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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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七) 多年后下了一場雪,雪勢浩瀚,幾乎要淹沒整個京華,雪夜里見到風(fēng)元香走來時,我突然想到了這個瞬間。 如果這時我答應(yīng)了李晚鏡和他一起去山下隱居,現(xiàn)在的我會在哪里?是否還會沉入這片茫茫大雪? 但當(dāng)時的我沒有任何猶豫,我并不想下山,雖然我沒有想當(dāng)掌門的心愿,但這不意味著我想和李晚鏡去山下過兩人世界。 我問他:“是不是不習(xí)慣這里的生活?” 李晚鏡搖搖頭,什么也不肯說,在我的再三追問下,他才松了口:“我討厭你師兄。” 我故意道:“師兄?你指哪個?白靈嗎?” 他頓時生起氣來:“你明知道我說的是哪個!” 這兩個人果然是吵架了,我道:“等著,我讓他給你道歉。” “別……”他一把攬住我的腰,可憐兮兮地看著我:“我不要他道歉,我只想離開這里,微雨,我們下山好不好?” “這……”我有點(diǎn)為難:“可是下了山,我們又該去哪里呢?” “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買個莊子,再買幾個仆人伺候我們,你要是擔(dān)心他們不好,我就把以前在榮棠府伺候過我們的人都叫來?!彼衔业哪槪Z氣有些焦急:“我保證,在山下比在這里的日子過得逍遙,好不好?” 我拿下他的手,握在掌心:“有什么地方比離壬山更逍遙呢?這里遠(yuǎn)離塵煙,沒有戰(zhàn)爭、沒有危險,一般人誰也進(jìn)不來,再沒有比這里更自在的地方了?!?/br> 他眼中的神采一點(diǎn)點(diǎn)黯淡下去,我摸著他的頭,道:“這樣吧,既然你討厭陸白月,我盡量不讓你和他見面就是了。我讓白靈把廚房搬出這個院子,以后他們吃飯上別的地方,你過來與我同住,如何?” 他雖然還不情愿,但心中也知道我斷然不會同意他的要求,能做出這步已經(jīng)很難得了,思量再三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同意了。 我笑道:“所以到底發(fā)生什么,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李晚鏡撇撇嘴:“還能有什么?不過是欺負(fù)我這個新來的,覺得我在山里無依無靠,可以隨意拿捏罷了?!?/br> 這樣嗎?沒想到陸白月是這種人。 但是,這也太不像李晚鏡了,在我的印象里,李晚鏡可不是這么無能脆弱任人拿捏的家伙,他不欺負(fù)陸白月都算好了。 見我有些不相信,李晚鏡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思量接下來的話該說還是不該說,最后還是道:“他還打我了,你看——”他撩開袖子,給我看他手臂上的淤青:“他用鍋鏟敲的!” 我急忙拿過來看,沒想到他身上的傷不止這些,胳膊上的淤青紅痕至少四五處,其他地方也有撞傷和擊打的血瘀。 天星門門規(guī)禁止對外人動武,陸白月要當(dāng)掌門了,卻還如此公然違背門規(guī),欺負(fù)一個外來的,他搞什么呢? 我揉著他的手臂,有些心疼:“他太過分了!我們?nèi)厝抢锝o你療傷,你也是,武功這么高,怎么不還手呢?” 李晚鏡一把抱著我:“我身子骨弱嘛!” 呃……我一頭冷汗,這個理由……呃,真是讓人很難相信呢…… 肯定還有別的原因吧,只是李晚鏡不肯說。 也罷,他既不肯說,我也不逼他,先這樣吧,總有一天他會說的。 不過我也必須得去質(zhì)問一下陸白月了,搞什么鬼?看著清雅高潔的一個人,居然背后打人? 我拿出給李晚鏡買的發(fā)帶,他看了一眼,揚(yáng)起下巴,似乎極為不滿:“這就是你給我買的禮物嗎?