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倫抬頭看他，他低下頭來，笑了笑：“可是現(xiàn)在的教會到底還有幾個人想回到那片故鄉(xiāng)？我們早就被這幾千年的時光改變啦。”

    亞倫說：“坎迪·凱恩說父神并不想讓你們?nèi)ツ抢?，否則也不會引導(dǎo)摩西去烈陽城，之后的幾次圣戰(zhàn)和大征服也從沒以亞巴頓為首要目標(biāo)，反倒是齊格弗里德聯(lián)邦……”

    米哈伊爾打斷道：“算啦！這些都跟我們沒關(guān)系了，對不對，亞倫？”

    他低下頭來，滿懷期待，背后的晴天在輪廓上溢出金光。亞倫茫然地看了一會兒，心不在焉地點頭說：“是啊。不過，我們不是去齊格弗里德聯(lián)邦的，而是萊茵公國?！?/br>
    米哈伊爾愣了一下，笑出了聲：“竟然這么近！”

    他一直以為他們要去齊格弗里德聯(lián)邦呢。

    《魔金指環(huán)》的故事是以屠龍英雄齊格弗里德的傳說為藍本創(chuàng)作的，那個故事同樣發(fā)生于大破滅的時代，那時候，萊茵是一條起源于安眠高原、流經(jīng)紅月帝國、穿過齊格弗里德聯(lián)邦、從波托西入海的大河，現(xiàn)在它是安南和羅斯。

    神戰(zhàn)持續(xù)了一百年，圍繞北冰洋的陸地一點點碎裂、漂移、展開，信仰太陽神密特拉的諾亞帶著族人在方舟中躲避神災(zāi)，最后在諾亞平原上岸，卻又被當(dāng)時最強盛的巴比倫王奴役，女人在愛神亞斯塔祿的廟里受苦，孩子被獻給戰(zhàn)神米羅達為祭，先知被燒死在米羅達之子尼波的壇上。當(dāng)時，齊格弗里德聯(lián)邦所在的“龍息之地”還和黃金洲相連，巴比倫王的領(lǐng)土橫跨全地。

    巨龍法夫納是米羅達的坐騎，在那個時代，人們常常能看見它吐著火焰在天空中遨游，一時興起就下地吞吃百姓。齊格弗里德殺死了巨龍法夫納，同時密特拉的烈怒為諾亞的祈禱向南方傾倒；三名異端神在同一日隕落，大地裂開，黃金洲和龍息之地分裂遠離，米羅達和尼波的尸體化作西南方的死神之國，愛神亞斯塔祿和她的萬千子女成為了臨近的亡靈群礁。

    在太陽神典中，齊格弗里德也是舊時代的先知之一，和諾亞相似。但是他被矮人的魔金指環(huán)迷惑心智、摧毀信心，建立了齊格弗里德聯(lián)邦，拜了別的異端神，從此被密特拉太陽神厭棄，并通過神典預(yù)言：那三千年過去了，地上遍滿罪惡，再沒有一個純潔的處子，那時我將傾倒你yin亂的廟宇。于是在神歷1498年，米哈伊爾·庫帕拉帶著三位圣徒和密特拉王朝的軍隊殺穿了聯(lián)邦全境。

    到了今天，那枚帶來了一切災(zāi)難、由矮人鑄造的魔金指環(huán)已經(jīng)不知所蹤，但常上教堂的太陽神信徒都知道舊時代埋藏魔金的萊茵河谷就是現(xiàn)在齊格弗里德聯(lián)邦的中央河谷，教會和聯(lián)邦的戰(zhàn)爭在那里拋下了一萬具尸體。

    亞倫看他果然上當(dāng)了，頗為愉悅：“也不算近，不過我們隨時可以逃進伊里斯或者出海?！以趺磿涯銕У侥欠N地方去？”

    米哈伊爾摸了摸鼻子，四下看看，在山頂上停了下來。這幾年教會說是不動刀兵，卻一直在挖煤砍樹用于煉鐵鑄刀，為即將來臨的圣戰(zhàn)做準(zhǔn)備。山丘顯得光禿禿的，頂上只剩下幾棵瘦弱枯黃的小樹。

    不過他也沒太在意，隨手恢復(fù)了此地生機，便彎腰幫亞倫整理起頭發(fā)和衣服來。昨天的事結(jié)束后，這身衣服還是他幫亞倫穿好的，從襯衫夾到吊襪帶，再到扯壞的胸針鏈，眼鏡也擦干凈?，F(xiàn)在，亞倫也乖乖站在原地，瞇起眼睛眺望遠方。

    他忽然笑了一下，說：“謝謝您?！?/br>
    “這次為了什么？”

    “為了凱瑟琳?！眮唫愂栈啬抗猓瑩P起下巴方便他打理領(lǐng)結(jié)，順便幫他扣好了袖口，“凱瑟琳是我母親的名字，凱瑟琳·契切林長得像我meimei，莉莉比我小一歲，那會兒剛和布萊茨·瑞文訂婚。瑞文真是個爺們兒，為了保護她被砍了十幾刀，還追到馬車前面來。他是站著死的?！?/br>
    “莉莉也很厲害。”米哈伊爾輕聲說，“如果您想知道……”

    “告訴我?！?/br>
    “她殺死了翡翠城的一名牧師，逃到瞭望塔上，用弓箭殺了兩人，用長刀和石頭打死兩人，然后從塔上跳了下去?！笔Ｏ碌拿坠翣枦]有說，他安娜回溯的時光中看完了報告，覺得只能說到這里。莉莉摔碎了，就像尤利婭，士兵們剝光她的衣服，把她和她的母親一同吊在翡翠城的城門上作為警告。權(quán)威就是這種需要獻祭的東西。

    亞倫的兩只眼睛都彎了起來，幸福地說：“太好啦。聽起來只是一瞬間的事，她小時候總想飛到天上去，這也是不錯的死法了?！?/br>
    米哈伊爾捧起他的臉頰，細細地、淺淺地吻他。亞倫踮起腳尖，斷斷續(xù)續(xù)地抱怨道：“三年都不到，你居然長高了二十多公分……好啦，你只能當(dāng)我的護衛(wèi)了！”

    “正合我意?！泵坠翣栒f著，嘴唇輕輕掃過他的，又親吻他，“我會保護你?！粫燃s翰差吧？”

    亞倫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說的是翡翠城的騎士長約翰，扶著腦門嘆了口氣：“米申卡，你真是完蛋了。連約翰都要嫉妒嗎？”

    “我不僅嫉妒，還傲慢、貪婪，我……我還想和你每天……”米哈伊爾狠話說到一半臉紅了。亞倫吃吃笑起來，面無表情地問：“我們來這兒干嘛？”

    米哈伊爾又不說話了，一雙沒有瞳孔的眼睛眨了眨，轉(zhuǎn)過去把手按在一棵小樹上。亞倫靜靜地看著，也不打擾。那棵瘦弱的小樹迅速長高、變寬，木纖維和管胞以驚人的速度分裂纏緊，旋轉(zhuǎn)著膨脹開，最終變成了一棵枝繁葉茂、大肚空心、同時具備針葉樹和闊葉樹兩種特征的大樹，或者說建筑。樹冠上有梧桐葉一樣寬闊扁平的葉子，也有一簇簇結(jié)果的松針，秋天的花和果實掛下來，像節(jié)日的彩燈長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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