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惹事兒啦？”賴驍問。

    “嗯，有兩個小混犢子罵他，被他聽見了?！背天谡f。

    “還罵你了吧？”賴驍嘆了口氣，“你家那小孩我還算是了解的。說真的，那林頓小學(xué)也算是個貴族學(xué)校了，怎么里面的人素質(zhì)這么低？”

    “也不是全都低吧，大體還是好的，總比這附近那些野雞學(xué)校好，惹事兒了我都不知道。”程熠把手邊的一根筷子拾了起來，“干凈的吧？”

    “干凈的?！辟囼斂粗_始轉(zhuǎn)筷子，“你這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的也真是難為你了。什么時候去？”

    “明天吧，明天你幫我送木桐去上學(xué)，順便往那辦公室走一趟。”拿筷子在程熠指尖走了一圈，又穩(wěn)穩(wěn)落回掌心。

    “漂亮?！辟囼攲λQ了個大拇指，“行，明天你去上你的學(xué)，其他的事交給我。還要找誰一起去嗎？”

    “要的。”程熠拍拍手里另一個飯盒，說道，“那倆小混犢子家長估計也去，你一個人舌戰(zhàn)群儒不太行，我得喊著花姨跟你一起?！?/br>
    賴驍?shù)刮艘豢跊鰵猓骸靶??！?/br>
    花姨雖然沒啥學(xué)歷，平時看上去也是挺親切，但這條街的人都知道，這女人生氣起來罵起人來可真是一點都不含糊。

    跟別人的潑婦罵街不一樣，這位真是罵人一個臟字兒都不吐，但就是能給人罵得魂歸西天，不知道的能以為他是什么文學(xué)世家的傳人。

    所以讓花姨去，程熠很放心。

    “那我先走了?！彼逼鹕?，把筷子塞回了賴驍手里，“晚上我把我門鑰匙給你?！?/br>
    “成，晚上我就在家，你隨時來?！辟囼敯阉统黾议T，“下午不去上學(xué)了？”

    “不去了，城南那邊的墻我去糊個底色?！背天诔麚]揮手。

    “那你抽空也看看書啊?！辟囼斦f得很嚴(yán)肅，“熠哥，你知道像咱們這種人，讀書意味著什么。我是沒啥指望了，你可別跟我學(xué)啊。有啥事就給我和花姨說，別客氣，你的學(xué)業(yè)現(xiàn)在擺在第一位，懂嗎？”

    “我真是從你這感受到了mama的關(guān)懷?！背天跊]忍住笑了，抬手在他胸口錘了一下，“啰不啰嗦??？”

    “你別嫌我煩，”賴驍沒好氣回了他一拳，“我說真的?！?/br>
    “行?！背天邳c頭：“我知道的。走了?！?/br>
    賴驍擺擺手：“一定記著?。　?/br>
    程熠背對著他比了個“ok”。

    四月中午的太陽沒那么刺眼，但照在人身上挺暖和的，長長的一條林灣路，從不知所起的頭到看不見的尾，全蒙上了一層暖黃色的陽光。

    像他們這種人，讀書意味著什么？

    程熠一腳踢開了腳邊的石子，忽然覺得胸口有點悶。

    像他們這種人，讀書意味著人生的轉(zhuǎn)折點，是他們這輩子為數(shù)不多的、能改變的機會。

    這一點他當(dāng)然知道，就是因為知道，他才去走了美術(shù)生這條路。

    大學(xué)和大專看上去就差了一個字，但其實這就已經(jīng)是兩個世界了，雖然不是百分之百決定了以后的日子，但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那確實是就是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所以程熠拼了命也得混一個本科大學(xué)上，他沒啥要求，學(xué)校是什么不重要，本科就行。

    好歹自己這一輩子不能活的窩窩囊囊的。

    花姨開門的時候見到他愣了一下，然后就緊皺起眉頭戳戳他腦門：“小熠？你小子怎么來了？！今天不上課嗎？”

    程熠被戳的往后退了一步，連忙討好的笑笑：“上課，但這不是有點事兒請個假來找姨姨嗎？”

    “臭小子，不是逃課就好?！被ㄒ萄鹋沉怂谎?，然后側(cè)身讓他進屋，“快進來快進來?！?/br>
    “哎。”程熠把手里的飯盒塞她手里，“花姨，這前些天做的包子，我來給姨送點。”

    “哎呦，你做的？那花姨可得慢慢吃?！被ㄒ棠潜緛砭筒淮蟮难劬λ查g彎了起來，眼角本來不明顯的魚尾紋都浮起來了。

    “沒事花姨你快點吃，吃完我再給你做。”程熠說。

    “就你嘴甜。”花姨笑著把他推到沙發(fā)上坐下，“說吧，來找姨是有什么事？”

    “想讓姨明天早上幫我送一下木桐?！背天谡f，“順便……解決點事兒?！?/br>
    花姨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

    程熠從花姨家出來的時候，手里包了一大袋子零食。

    一盒包子換一袋零食，還真是血賺。

    他心情復(fù)雜的抱著零食往回走，結(jié)果一開門，就發(fā)現(xiàn)程木桐正坐在沙發(fā)上看他。

    那眼神……給他看得毛骨悚然的。

    “咋了你這是？”程熠把零食放他面前，曲起食指在他腦殼上輕輕敲了一下，“看啥呢想啥呢？想你為什么沒有你哥長得帥？”

    “……”程木桐低下頭，“哥，我想mama了?！?/br>
    程熠微微一愣，揉他頭發(fā)的手指停住了。

    半晌，他勉強勾了下嘴角，溫聲道：“好，我下周末帶你去見她?！?/br>
    “真的？！”程木桐跳起來抱住了他的脖子，“哥我愛你！”

    程熠閉上了眼，沒應(yīng)聲，只輕輕抱住了他，拍了拍。

    簡單收拾了一下，他就把程木桐放在了賴驍家，自己去城南畫那破墻。

    ……

    方珩知回到學(xué)校才發(fā)現(xiàn)口袋里有一張紙。

    那是他專門帶過去給程熠的報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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