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晚飯時(shí)間，院子里開始掌燈。窗外有木門打開的聲音，緊接著是重重的腳步聲和杜仲的抱怨聲。

    “你如此不知死活，我看我也不用干了?！倍畔壬莿偭疗馃舻拇翱诤暗?。

    墨江立在院子里敷衍著勸，畢竟杜先生這種抱怨一日里能聽三次，也沒人當(dāng)真了。

    “杜先生消消氣，今日又是為哪出呢？”墨江站在院子里問。巧兒趴在窗戶上聽。

    “嗨。你們王爺病成這樣，竟然想要出門?！?/br>
    “出門？”墨江也嚇了一跳。

    杜仲叉著腰點(diǎn)頭說：“可不是，他說要去黔州山里。不怕死就讓他去?！?/br>
    墨江一聽，愁上眉梢，她立刻明白了。

    “噓……先生小聲些。王爺這不是……想郡主嗎？”

    郡主的忌日臨近，四年前她在黔州深山里香消玉損，楚潯一定是想去故地悼念她。

    杜仲卻沒有放低音量，他刻意扯著嗓子要說給窗后的人聽：“祭奠郡主可以理解，可是也不用非去山里。那深山里每年清明后會起瘴氣。他這樣的身子，即使不入林間也有危險(xiǎn)。無論如何不能去。”

    屋內(nèi)傳來陣陣低咳。杜仲音量又提高幾分說：“你看看你……在平地里走還喘呢。還想去瘴林？”

    此時(shí)雕花門被“嘩啦”一聲推開。門前出現(xiàn)一個(gè)身影。只見楚潯穿著素色的中衣立在門前。他沒有束發(fā)，雪白的臉龐掩在烏發(fā)中，瘦到眼眶都凹陷下去。他用一只手扶在門框上，吃力的站著。

    墨江見了連忙趕過去扶住他問：“怎么起來了？”

    楚潯站不穩(wěn)，靠在門檻上用了力氣朝著杜仲說：“我不去便是了……”

    那微顫的尾音分明帶著委屈。

    杜仲聽了，幾分心疼也爬上心頭。他剛才的話確實(shí)說重了。

    “杜先生……”

    正自責(zé)間，對面的門里有人中氣十足的大喊一聲，嚇了杜仲一跳。抬眼一看，不就是那個(gè)咋咋?；５男⊙绢^巧兒。

    “杜先生，你剛才說黔州林子里有瘴氣，可是真的？”

    杜仲不明白她為什么關(guān)心此事，有些摸不著頭腦。

    “是呀，我去過黔州幾次，真的見過?！?/br>
    “那中了瘴毒之人是何等形容？”

    杜仲想了想說：“面皮青紫，肚腹發(fā)脹。有的還手腳潰爛?！?/br>
    巧兒擰著眉頭想了又想，突然眼中燃起光亮。

    “王爺，我覺得不對?！?/br>
    楚潯也是面色一凜，他似乎猜到了巧兒說的是什么。他朝著巧兒招招手說：“巧兒你隨我來?！?/br>
    巧兒快步跟著他進(jìn)了屋。楚潯親自關(guān)嚴(yán)了屋門。門外留下滿臉狐疑的杜仲與墨江兩人。

    作者有話要說：

    王爺家是死了兩個(gè)戶口本，連叔叔一家爺死了。

    第12章 百無禁忌

    巧兒跟著楚潯進(jìn)了暖閣，撲面而來的藥香把巧兒團(tuán)團(tuán)圍住。身后的門被關(guān)嚴(yán)，她才意識到自己這是第一次進(jìn)入楚潯的臥房。

    此刻天已經(jīng)暗了下來，屋內(nèi)只有一處光亮，從床帳里透出來。

    床上的錦被凌亂的堆在一側(cè)。榻上正中放了一個(gè)小炕桌。桌子上有一盞燈和堆得高高的文書。

    原來王爺在病中并沒有閑著。楚潯畢竟是執(zhí)掌一方的藩王，主持漢中政務(wù)。除了沒有兵權(quán)以外，其他政事都要cao心。他雖生病，可是民生不能耽擱，這個(gè)小小的炕桌上不知道批閱過多少文書。

    楚潯從巧兒身后繞過來，先是在椅子上坐著開口：“人要是死了以后，還會受瘴氣侵?jǐn)_嗎？”

    巧兒驚訝于他的開門見山。這正是她心中的疑點(diǎn)。

    那黔州多瘴氣，奕貴妃坐的馬車跌入山間，很有可能會被瘴氣圍困。可是那尸單里并沒有提幾具尸首有中了瘴毒的跡象。

    巧兒不確定的望著楚潯說：“瘴毒是靠著口鼻吸入中毒的，人死后斷了氣，肯定和活著時(shí)中毒的程度不同。但是具體如何不同，我卻說不好。這和瘴氣的毒性有關(guān)，和人死得透不透也有關(guān)?！?/br>
    楚潯本是坐著，可是他太虛弱，只一會就頭暈眼花，后背直冒冷汗。他支著額頭忍了忍，還是不得不起身朝著榻上走。

    巧兒見他走得吃力。趕過去在他身后問：“王爺，我能扶您嗎？”

    楚潯身子一頓。還從來沒有下人問過這樣的問題。

    小丫頭見他疑惑的神情趕忙解釋：“別人都嫌我晦氣。不愿意碰我們。我和爹爹從來沒去過酒樓，就是怕掌柜的為難。所以我得先問問您?！?/br>
    楚潯聽了心中五味雜陳。仵作是最低賤的一行，但凡有點(diǎn)法子也不會選擇這條路，更何況是一個(gè)小姑娘家。

    他深深望了巧兒一眼點(diǎn)頭說：“我現(xiàn)在能自己走……”

    巧兒的小臉蛋頓時(shí)有點(diǎn)掛不住。

    “可是……”楚潯繼續(xù)慢慢說：“若是哪日我真的走不動(dòng)了，你過來扶就好，不用問?！?/br>
    小丫頭的眼神一頓，待到明白過來，眉梢上漾出笑意來。

    “我看您也別逞能了，今日就要扶的?！鼻蓛烘倚χ鴾愡^去，扶住楚潯的手臂，撐著他往榻上走。那人還真的沒有躲閃。

    “王爺，我想和您告?zhèn)€假。”巧兒把楚潯安置到榻上，恭恭敬敬的說。

    “告假？”

    “嗯，我想去一趟黔州。去王妃出事的地方看看。這樣才有把握。只是……我還從來沒離開過永安，您能派幾個(gè)人跟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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