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開闊地，林間越是明亮。米哈伊爾繞了點(diǎn)路，正好在車隊(duì)前二十多米的地方竄出樹林。他穿著沒有紋飾的全身鈑金甲，披著猩紅里子的雪白斗篷，右胸口有一枚黃金和寶石鑄成的太陽十字胸針。那名大約是小隊(duì)長的騎士看見他的模樣就叫了一聲，車隊(duì)在他面前緩緩?fù)Ｏ隆?/br>
    米哈伊爾終于看清了。頭兩輛車上是食物、財(cái)寶和士兵們的行囊，后兩輛馬車是木和鐵圍成的囚車。車隊(duì)停下來的時候，一名騎兵罵罵咧咧地從第二輛車的車夫身后探出頭來，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躺在合不上的金幣箱子上，一動不動望著林間道路上方蒼白的天空。

    少女衣不蔽體，渾身是傷痕和淤青，一雙碧綠的大眼睛睜得圓圓的，在米哈伊爾面前斷了氣。

    米哈伊爾怒不可遏：

    “都給我停手！”

    騎兵隊(duì)長聳聳肩，朝后面打了個手勢。這樣的貴族少爺他們?nèi)遣黄穑匆卵b搞不好是哪個修道院出來的怪物，不值得為一群囚犯和他起沖突。但是車隊(duì)最后邊還是沒消停，他不得不轉(zhuǎn)過身去，無奈地說：

    “叫他安分點(diǎn)！”

    落在最后的騎兵正拿鞭子卷著一條從囚牢里伸出來的手臂拉扯晃動，因而沒看見隊(duì)長的手勢。騎兵的笑聲和不似人聲的慘叫交織在一起，關(guān)節(jié)脫臼的聲音清晰可聞。米哈伊爾順手撿起一塊石頭，擲過去打斷了他持鞭的手臂。

    一時間鮮血甚至濺到了囚犯臉上。騎兵看見了小隊(duì)長警告的表情，疼得直冒冷汗卻把慘叫咽進(jìn)了肚里。

    米哈伊爾看著車夫，問：

    “你們是教會的士兵嗎？”

    “是的，大人，”小隊(duì)長沒說話，車夫左右看看，很是害怕，挺起胸膛卻眼神閃爍，“咱們?yōu)榱_林斯主教押送查封的贓物。不知這位大人——”

    “羅林斯主教？”米哈伊爾皺了皺眉，“你們是去月桂城嗎？”

    小隊(duì)長瞇起了眼睛，米哈伊爾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撇撇嘴：“我剛從亞巴頓回來，急著回圣城呢。羅林斯晉升了？”

    “是的，閣下。羅林斯主教現(xiàn)在就在圣城。”小隊(duì)長答道。

    米哈伊爾哦了一聲，說：“他是要成為圣徒了嗎？那我想，他不介意我替他處決幾個假冒為善之人?！?/br>
    小隊(duì)長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這樣充滿正義感的年輕人不多，但又很正常。他說：“大人，這些都是罪大惡極的囚犯，本來也是要送去圣城處決的?！?/br>
    “圣城沒有人會jianyin少女?！泵坠翣柪淅涞卣f，“你們也沒有動私刑的權(quán)力！”

    “年輕人還是不要太不知好歹了吧？”跟在第三輛馬車邊上的騎兵漫不經(jīng)心，“咱們可是羅林斯主教的親兵?！?/br>
    米哈伊爾疑惑道：“他怎么會有你們這樣的親兵？而且，押送這么多囚犯卻只有四名騎兵四名步兵，是你們足夠強(qiáng)大還是這任務(wù)太見不得光？”

    幾人笑出了聲，第二個騎兵穿好褲子，卻沒有上馬，一腳踹開少女的尸體，喝了口水，說：“聽起來您跟羅林斯主教很熟？只是，從亞巴頓那邊回來，怎么也不可能沒習(xí)慣吧？”

    第三人也說：“說了半天，您究竟是哪里的大人呀？”

    “為什么要習(xí)慣？”米哈伊爾緩緩邁了一步，“我不習(xí)慣。每一個你這樣的家伙都被我殺了！”

    兩米多高、全身著甲的少年快得像一道銀色閃電，話音剛落，他已經(jīng)直直刺入車隊(duì)，擰斷了第二個騎兵的喉嚨！

    小隊(duì)長還要說什么，米哈伊爾冷酷地抬起頭：“我也是羅林斯訓(xùn)練出來的。要是他訓(xùn)練出來的士兵都如此，那么羅林斯也該死了。這樣的人也配稱圣徒嗎？”

    他解下斗篷，裹起少女平放在車上，徑直走向第三輛車，熟練地拆毀了囚籠，甚至尸體發(fā)臭的氣息都如此熟悉。他看了一眼，第三輛車?yán)飻D著十二人，有三個已經(jīng)快死了，剩下的九個慢慢抬頭看他。過了一會兒，一個女人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跳下車，去拍打第四輛車的囚籠，大喊：“杰瑞米！杰瑞米！”她身上只有襯裙和一件外套，赤裸著兩條長腿，米哈伊爾只能用手背接住她。

    第四輛車上塞了五具尸體，一個遍體鱗傷的男孩，一個失血昏迷的臨產(chǎn)孕婦，一個趴在圍欄上的青年。從始至終那個垂著一條手臂的青年都沒有回頭，啞著嗓子徒勞地穿過欄桿向前抓撓，像土狗刨地。

    順著他努力的方向，米哈伊爾看見了另一個不成人形的青年人。后者脖子上套著一根繩索，繩索的另一端綁在囚車底下，看起來比想抓住他的那位年長一些，也許是兩人中的哥哥。即使他已經(jīng)死得不能再死了，被拖行一路的襯衣馬甲長褲都沒有他的尸體破爛，腸子從磨破的腹腔里流光、肩膀和大腿露出骨頭，車上的人還是想抓住他的手。

    米哈伊爾咬了咬嘴唇，扯開籠子，把杰瑞米交給那個女人，女人竟然扯開衣襟要給這個六七歲的男孩喂奶，rufang上全是淤青的掐痕。米哈伊爾不得不支使一名車夫弄點(diǎn)水和食物來，又被一聲尖叫驚得回過身來。

    車上的青年好像終于發(fā)現(xiàn)車上全是死人了，撥開尸體去推那個孕婦，哆嗦著解開她的衣服給她順氣，麻木地為她做急救，但很快她的肚子癟下去，血流像瀑布一樣往下流淌。青年跌在死人堆里害怕地?fù)潋v了兩下，看見壞掉的牢門眼睛一亮，揮舞著還能動的手臂要往下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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