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塔吉懇求道，“你去說說好不好？只有你能幫我了……”

    “嗯……”

    得了他的應(yīng)允，塔吉如蒙大赦，擁住他道：“長明……你嚇?biāo)牢伊?。你今天來告訴我……我還以為……以為你不要我了。”

    李長明心中酸澀頓時涌上，苦笑道：“不要你？明明是你都不愿跟我真心說句話……你還怪我不要你了？”

    這些日子，他嘗試了多少次，想要讓塔吉敞開心扉，皆以失敗告終。

    一次又一次的失落，讓他幾乎要放棄了。薛觀音勸他算了，他也無數(shù)次有了這個念頭，可他還是沒有就那么算了……

    他怎么可能會是不要塔吉了呢？塔吉怎么可以這樣想呢？

    塔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委屈，滿是歉疚，怔怔道：“對不起……我實在……不知道怎么面對你……”

    李長明聽他道歉，滿心的委屈一下子噴薄而出，怒道：“別以為就那么算了！”

    他還要說什么，塔吉的吻，就那么落在了他的唇上。

    而后腦子里就空空一片，什么都不見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被對方抱起的，只記得紗幔鋪天蓋地垂下來，把自己和對方裹在里面。那人的綠眸中，映著自己的影子。

    渾身情潮，滿眼淚花。

    恍惚間，與這人經(jīng)歷過的所有，似乎都充盈在腦內(nèi)。可被一波波的情浪拍擊在身，他卻抓不住任何思緒，漸漸失去了神智。

    轉(zhuǎn)眼天光大亮，李長明心中甜蜜卻也疲憊，只想縮在那溫暖的被里。

    旁邊還有那人身上傳來的溫?zé)釟庀?，讓他舒服得昏昏欲睡?/br>
    一只手臂橫過來將他摟住，如此擁著他躺了一陣，塔吉輕輕問道：“可起來了？”

    他點點頭，卻沒有動，依然靜靜躺著。塔吉扯開紗帳下床，地上被丟得到處都是的衣物沒了遮擋，全都闖進他的視野里，他不由得面上一紅。

    “穿上，別著涼了?！彼雎暤臅r候已經(jīng)披上了衣服，也撿起了李長明的單衣，朝他遞過去。

    李長明從錦被中坐起身來，隨意披上衣服，望著他道：“塔吉……你能跟我好好談?wù)劻嗣?？?/br>
    實在出乎意料，塔吉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在此時又提這個，有些疑惑地向他投去目光。

    “塔吉……你說你不想提，可我覺得，不可以不提?！崩铋L明微微咬唇，“塔吉，我對不起你……可是，我必須這么做?！?/br>
    塔吉望他片刻，嘆息道：“我知道……長明，我真的從來沒有怪過你?！?/br>
    李長明無奈一笑：“你怎么可能不怪我……”

    塔吉緩緩轉(zhuǎn)身，走向窗臺，輕輕用力一拉。

    樓外晨光，頓時爭先恐后，魚貫而入。外面已經(jīng)漸漸有了人聲，街上有人在行走。

    “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塔吉看著樓下路過的人，忽地一笑，“長明，你看，樓下有人走過……你們玉京百姓，很多人都穿著烏環(huán)人的衣服。”

    李長明淡淡道：“是啊……胡服在玉京，一直都流行著?！?/br>
    “漢人，穿著烏環(huán)的圓領(lǐng)胡服，用著西域的金飾，可他們都還是漢人，也永遠記得自己是漢人?！彼偷偷?，“而在烏環(huán)……只要出現(xiàn)一點跟漢人有關(guān)的東西，人們大多會無端地生出憎恨厭棄來。即便那東西比我們的好，也沒人愿意承認。玉京東西兩市，有成千上萬的胡人商戶，各坊之中，更是有數(shù)不清的胡人定居在此。朝廷的官員士兵里，也有很多胡人……但烏環(huán)就做不到，烏環(huán)只有烏環(huán)人，更不可能讓漢人做官……”

    塔吉嘆口氣，繼續(xù)道：“即便是烏環(huán)人自己內(nèi)部，也總是在互相歧視著。在烏環(huán)，貴族是最高貴的玩意兒。貴族自己也自視甚高，不把平民當(dāng)人看……可是……我們祖上也就是柔然人的打鐵奴啊……”

    李長明笑了笑：“柔然人也只是鮮卑人的奴隸。秦人還是周王室的養(yǎng)馬奴呢，橫掃天下的不還是始皇帝?！?/br>
    塔吉微微一笑：“當(dāng)年我們是奴隸，而后我們崛起了，成為了草原的霸主?？扇缃裎覀円呀?jīng)妄自尊大，看不起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了。我們并沒有漢人這樣的胸懷和自信，去接納異族，甚至無法接納同族的平民……我想讓烏環(huán)人跟漢人一樣自信強大，想讓烏環(huán)的每一個人都能安穩(wěn)生活……我輸了，不是因為我錯了，也不是因為你在我們自相殘殺的時候動了手……所以，我并不怪你?！?/br>
    他轉(zhuǎn)過身，輕輕坐在李長明身旁：“長明，你也沒有錯。只是……我本想帶著他們過上好日子，結(jié)果我什么都沒有做到……”

    “你會做到的。”李長明忽地道。

    塔吉眸中有著失落，卻不明顯：“做不到了……”

    他現(xiàn)在只是一個人質(zhì)而已。而烏環(huán)四分五裂，元氣大傷，哪里還有力氣去做這些事。

    李長明卻認真地道：“塔吉……我說過，我會征服你。我還會征服整個草原，沙漠……還有一切我能到達的地方。我要像秦統(tǒng)一天下那樣，一統(tǒng)四方。我還要像漢那樣，給中原人、草原人、西域人……給我們一個共同的名字?！?/br>
    塔吉忽然間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那是他興奮的表現(xiàn)。

    他看到李長明那張柔美精致的臉龐上，露出了劍一般的鋒芒：“到了那個時候，烏環(huán)人自然不會再怨恨漢人……所有人之間都不會再有仇恨和歧視，要做到這件事，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征服。征服就是伴隨著殺戮，我會對不起很多人，我身上會充滿罪孽，可是……我并不懼怕成為這個罪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