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恐懼的是，姜漫倒下的時候，大門的陰影處走出來一個人。

    七殿下。

    姜漫給人一個提溜拎著衣領(lǐng)放下，避免了頭疼的一摔。

    宮女們驚喜交加，又害怕又高興，齊齊跪下認(rèn)罪。

    前一刻的歡聲笑語立刻換成死一般寂靜。

    姜漫掙扎著下地，一把拍開抓她衣領(lǐng)的手：“松手松手！”

    “啪！”宮婢頭垂得更低了。

    姜漫發(fā)現(xiàn)，這些人在害怕林見鶴。

    陳公公一揮拂塵，示意宮婢們都下去。

    瞬間，院中只剩姜漫和林見鶴兩個。

    姜漫揉著脖子扭頭，沒好氣道：“林見鶴。你干什么拎我領(lǐng)子！”

    林見鶴視線在她臉上一掃而過，淡淡道：“在宮里都能玩這么瘋。”

    姜漫抽出帕子擦了擦額頭和脖子上的汗。她臉色還是紅的，跑了那么久，氣都喘不勻。

    “哈，我還以為你不敢來見我呢?！苯?。

    “我為何不敢來？”

    “某些人手段不光明正大，用迷藥將我藥翻。若不是我好脾性，非跟你算賬不可。”她大口飲下一杯茶，狠狠瞪了林見鶴一眼。

    林見鶴抿唇：“你知道是我？”

    姜漫哼了一聲，得意：“你以為戴了面具我就不認(rèn)識了？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認(rèn)得。別想瞞過我的眼睛?！?/br>
    不知這句話哪里讓他高興，那雙狹長的眼睛彎了一彎，雖然很快收斂，但還是被仔細(xì)盯著他的姜漫捕捉到了。

    “當(dāng)真？化成灰都認(rèn)得？”林見鶴眼睛里若有所思，好像當(dāng)真在思索其實踐性。

    姜漫跑得一身汗，被這快近冬日的冷風(fēng)一吹，嗓子里有些發(fā)癢，忍不住咳嗽起來，一時半刻止不住。

    林見鶴卻好像看笑話：“讓你瘋玩。還真是沒心沒肺。難道你不怕？”

    “進(jìn)屋進(jìn)屋，”姜漫引著他往屋子里走，“我可不會給你把柄害我?！?/br>
    她往火盆邊走，順手從榻上取過披風(fēng)披上，一邊道：“怕什么？跟永昌侯侯府一起下獄？還是怕嫁給你做七皇子妃？”

    林見鶴面上戲謔消失，靜靜不語，眼底情緒翻滾。

    姜漫讓陳公公給林見鶴也披上毯子，兩只手伸出去，放在炭盆火堆上，烤得暖烘烘的，道：“不管是哪個，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我很好奇?！?/br>
    她抬頭看著林見鶴眼睛：“你為什么非要我做皇子妃？抑或說，皇上逼你不得不這樣做？”

    林見鶴盯著火盆中跳躍的火苗，那些灼熱的火焰在他眼中閃爍，guntang的溫度似乎可以將肌膚烤至焦灼，疼痛隨之傳來……他想得出神，過了好久，才聽見耳邊的聲音，是姜漫在說：“你為什么非要我做皇子妃？抑或說，皇上逼你不得不這樣做？”

    對，為什么非要姜漫做皇子妃？

    他眼睛里閃過好奇。

    “因為我就要你來做。誰都不行。”他聽見自己這樣說。

    姜漫睜著眼睛，目光里迷茫、惶惑一閃而過。

    第93章 夢魘

    093

    林見鶴怔愣一下, 一瞬不瞬盯著姜漫：“你不愿意？”

    平日里，他的眼珠子是最烏黑的，像最飽和的黑曜石的顏色。姜漫恍惚想起遙遠(yuǎn)的上上輩子讀外國文學(xué)時, 她形容一個人的眼睛，用的是“黑色”這個單詞, 老師糾正她, 說只有在詩歌和文學(xué)中，才會用“黑色”去形容眼睛?，F(xiàn)實中, 人們的眼睛往往不會烏黑。

    姜漫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他針一般根根分明的睫毛。它們那么長，又那么直, 一點都不彎曲，跟自己卷翹的睫毛完全不一樣。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心亂如麻。像一只給獵人圍堵的鹿，慌張四顧。走投無路之下，只得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

    也不對, 林見鶴并不是敵人。

    她這法子不講道理, 只是傷人的心。也傷自己的心。她不想傷害林見鶴。

    “林見鶴。”她視線看向別處，“臨安城的時候, 你為什么殺那么多人？”

    空氣驀地一滯。

    姜漫脫口而出的時候就后悔了。可她更怕林見鶴的問題。她回答不了他。也沒辦法答應(yīng)。

    是以盡管她能感覺林見鶴身上氣息變冷，能感覺到心里揪疼, 卻沒有改口。她安靜地等著。

    這個情形，好像發(fā)生過不止一次了。

    半晌, 林見鶴嗤笑一聲。

    “你見不得我殺人？”他逼問，聲音里壓著冰冷嘲諷，“你覺得我狠毒？”

    姜漫張了張嘴：“他們罪不至死。”

    她的手攥緊，掌心掐出紅印，還是抵不過心口的疼。

    林見鶴好像氣極了，他站起身, 居高臨下看著姜漫：“因為我狠毒，所以你不愿意做七皇子妃？”

    他的語氣平靜，這種平靜卻絲毫不能讓人安心?？諝饫锓路鹉膳碌睦子辍?/br>
    姜漫一顆心揪起來，她明明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嘴巴卻只能說：“我沒有說你狠毒。他們應(yīng)該受罰，不管多重的罰都是他們該受的。但是你殺了他們?！?/br>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只希望這讓人窒息的一瞬趕快過去。

    她抬頭看著林見鶴：“你殺人的時候心里在想什么？是憎恨？是厭惡？”

    “對你心懷惡意之人，你都要殺光嗎？”

    她的臉色有些白：“那些傷害過你的人，你都要一一報復(fù)回去、憎恨他們至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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