太簡陋了吧!” 我笑道:“不喜歡?那算了,我給師父送去,他最近突然變成了年輕人,似乎格外愛美呢……” “憑什么!”李晚鏡眉毛一跳,一把奪過來:“這是給我買的,憑什么給他用?!” “你不是不喜歡嗎?” “誰說我不喜歡了!” (二百八十八) 最后李晚鏡氣鼓鼓地系上了,白衣紅帶,看起來非常明媚,少年氣十足,我越發(fā)覺得我眼光真好。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看見陸白月也戴上了簪子,心里雖然高興,但還是想質(zhì)問他干嘛打人,不過在飯桌上也不好說,就先對白靈說讓他把廚房搬出去,理由是我天天被油煙烤,眼睛難受。 白靈十分不滿,小眼一瞪:“搬過來才幾天?!鍋底還沒燒黑呢又要我搬出去?我是球嗎?!讓你們來回踹!” 好大的怨氣啊,我拿筷子的手瑟瑟發(fā)抖:“我們都會幫你搬的?!?/br> “想搬自己搬!” “好好好……”見他松口,我急忙應(yīng)道:“那我來搬,你不用管了?!?/br> 白靈這才不說話了,但他看看一旁安靜吃飯的李晚鏡,更怨念了。 在山下時白靈問我小八是不是已經(jīng)恢復(fù)記憶了,我讓白靈自己去問李晚鏡,我想這種事還是李晚鏡自己說比較合適。 但現(xiàn)在李晚鏡這態(tài)度……似乎完全不在乎,甚至已經(jīng)忘記了白靈的存在。 好可憐的白靈,一心偏愛李晚鏡,卻換不來對方一個回眸,太可憐了。 晚飯后我讓李晚鏡留在廚房跟白靈一起洗碗,順便跟他談心,我也趁此機(jī)會去質(zhì)問陸白月。 沒想到我剛把問題問出口,陸白月就露出了十分無奈的表情:“說好此事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誰也不率先告狀,這家伙真是……” 他告訴我,先動手的人是李晚鏡,而且他也受了不少傷,但已經(jīng)運(yùn)功愈合,身上沒有留下傷痕,他給我看了被撕爛的衣領(lǐng),以證實(shí)他沒有說謊。 我懵了半天:“……所以你不是打他,你們是……互毆?” 陸白月回想了一下李晚鏡當(dāng)時的眼神,覺得不甚像,白鳳白冬在世時經(jīng)常鬧矛盾互相打架,但他和李晚鏡不是那種感覺,李晚鏡對他完全是想殺之而后快。 但他還是頷首:“算是吧?!?/br> 我問他:“你們?yōu)槭裁匆@樣?臨走的時候我不是交代了讓你對他友好一點(diǎn)嗎?!” 陸白月道:“我正是對他友好,所以才叫他一起打掃衛(wèi)生,還手把手教他做飯,為他指明前進(jìn)的方向,但他態(tài)度惡劣,只想打我,我還手只不過是為了自保?!?/br> “……”我迷茫了很久:“那你一開始別管他不就好了?” 他搖頭:“我不能任他在歧路中越走越遠(yuǎn)?!?/br> “你叫我,我來管教他。” 陸白月看了我一眼:“我不覺得你能管教得了他?!?/br> “……”我被懟得差點(diǎn)失了語。 不消片刻,李晚鏡笑瞇瞇地過來了,一腳插進(jìn)我和陸白月中間:“小白靈已經(jīng)哄好了,我們開始搬東西吧?” 我深吸一口氣:“你們兩個以后如果學(xué)不會和平相處,就都給我滾蛋?!?/br> 我努力讓自己情緒穩(wěn)定,但還是說出來“滾蛋”這種帶著情緒的詞語。 陸白月聽了不說話,李晚鏡笑瞇瞇地?fù)е业母觳?,連聲應(yīng)道:“好,好,知道了,我們以后定然和平相處?!闭f著就拽著我去搬東西。 (二百八十九) 這一晚把廚房搬到了原來的院子,我把旁邊的屋子收拾了出來,李晚鏡卻嫌棄這屋窗戶朝西,總之就是非要跟我擠在一張床睡。 “難道我就沒有獨(dú)自睡覺的自由嗎?”我真想大喊一句再把李晚鏡踢到門外,但也只是想想。 看到枕邊濃情蜜意的大美人,誰能下得了這種狠手呢? 或許陸白月說得沒錯,我確實(shí)管教不了李晚鏡,除非他犯了什么我無法忍受的錯,才可能狠下心去教訓(xùn)他。 但看到他因?yàn)槲叶纯?,我又會心軟地原諒他?/br> 真不明白我為什么會是這種人,我這種性格,到底算是寬容還是軟弱呢? 