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來幫個忙吧
夜深人靜,青桐待院里眾人入睡以后,悄悄爬起來,竄上房頂去探敵情。她照例先去看黃氏。林世榮最近剛得了新人,哪有功夫搭理黃氏。而且,她一臉的紅點讓人瞧著倒胃口。林世榮連多看兩眼都覺得煩。 青桐掀開那片活動的瓦片朝下看時,只見房中燭影搖曳,黃氏和衣半躺在美人榻上。金嬤嬤正往她臉上涂著什么東西。 主仆兩人偶爾說上幾句話,聲音不大,但青桐聽力極好,她能聽到七八分。 金嬤嬤說道:“太太,您這臉不知何時才能好?這兩天老爺一直宿在那個賤人房里,這樣下去該如何是好。老奴還聽說,那賤人到處走動,紫蘇院和青梧院都去過了。她初來就想拉攏人心,真是可笑?!?/br> 黃氏的聲音透著一股陰冷:“我看她得意到幾時?拉攏人心,哼,這樣也好,省得我要一個個地費心?!?/br> 說到這里,黃氏突然問道:“大小姐這兩日怎樣?” 金嬤嬤想到青桐,語氣不由得一滯:“太太要老奴說,大小姐的事還先放到一邊,畢竟,眼下最著緊的是聽雪堂那位。” 黃氏輕輕一笑道:“嬤嬤放心,我自有分寸?!?/br> 兩人繼續(xù)絮叨,但大多都是無用的家常對話。青桐聽得只打哈欠,她正欲離開。忽聽得金嬤嬤話鋒一轉(zhuǎn)道:“太太,老奴瞧著老爺最近怎么跟往常不一樣?好似有恃無恐一般……”金嬤嬤的疑問很正常,林家人丁單薄,林世榮無依無靠。開始還指望著黃家提攜。所以起初幾年,他對黃氏是百依百順,甜言蜜語。如今卻是敷衍冷落,氣焰漸漲。 黃氏咬牙冷笑:“他當(dāng)然有恃無恐,聽說他是攀上了燕王?!?/br> 金嬤嬤失聲叫道:“老天,他是怎么搭上線的?” “說起來可笑,那何九爺搭上了燕王身邊的近侍劉公公,咱們老爺又跟何九爺交好……” 青桐側(cè)耳傾聽,顯然兩人知道得也不多,她聽到的很有限。 青桐在屋頂貓了一會兒,輕手輕腳地離開,打算去聽雪堂走一遭。可惜的是墨云墨畫兩人警醒,險些被他們發(fā)現(xiàn)。她無功而返。長夜漫漫,無心睡眠。青桐又在找了偏僻場地練了一個時辰的功夫才回去睡覺。 時光靜靜流逝。青桐的生活逐漸開始規(guī)律起來。她每日天即起,先練半個時辰的功夫然后讀書。稍歇息一會兒,開始吃朝食,時辰一到便帶著喇叭花和灰灰菜去學(xué)堂讀書,下了學(xué)后便去楊師父那兒習(xí)武。喇叭花和灰灰菜雖有學(xué)名,但不知怎地,這兩個奇葩名字早已傳到眾人耳中。學(xué)里的小姐丫頭們見了兩人便笑著調(diào)侃一番。青桐坦然承認(rèn),索性不再改名。 這日學(xué)里休假,青桐便偷懶多睡了會兒。喇叭花來報說:“玉姨娘來了?!?/br> 青桐伸伸懶腰,起身簡單梳洗完畢。那玉冰清便帶著一陣香風(fēng),裊裊娜娜地進來了。 “我的大小姐你可起來了。讓我好等。” 青桐聽到她這又酥又嗲的聲音,背上直起雞皮疙瘩。 玉冰靖,玉潔冰清,這名字裝得一手好純。青桐不禁多看了一眼玉冰靖,發(fā)現(xiàn)她兩眼帶著媚惑之意,一舉一動都捎帶著風(fēng)情。她頓時對她以前的職業(yè)產(chǎn)生了疑問。不過,這也不關(guān)她的事。 青桐聲音平淡:“玉姨娘,你三番兩次地示好是什么目的?” 玉冰清掩嘴嬌笑:“瞧大小姐說的,我好歹也算是你的長輩。聽說你小時候沒少受苦,這不心疼你嘛。能有什么目的。” 青桐雖然看了不少兵法,但一時半會還是學(xué)不會這種曲里拐彎、話里有話的說話方式。