去的事情，也放下了許多，心境變得平和了不少。

    只是，想要徹底放下，還需要時(shí)間。

    顧衍把車開去了顧家老宅，顧老夫人擔(dān)心孫子，每年的這一天，都要求孫子回來一趟，顧衍也都會老實(shí)地照做。

    兩人到達(dá)老宅，顧老夫人出乎意料的沒有在外面，兩人進(jìn)去后她也坐著沒有動，只是笑容慈祥地道，“來了，快過來坐?！?/br>
    幾天未見，顧老夫人的臉色似乎差了不少。

    顧衍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diǎn)，快步走過去，蹙眉道，“您身體哪兒不舒服？”

    顧老夫人嗔怪道，“你這孩子，奶奶好得很，哪里有不舒服，快別瞎說，今天去看你爸了？”

    “嗯?！鳖櫻苋允前欀肌?/br>
    孟綺趁著兩人說話的時(shí)候，悄悄詢問了照顧老太太的傭人，傭人小聲道，“老太太的腿扭到了，怕你們擔(dān)心，讓瞞著不給說?！?/br>
    孟綺點(diǎn)頭示意知道了，走過去蹲下，對顧老夫人道，“奶奶，讓我看一下您的腳?！?/br>
    老人一下就明白過來，埋怨傭人，“不是說了讓你們別說的嗎，我的話都不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大驚小怪?！?/br>
    孟綺已經(jīng)脫掉了顧老夫人的鞋子，露出來的腳踝不自然的扭曲著，還有一些紅腫。

    顧衍臉一下子就變了，“奶奶，您扭到了腳，怎么不告訴我們，什么時(shí)候的事？”他目光犀利地掃了一眼傭人，沉聲道，“還有你們，也瞞著不說？”

    顧老夫人連忙道，“是我不讓說的，一點(diǎn)小事而已，你們工作都忙，告訴你們也沒用，你看這不都快好了。”

    “奶奶。”孟綺輕聲細(xì)語，“扭傷腳可大可小，若是傷到了骨頭，會影響走路的?！?/br>
    顧老夫人有些心虛，“沒那么嚴(yán)重吧？”

    孟綺替她檢查了一下，道，“沒傷到骨頭，不過也要注意著一些，這幾天少走動，盡量臥床休息，等到恢復(fù)了再下床?！?/br>
    “我孫媳婦真棒，快起來，你這還懷著孕呢，蹲著不舒服吧，快起來?！鳖櫪戏蛉税讶死饋?，憐惜的問了好多懷孕的問題，孟綺一一回答了。

    顧老夫人不住的說著好孩子，看看孟綺，又看看顧衍，忽然眼睛滴下淚來，“南岸走的太早了，要不然，看到這么好的兒媳婦，該有多開心，我可憐的大兒，本來該兒孫滿堂，頤養(yǎng)天年的，卻早早就沒了，留下我這么個(gè)老婆子，老天不公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