還是說,李晚鏡天生就克我這種人,所謂一物降一物? 我拉拉他的頭發(fā),他道:“怎么了?” “你為什么要跟陸白月打架?” “我只是稍微碰了碰他……” “……”這倆人的話但凡有一句能對上的我都能去燒高香了。 “快說,我要聽真話?!?/br> 李晚鏡眨眨眼,似乎在思索著什么,我敢保證他這一刻腦子里閃過千百個歪點(diǎn)子,干脆捧著他的太陽xue:“不準(zhǔn)說謊,快點(diǎn)回答!” 李晚鏡掙扎了很久,最后也沒逃過我的魔爪,慘叫了好半天,最后哀哀道:“我沒有說謊,啊,我的頭好疼……” “你如果今天不說真話,就別想睡覺!” “好疼……疼……” 折騰了好大一會兒,他淚眼朦朧地躲在角落里啜泣,大概數(shù)落了我一萬句不心疼人后,我實(shí)在拿他沒辦法,招招手讓他過來,示意放過他了。 他這才爬過來,縮在我懷里,過了片刻又把手伸進(jìn)我衣服里,前前后后摸了一遍,又往我的腿間探去。 這種氣氛里他居然還想要zuoai,我抓住他的手,道:“你腦子里只有這回子事嗎?” 他撇撇嘴,似乎也惱了,轉(zhuǎn)了個身滾床那邊去了。 (二百九十) 夜?jié)u漸深了,李晚鏡毫無困意,他看看躺在一邊的林微雨,她一動不動。 他輕輕地?fù)芘Y(jié)果發(fā)現(xiàn)她雙眼緊閉,呼吸沉穩(wěn),看來已經(jīng)睡著了。 “什么呀……”他在這邊翻來覆去地蹬床,她居然像沒事人一樣睡著了。 無心無情的女人!他張口就想咬她,但又害怕吵醒她,轉(zhuǎn)頭咬了咬她的頭發(fā)。 想起她剛剛的話,他心里酸澀:“我把命都給你了,心也掏給了你,你現(xiàn)在倒嫌我下賤了,說我滿腦子只有歡愛,可除了這副身子,我又有什么能讓你喜歡的呢……”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尤其是想到今天陸白月說他的那句話,甚至忍不住發(fā)起抖來。 “因?yàn)樽员?,所以貶低別人,但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只能炫耀自己的身體?!?/br> 他當(dāng)時就氣得掀翻了灶臺,之后又險些把陸白月掐死。 因?yàn)樽员埃再H低別人,但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只能炫耀自己的身體。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割開他年輕的、血rou豐盈的身體,露出里面空虛的靈魂和卑劣的心。 那一瞬間李晚鏡恨透了陸白月,他瘋了一樣地想要?dú)⑺浪?/br> 但李晚鏡沒能成功,他有豐富的殺人經(jīng)驗(yàn),陸白月卻有豐富的逃殺經(jīng)驗(yàn),兩個人在廚房大打出手,后來掌門趕到,一人踹了一腳,阻止了這場爭斗:“別打擾老人睡覺!” 掌門給他們兩人下了禁制,誰再打架就會被倒吊起來和母猩猩共舞。 掌門罵罵咧咧地走了,李晚鏡失魂落魄,他思考了很久,最終向林微雨提出了下山。 他決定當(dāng)一次懦弱的人,他不想再和那個能看穿他內(nèi)心的人相處。 但是林微雨沒有答應(yīng)。 其實(shí),如果林微雨愛他的話,他就不需要去特意炫耀什么了。 過了很久,他終于沉沉地睡去了。 (二百九十一) 察覺到他呼吸漸漸平穩(wěn),我睜開了眼睛。 李晚鏡在我身邊蜷著身子睡著了,似乎很沒有安全感,我伸手把他摟進(jìn)懷里,抱緊了他。 他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也下意識地抱緊了我。 常有人說越漂亮的男人越麻煩,此話果然不假,李晚鏡的臉皮常年厚如城墻,我以為他的內(nèi)心也早已無堅(jiān)不摧,誰能想到他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