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說：“格里高利成了一個怪物……我們殺了神?！?/br>
    米哈伊爾驚恐地睜大了眼睛。許久，他聽見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很不可思議吧?！泵族忍痤^，仿佛要從那輪月亮里找出一個答案，“格里高利太脆弱了，為了維持太陽神的力量，他需要不停地汲取日光，但他同時又被太陽之力充滿，以至于一點陽光就會讓力量失控，看起來像灼傷；他的生命力完全不足以支撐一尊神明，他的血液日夜燃燒，于是他不得不進(jìn)食最純凈的人類血液；他的體溫變得非常低，心臟也停止了跳動，因為一切能量都儲存在那個從天而降的圣靈當(dāng)中——”

    “——吸血鬼?！泵坠翣枩喩戆l(fā)抖，“不，這不——父神——”

    “你懷疑祂嗎？你畏懼祂嗎？永遠(yuǎn)不要，米哈伊爾。是我們所有人謀害了我們的父親！”米迦揮舞著手臂，“亞當(dāng)和夏娃受撒旦引誘吃掉了父親的眼睛，害祂身受重傷；他們的后裔向祂索求甚多，以致祂在沒有盡頭的征戰(zhàn)中遭鬼魔侵蝕！該隱的背叛豈不更是刺入祂心口的利劍？但是，米哈伊爾，和神典記載的公正處罰不同，祂甚至難以下定決心徹底殺死自己的愛子！”

    “把他變成吸血鬼并不是仁慈——”

    “錯了！錯了！”米迦叫道，“他不是吸血鬼始祖，他是教皇格里高利一世，我們拿來迎接父親駕臨、為祂祛除邪惡的容器！”

    “好吧，好吧！”米哈伊爾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如您所言，父神遭受撒旦侵蝕變成了這副模樣……那么，拯救的方法呢？總該有辦法的，人們需要祂……”

    “不是人類需要，是我們需要。米哈伊爾，是我們這些圣徒需要！別那么傲慢，米沙，絕大多數(shù)人類從沒見過祂，還在人世受分教會的奴役。但是我們需要，所以企圖用自身的血獻(xiàn)燔祭取悅祂、凈化祂。”

    “那為什么還需要愛德華茲一家？！”米哈伊爾焦慮地握著雙拳，“照這么說，他們豈不是人類嗎？！天哪，我對他的meimei說了多么殘酷的話，我嘲笑一個無辜的女孩，還指責(zé)他為自己辯解！”

    米迦平靜地說：“這就是第三圣戰(zhàn)，所謂的‘背叛戰(zhàn)爭’的緣由。我們殺死了該隱，卻發(fā)現(xiàn)邪神的意念早在千年征戰(zhàn)中與父親融為一體。一部分圣徒希望用更多的圣徒換取祂的清醒，另一部分圣徒則認(rèn)為只是需要更多的試驗，為此得選擇一個血緣相近、聰慧虔誠的大家族，為祂的神降準(zhǔn)備最好的條件。前者失敗了，亞倫死在凱撒港口，西希家被拋尸河中，我也失敗了，像條狗一樣逃進(jìn)阿梅希斯特森林，希望能跑得比運河快些，能夠為他收尸。伊莎貝拉們成功了。愛德華茲家族獲得了該隱的榮耀，為此失去了一切?！?/br>
    米迦背對圓月，冷酷地望向地上驚恐流淚的少年圣徒：

    “公正的祭司長，您覺得我們兩派人，哪一邊更愛父神？”

    “哪一邊都不！”米哈伊爾大叫，“你們是瘋子！”

    “那您呢？您愛父神嗎？”米迦英俊的臉上顯出一種可怕的狂熱，“您愿意為他獻(xiàn)上靈魂和rou身，還是愿意為了祂永恒的安寧謀殺祂？”

    米哈伊爾卡了一下：“我……”

    “您看，這就是您被追殺的原因?！泵族人查g平靜下去，好像剛才的逼問和瘋狂從未發(fā)生，“全心全意地侍奉父神，獻(xiàn)出自身，您比任何圣徒都完美。可他們把你做得太純凈了，以至于沒法接受一點污穢。不好意思，似乎我說的話也對您的信心造成了污染，但那只有一點點。伊莎貝拉動用神壇召你去查萊克就是最大的錯誤，在那一刻您就走上了絕路?！?/br>
    米哈伊爾站起來，又像條巨型犬的幼犬一樣抱著腦袋蹲下去。米迦柔聲說：“哭吧。人們常說哭不能解決問題，可不哭也不能呀，哭不哭跟解決問題有什么沖突？沒有人比我更明白我們面對的是多可怕的敵人，但你大可以一邊哭，一邊撿起刀槍，為所有人復(fù)仇。”

    米哈伊爾用力地拿衣袖擦了把鼻涕：“我要為了誰向著誰復(fù)仇呀……”

    頓了頓，他又低低地說：

    “抱歉，米迦先生。阿諾德會留在這里，他是真心熱愛醫(yī)生這份工作的。但我得回圣城，這是我的職責(zé)。”

    米迦站在一米多高的破碎石墻上，居高臨下地與他對視。

    “你合格了?！卑肷?，米迦大聲說，“我認(rèn)可你，我的弟兄！”

    米哈伊爾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不知道米迦是什么時候離開的。月光穿過潮濕的空氣，彌散在枝繁葉茂的庭院里。

    他回到房間，吸血鬼便轉(zhuǎn)過頭來，露出一個難以言喻的微笑，眼鏡的銀鏈在他冰冷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水波似的反光。

    “我拒絕你們的一切決定?！蔽砦⑽⑻鸸鉂嵉南掳?，莫名驕傲地說，“我要去烈陽城！”

    作者有話說：

    [2]箴言10:12 愛能遮掩一切過錯

    最后阿諾德說的拒絕是出于對兩人性格的預(yù)判（不是岸邊露伴梗）（但這何嘗不是一種玩梗XD）

    第49章 15兩支軍隊（1）

    一艘商船正向凱撒港口駛來。

    凱撒港口原本是密特拉王朝最大的通商口岸，在“銅蛇墜落”后日漸衰落，昔日擠滿船只的一望無際的木質(zhì)碼頭如今有多段腐朽，卻無人上報修理，畢竟教會也不做賠錢生意，更何況這不是什么光榮的地方。城市中央矗立著一座青銅雕像，展現(xiàn)著烈火從天而降、一條面目猙獰如惡龍的銅蛇蜷成一團(tuán)被十字架尖端刺穿而死并永世遭受焚燒之刑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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