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頁
大概是因為柏麒粘著也不會太頑皮,柏硯難得沒有什么不耐煩,將小孩兒手里的毛筆取了,帶著他去外邊透氣。 柏硯一整日陪著柏麒,黃昏時懷淳的親信駕了馬車來找他。 一開始就有了預(yù)料,柏硯也沒問什么,隨便披了件大氅就去了。 權(quán)勢甚重的懷淳公公在宮外是有一處宅子的,還是皇帝封賞的,連同十?dāng)?shù)個婢女太監(jiān),并兩三個溫泉莊子。 宅子不小,只是稍微偏僻些,但比起柏硯的那個“窮酸”的小宅子那是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柏硯來過不少次,輕車熟路找到懷淳的院子,伺候的侍女都下去了,他一踏進主院,就見“權(quán)勢滔天”的掌印太監(jiān)蹲在地里……挖蘿卜。 “你倒是好興致?!卑爻幾哌^去,隨手摘了樹上的梨子在手里顛了顛。 柏硯對懷淳的這處宅子沒什么羨慕的,唯一眼熱的是他這處園子。 旁人都喜歡在院子里種些名貴的花兒,偏偏懷淳喜歡種些瓜果蔬菜,而且時不時進去除除草,捉捉蟲子。尤其還有兩棵果樹,經(jīng)過仔細培育,汁水甜得很。 “心一直靜不下來,便來這兒待會兒,談不上興致不興致的?!睉汛酒鹕韮袅耸?,換了一件單衫,柏硯看他,“是被某位殿下攪亂了心吧?” 懷淳不語。 柏硯自來熟地往石桌旁一坐,拿了干凈的帕子仔細擦拭梨,“你今日叫我來可不是看你挖蘿卜的吧,蕭九秦的人已經(jīng)給你送過消息了,說說吧,什么打算?” 懷淳跟著坐下,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水飲盡,“已經(jīng)查過了,馮妃確實有了身子。” 他摩挲著杯沿,“馮妃與一個侍衛(wèi)茍合,那人沒什么背景,應(yīng)當(dāng)是被馮妃蠱惑了,今日查過去時,對方已經(jīng)自刎在班房里。” “是自刎?”柏硯嗤笑,“怕是被人警告過了。” 他不覺得那侍衛(wèi)可憐,本就自己做的決定,早知有這么一日的。 “馮妃欲收買太醫(yī),被我的人攪和了,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慌張得上躥下跳了,我懶得與她斡旋,便借機出來了?!?/br> “我一直好奇一件事。”柏硯咬了口梨子,慢慢嚼干凈。 “什么?” “馮妃明知那孩子混淆皇室血脈,為何要留著他,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一旦被皇帝知道,她豈能有好下場?!?/br> “魏承楓已經(jīng)指望不了了,馮妃不會跟著他去封地的?!睉汛驹捴杏性?。 柏硯瞬間明白,“她是想借著這個孩子留在宮中?” “對。”懷淳在宮中浸yin數(shù)年,他見慣了臟污,如馮妃這樣的多了去了,在她們心中,一個孩子抵不過權(quán)勢地位。 “可是如今被我們發(fā)現(xiàn)了,她定是要弄掉這個孩子的,”柏硯想起之前給蕭九秦說的,“我本意是想……” “既然她懷了這個孩子,那便不是她能決定的了?!睉汛卷虚W過一絲狠戾,“我已經(jīng)找人看著了,那孩子暫時不會有問題?!?/br> 柏硯所想懷淳已經(jīng)想到了,“承……二殿下一行被刺殺,此事尚未查清,我總覺得與魏承楓也有些關(guān)系,現(xiàn)在他匆匆離開郢都反倒不妙,所以索性就先將他們母子二人拘著?!?/br> “你與二殿下……”柏硯有些擔(dān)憂。 “我與他自始至終都是主子和奴才的關(guān)系?!睉汛疽婚_口,柏硯就忍不住往他面上看。 若是旁人他自然不會多管閑事,但是懷淳他自魏承澹要回來,狀態(tài)便一直不大對勁兒。 “就這幾年他時常派人來打聽你,料是也沒有放下你,”柏硯憋了許久,也就說出來這么一句。 他有心要勸慰懷淳,但是連他自己與蕭九秦都是一筆爛賬,他哪里有那個大臉去教懷淳如何去做。 這么一想,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想想你我,都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與蕭九秦,懷淳與魏承澹,一時也說不清到底是哪兩個人要更艱難些。 “你還未與蕭九秦說開嗎?”懷淳給他倒了一杯清茶,“當(dāng)年本也不是你的過錯,仔細說來連你也是受害者,他若總是故意為難你也未免太過分?!?/br> “我……”柏硯眉頭幾乎要皺成川字,“他也并沒有為難我,只是‘我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手指無意識地攪著,“那些事攪在一起,要如何解釋?” 柏硯不是沒有想過坦白,但是有許多事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啟口。 “起碼不是因為你的緣故害得平津侯府出事?!睉汛径⒅爻帲盎蛘哒f,你到現(xiàn)在還覺得是因為你的緣故,致使他家破人亡?” 一句話,柏硯徹底怔住。 不愧是懷淳,不需要贅述許多,只需一句話就讓他破防。 “當(dāng)年,是我最先得到消息,但是……”柏硯攥緊拳頭,“明明我可以將消息早一刻送到蕭叔手上,但是卻……” “那不能怨你?!睉汛景醋“爻庮澏兜母觳?,“你不知道那消息那樣重要,而且在那個時候,你的選擇無從指摘,只是……一切偏偏就是那樣湊巧。” 懷淳忍不住嘆氣,“我也無數(shù)次告訴自己,不應(yīng)當(dāng)信命,但是柏硯……有時候,不得不信命,你是如此,我是如此,平津侯府亦是如此?!?/br> “所有人都沒有罪過,有罪的是老天,它偏要逼得不信命的人去信命?!?/br> 柏硯眸子赤紅,“我后悔過……”他忽然抬頭看著懷淳,“你知道嗎,無數(shù)次我做夢夢見蕭叔,夢見平津侯府的每一個人,他們問我為什么要在那個時候轉(zhuǎn)頭回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