她只好按照自己的方式直接了當(dāng)?shù)卣f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庇癖冈傩Α?/br> 青桐伸手從床上的多寶格里拿出一包藥粉:“喏,這是上次用剩下的,用上一次管一個月。算著時間快到了?!?/br> 黃氏對那張臉在意的很,青桐本來買通了一個江湖游醫(yī),然后假裝與之接觸,想讓黃氏上當(dāng)。誰知黃氏藥是買了,但她并沒有自己用,而是先讓身邊的幾個丫頭試用了十幾次,結(jié)果試出了問題,便再不敢用。她當(dāng)機立斷派人去抓那個江湖郎中。好在對方的跑路本領(lǐng)非同一般,一聽到風(fēng)聲便立即撤退了。 青桐的計劃暫時落空。奇怪的是黃氏一時半會也沒來找她的麻煩。不過,她是個居安思危的人,她覺得黃氏還是太閑了,她想多找點分散精力的事情給她做。省得她總干擾自己的發(fā)育成長。她正想嗑睡就有人來送枕頭了。 玉冰清捏了捏青桐給她的紙包,打開一角輕輕嗅了嗅,似笑非笑地說道:“大小姐于這方面還是嫩了些。這藥太普通了。”對于各式藥物,她算是半個行家。 “哦,那你就看著添加吧。順便勻給我一份?!?/br> “好的?!?/br> 兩個暫時達成了協(xié)議。 玉冰清剛離開青梧院。灰灰菜便急匆匆地捧著一張?zhí)优苓M來說道:“姑娘,這是鄧小姐下的貼子?!鼻嗤┙舆^一看,原來是鄧文倩邀請她一起去南山郊游。那就去吧。既是郊游就要穿得簡單方便些。青桐隨意穿了一身素凈的家常衣裳,讓白mama準(zhǔn)備了一籃子簡單吃食,帶著喇叭花和灰灰菜便出發(fā)了。 半個時辰后,三人下了馬車,到了帖子上說的集合地點。青桐下車一看,見眾人已基本聚齊。那些盛裝打扮、穿紅著綠的女孩子們?nèi)齼蓛傻木奂黄鹫f笑寒暄。十幾匹毛色各異常的馬兒正在悠閑地吃著草。 仇人相見,格外眼尖。黃雅芙和鐘靈最先發(fā)現(xiàn)了青桐的身影。兩人默契地使了個眼色。黃雅芙起身笑問道:“青桐表妹,你是怎么來的?” 青桐淡然答道:“用雙腳走來的?!?/br> 黃雅芙打量了一眼青桐那身樸素的衣裳,嘴角一彎,繼續(xù)別有深意地追問:“聽說你最近很是用功,想必今年十月的大考中定能一鳴驚人?” 青桐懶得跟她廢話,冷淡地說道:“驚不驚人,你到時不就知道了?” 黃雅芙有備而來,對她的冷漠并不放在心上,拿話相激道:“琴棋書畫,meimei似乎并不擅長,現(xiàn)用功也來不及了。剩下的便是騎射算術(shù)之類了。除了射箭之外,meimei還會什么?你騎過馬嗎?” 大晉的風(fēng)氣還算開放,對女子的束縛并不算多。不少貴族女子都善于騎馬。鐘靈雖出生于文官之家,但騎術(shù)卻很了得。黃雅芙深知這一點,所以打算投其所好,先殺殺青桐的威風(fēng)。 青桐拈著一塊點心送入口中,實話實說:“沒騎過馬,倒是騎過牛、豬以及人?!?/br> 她的回答照例引起一陣笑聲。 鄧文倩輕輕晃著明珠耳環(huán),婉然笑道:“雅芙,這場郊游是我和大哥發(fā)起的。你們別胡鬧。青桐還沒來得及學(xué)習(xí)騎馬,你可別激她?!?/br> 黃雅芙聽出鄧文倩話中的警告之意,忙笑道:“我這不是在問她有沒有騎過嘛。這是我的不是,忘了她以前是在鄉(xiāng)下長大。還以為她學(xué)過騎術(shù)呢?!?/br> 她們正說著話,忽見草地那端來了一大群鮮衣怒馬的少年。眾姑娘的目光立即被吸引了過去。 黃雅芙像換了張臉?biāo)频模w快地收起了方才的張揚刻薄,變得文靜而嬌羞。