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實在受不了黎淼消毒傷口的手法，力度重得仿佛能夠造成二次傷害：“輕點......棉球用來擦的，不是用來戳的......”

    黎淼減輕了力度，從戳改成了沾：“和誰打??？”

    “五班那個許遠。”

    “??？他一看就是個乖學生，怎么會和你打起來?！崩桧涤行┏泽@，看了他一眼，撕開手上的創(chuàng)可貼包裝，給方野貼上。

    方野摸了摸眉角的創(chuàng)可貼，并不打算細說今天的事，以黎淼的性格，要是給他知道了，肯定是要偷偷去教訓一下對方的，事情解決了，沒必要再橫生事端，他往椅背上一靠，說：“一點小事，現(xiàn)在沒事了?！?/br>
    黎淼點點頭說行吧，瞥見他嘴角旁的淤青，眼睛再次發(fā)亮，躍躍欲試道：“噯，臉頰那塊淤青用不用弄？”

    方野連連擺手，捂住自己的傷口，“不了不了?！?/br>
    處理完傷口，黎淼去洗手，方野問：“其他人呢？”

    黎淼扯了張紙巾擦手，說：“老張班級聚餐，還沒回來。學長嘛......”他想了想，“十來分鐘前宿管過來，讓學長出去一下，說有人找，好像是......他小叔？”

    癱坐在椅子上的人，一聽這話瞬間坐直身子：“在哪？他們?nèi)ツ牧?？?/br>
    黎淼被他弄得一愣：“?。咳ツ牧宋以趺粗?，我又沒在學長身上安雷達。”

    方野從椅子上彈起來，抓起手機就往外跑：“我出去一下！”

    看著方野的背影，黎淼莫名覺得好笑，“急啥呀，八字還沒一撇就趕著見家長......”黎淼搖了搖頭，腹誹幾句，突然覺得有什么事情沒交代。

    直到黎淼爬回床上，點開手機看到通知欄上顯示的半個小時前的未接來電——方原叔叔，才想起來要和方野說什么。

    心想糟了，趕緊拿起手機打電話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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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宿管的指路下，方野在宿舍樓旁的一條林蔭小道上看到了石椅上的兩個人。

    漠北的小叔還是記憶中的樣子，一身不太合身的深色西裝，身旁放著個公文包，可能是剛下班，面上露了點疲態(tài)，老實得有些木訥，側(cè)頭看著漠北不知道在說什么。

    漠北和平常一樣，臉上沒什么情緒，雙手交疊著，看著地上的銀杏葉發(fā)呆。

    他想向漠北小叔求證一些事，想知道漠北這些年都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會得病。

    問本人，和漠北連話都說不上幾句，他也不指望漠北能親口告訴他。

    他原先向蘇曼以及其他認識漠北的人打聽過，但因為漠北不親近人，也沒有什么共同的朋友，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漠北患過抑郁癥的事，他所了解到的不多。

    漠北小叔曾說照顧過漠北，他一定多少知道漠北以前的事。

    方野只認識大學時候的漠北，卻不認識那個曾拿著畫筆，坐在畫架前專注作畫的漠北。

    他很想，很想知道漠北的過去。

    方野正準備走上前去，轉(zhuǎn)念一想，他小叔并不認識自己。他只好站在樹后，思考等下怎么和漠北小叔搭上話。

    絕對沒有要偷聽的意思！當然，如果不小心聽到了，他也沒辦法。

    正想著，手機響起一陣微信語音通話的鈴聲，把方野嚇得一激靈，差點將手機扔出五米開外。他趕緊靜音，看了看石椅上的人，還好，沒人發(fā)現(xiàn)。隨即接起電話，不自覺地壓低聲：“干嘛，忙著呢?！?/br>
    黎淼：“你去哪了，方叔問你什么時候回去，今天打我這了?！?/br>
    方野一聽，大腦空白了幾秒，才敷衍道：“知道了，我晚點和他說，先掛了?！?/br>
    掛完電話，方野心情變得有些低落。

    父親方原武斷決絕，當初不管不顧就將自己弄出國，還威脅說倘若不好好學，就別想回國見朋友，雖然他知道他爸震怒的原因多少和自己出柜有關(guān)，畢竟他當初還扯謊說自己談了一個，他爸逼問是誰，他就是死活不肯說出那人，把他爸氣得當場斷掉他和朋友的所有聯(lián)系，在他爸看來，任何一個同性朋友都有可能是潛在的對象。

    不管怎么想，方野都覺著他爸這做法太損。

    母親葉晚秋在世時，方原就整天忙事業(yè)，沒怎么管過他們母子，雖然方原和葉晚秋很恩愛，但他很少陪在葉晚秋身邊。

    男人和男孩沒什么共同話題，在方野的記憶里，方原總是一副冷漠不愛笑的嚴父形象，自己兒時不聽話鬧騰時，他能從這條街將自己揍到對面那條街，他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不是親生的。

    葉晚秋去世那天，方原出國談生意。方野在醫(yī)院里陪了母親一天，他后來嘗試打電話給方原，因為母親說想他了，如果能說說話就好了，趕不過來也沒關(guān)系。

    方野聽著電話冰冷的系統(tǒng)女聲回答：“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wù)區(qū)?！?/br>
    母親帶著遺憾走了，年僅十歲的方野趴在床頭哭了好久。他走后的后半夜，方原回來了，眼睛布滿了血絲，頹喪的面容帶著滿腔的懊悔和悲痛。

    方野只覺得他假惺惺。

    他們的關(guān)系在葉晚秋去世后急轉(zhuǎn)直下。方原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對家庭有所虧欠，開始關(guān)心起自己，但方野并不買賬，倆人不斗嘴的時候就是在斗毆。

    關(guān)系就這么僵著，鬧到最后方野上了初中，跑去住宿。

    方原也懶得和他爭執(zhí)，從妻子去世的噩耗中調(diào)整過來后，重新投入自己的事業(yè)，最后對進入了叛逆期的方野實行放養(yǎng)模式——生活費管夠，其他時候愛咋地咋地，別惹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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