那鐘靈也是雙眸發(fā)亮。只有鄧文倩仍舊平靜如常。 青桐看看眾人,默默想道:“這便是書上說的,人類的發(fā)春了?!彼贌o聊賴地給他們進行雌雄配對。 黃雅芙看上的是狄君端。鐘靈的是……青桐的一雙眼睛在人群中搜索著。結(jié)果碰到了另一個熟人——陸紹衡。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交錯,又飛快分開。她繼續(xù)配,下一個鐘秀,沒找到匹配的。鄧文倩太深沉,看不出她對哪個有意。 咦?胖子怎么沒來?青桐剛想起程元龍,便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囂張的叫喊聲:“讓一讓,小爺來也。” 程元龍策馬駛?cè)肴藗兊囊暰€,緊跟他身后的是何景賢和黃啟功。程玉程安一人提著一個大食籃子,各騎著一匹矮馬跟在后頭。 程元龍扶著程玉下了馬,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一圈,看到青桐時,嘴角上揚,瞇著眼笑了一笑。接著他很大方的擺手吩咐程安:“去,把這籃吃食拿過去給她們嘗嘗。” 程安走過來放下食籃子。眾人興致缺缺地掃了一眼。見里面全是燒雞烤鵝之類的熟食,還是整只的。她們個個都嫌油膩,撇過臉去不作理會。青桐十分高興,于是她取出懷中的小刀,一塊一塊地割著吃。陸紹衡飛快地瞥了青桐一眼,臉上浮著淺淺的笑意,接著跟身旁的人說話。 鐘靈一邊跟黃雅芙和鄧文倩說話,一邊用眼睛的余光瞄著那邊。鐘秀看著jiejie那樣,很是善解人意地提議道:“這樣干坐著怪悶的,不如咱們比賽騎馬如何?”說著,她悄悄對鐘靈附耳說道:“好jiejie,那陸紹衡是從小在邊關(guān)長大,聽說最喜歡豪爽大氣的女孩子?!?/br> 鐘靈臉頰飛紅,小聲責(zé)怪鐘秀:“可惡的小鬼頭?!?/br> 黃雅芙做為稱職的跟班自然積極響應(yīng)鐘秀。為了襯托鐘靈的豪爽大氣,她還特地拉上沒騎過馬的青桐:“哦,我又忘了,你從來沒騎過馬了。那你在旁邊看著吧?!?/br> 青桐沒法告訴黃雅芙,她在地球是沒騎過馬不假,但她在母星時,別說活馬,連鐵馬金馬機器馬都騎過。 她看鐘靈和黃雅芙不順眼,打擊她們是賞心樂事。 就在鐘靈躍躍欲試,準(zhǔn)備用英姿颯爽的騎術(shù)贏得某人的注意時。青桐抹抹充滿油光的嘴角,拍著衣服上的草屑,霍然起身說道:“我愿與你一比?!?/br> 眾人驚詫地看著她,先前還說只騎過豬,怎么這會兒又要比賽了? 青桐用平靜地口吻說出讓對手氣得吐血的一句話:“雖然沒騎過,但對付她已綽綽有余。” 鐘靈壓抑著怒火,正欲開口。鐘秀已代她說了:“呵,好大的口氣。那就比吧。林大小姐請先挑馬?!?/br> 青桐掃了一眼眾馬,不是矮就是弱。她的目光很快掃向了男子們那邊。眾少年們也聽說了她們要賽馬。群情不由得波動起來。 程元龍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他大聲為青桐叫好。并大方地貢獻出自己的坐騎——一匹全身火紅的名叫飛紅的汗血好馬。 “不可!” “不行?!?/br> 熙熙攘攘中,兩道反對的聲音幾乎同時發(fā)出。 眾人一怔,卻見這兩人是陸紹衡和狄君端。 狄君端神色溫和地看向青桐,語氣卻頗為堅決:“你以前從未騎過馬,不知騎馬的危險之處,不能兒戲?!?/br> 陸紹衡不像狄君端那么客氣,他用有些不客氣地語調(diào)說道:“請先把騎術(shù)練好再來 挑戰(zhàn)。” 青桐神色和緩地沖兩人點點頭,算是招呼致意。 她一言不發(fā),從程元龍手中接過韁繩,然后縱身一躍,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馬。一臉挑釁地看著鐘靈:“選馬吧?!?/br> 程元龍這時也有些緊張起來,他訕笑著說道:“那誰,包子,你要真不會騎就算了。面子以后再掙回來就是,不要緊的?!?/br> 青桐低頭回答:“要緊。我不能輸給自己鄙夷的人?!?/br> 鐘靈和鐘秀氣得險些吐血。 鐘靈微沉著臉上了馬,黃雅芙早讓人騎馬在草地的另一端系上一條紅綢帶,規(guī)定誰先奪得紅綢帶便算誰贏。 程玉幫著用刀劃出了一道線,兩人勒馬站在線前。靜等程安發(fā)出號令。 就在這時青桐突然問道:“等等,請問如果她摔傷了我不用負(fù)責(zé)吧?” 鐘靈惱怒地瞪了她一眼,壓著火氣道:“那是當(dāng)然,同樣,你摔傷了也跟我無干。” “好!擊掌為誓?!?/br> 鐘靈無奈,只好伸出右掌與她擊掌。哪知青桐抬的卻是腳掌?!芭?,忘了說,我指的是腳掌?!辩婌`隱怒不發(fā),一張俊臉氣得通紅。 圍觀的眾人吃吃而笑。狄君端卻是憂心忡忡地看著青桐,無奈地?fù)u頭。陸紹衡低頭吩咐了兩個小廝一聲,兩人悄悄跟了上去。 一切準(zhǔn)備就緒。程安發(fā)出響亮的號令。二人同時風(fēng)馳電掣地飛馳而去。鐘靈騎術(shù)嫻熟,一馬當(dāng)先,沖在了前頭。青桐不慌不忙地追了上去。兩人有時齊頭并進,有時錯開數(shù)步。一時難分伯仲。鐘靈本以為以自己精湛的騎術(shù),能甩青桐一大段,哪里想到她會這樣緊追不舍。心下不由得著急起來。 那些少男少女們一起涌到山地四周的高坡上,興致勃勃地觀看比賽。還有的人大聲鼓勁叫好。現(xiàn)場氣氛越來越熱烈。黃雅芙本來想大聲為鐘靈鼓勁,但看到心上人在旁邊,于是大聲變好秀氣的小聲。鐘秀現(xiàn)在是無欲則剛,她叫得最好響亮。程元龍比她喊得更響,兩人像是在比賽一般。 艷紅的綢帶在飛中飛舞。終點越來越近了。鐘靈望著前路,忽然心生一計,撥轉(zhuǎn)馬頭朝著一個大水坑的方向騎去。她們原本可以繞過個水坑,但鐘靈仗著自己騎術(shù)高超,自信能越過這個水坑。 眾人在高處看得分明,不禁暗暗為兩人捏一把汗。狄君端連連搖頭,一臉焦色。他叫一個親隨小廝前去接應(yīng)。 程元龍緊張地直捶打大腿。陸紹衡則故作輕松地對程元龍說道:“也好,縱使落水也摔得不重?!?/br> 她話音剛落,夾緊馬腹,拽緊韁繩,揚鞭驅(qū)馬試圖飛躍這個水坑。青桐搶先一步,清喝一聲:“給我飛——” 飛紅揚首嘶鳴,四蹄騰空,一道紅影閃過,飛躍而去,穩(wěn)穩(wěn)地落在水坑邊緣。青桐略略回頭看一眼鐘靈,只聽得“撲通”一聲巨響,鐘靈連人帶馬一起落入了大水坑中,濺了青桐一身水花。 青桐快騎一陣,伸手取得了紅綢帶。再翻身下馬去拉鐘靈。這時眾人已經(jīng)涌了上來,鐘家的幾個侍女已經(jīng)把鐘靈拉了上來。鐘靈幸而并未受大傷,但此時全身濕透,一身泥水,顯得狼狽不堪。鄧文倩忙讓人帶她到附近的農(nóng)戶家里更衣梳洗。相較于狼狽的鐘靈,青桐這個冠軍暫時無人關(guān)注。陸紹衡卻悄悄移到青桐身邊,說道:“我看你這無窮無盡的精力似乎無處發(fā)泄,不如來幫我一個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