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天界現(xiàn)在這樣，其實一點都不適合師姐在這邊定居。

    對桐來說或許cao作起來更方便，因為這邊除了李由溪就沒有別的活物了，他可以創(chuàng)造出整個世界的假象來給她看。

    可等她有一天得知真相后，桐想象不到她會是什么反應。

    也許她會假裝接受，也許她會假裝滿足，但那是因為她在現(xiàn)實世界已經沒有還活著的平行世界了，她只能繼續(xù)待在這里。

    而且這邊還有李由溪這顆定時炸彈，一旦李由溪做出了什么超出預料的事，結果就會變得更麻煩。

    所以還是該把師姐送回去……

    桐就像在盤點自己手里僅剩的一點盤纏，這個世界還有幾個南月遙，那個世界還有幾個南月遙，但是數(shù)量少得只要一只手就能數(shù)得過來。

    師姐因為受傷的地方是太陽xue，rou體沒能搶救過來；而jiejie長期混亂的精神本就脆弱，這次分裂比平常更嚴重，已經徹底拼湊不回來了。

    但是把她們合到一起去，她就還能再繼續(xù)活下去。

    他縫縫補補，最好的結局就是這個。

    讓師姐的靈魂進入jiejie的身體里，她就還能再繼續(xù)活下去，甚至這一次師姐還真的有了一個弟弟。

    ……其實這樣也很好。

    “那么現(xiàn)在事情又回到了原點?！毕到y(tǒng)說道，“她后續(xù)都會活得很艱難，她會不停死于各種意外，因為她已經沒有多余的可能性去抵抗風險，死亡的概率已經在她的人生里占到了將近100%?！?/br>
    長相清雋的少年沒有說話，為了更好的感知弟弟的情緒，他在睡眠時對人類這個種族的情感模式已經徹底復制完成了，和那個17歲男孩之間的最后一層隔閡也消失。

    “沒關系?！?/br>
    桐覺得這對他來說并不是什么非常困難的事，反正他的生命已經漫長到了廉價的程度。

    就算這次她沒能活下來，也還可以再重啟，他可以永遠陪著她。

    他會陪她一次又一次的經歷新生和死亡，總有一次，她能活到生命最后的時刻。

    甚至等他們都老死了，一切都還能再繼續(xù)重來，桐愿意接受這樣的命運……永遠都和他的師姐糾纏在一起。

    “系統(tǒng)，我不會再繼續(xù)維持污染物的這個身份……所以不會再醒過來了，人類形態(tài)的我影響不到你，如果她死了，你可以隨時重啟?！?/br>
    桐抬起自己的手，上面屬于人類的手指形狀在迅速消退，又重新變成了污染物完全不固定的模樣。

    “我打算去陪她?！?/br>
    系統(tǒng)阻攔道：“并不建議您這樣做，您的行為等同于親手將自己關進了籠子里?！?/br>
    “沒關系，只要她還能活下去?！?/br>
    “如果她死了，那就再重來一次?！?/br>
    -

    這就是最后的畫面。

    看完系統(tǒng)展現(xiàn)給她的這一切之后，南月遙沉默了。

    黑貓幼崽一樣的系統(tǒng)在南月遙眼中看來，突然就變得邪惡了起來。

    “所以現(xiàn)在的情況是，我可以選擇在穹天界繼續(xù)活下去，也可以回到現(xiàn)實世界接受死亡，然后再重新開始一遍我的人生，對嗎？”

    “是的?！毕到y(tǒng)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不必害怕死亡，這不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你能在什么都不記得情況下重新活一次，你的弟弟也會在那里一直陪著你?！?/br>
    “但我覺得這很可怕?！?/br>
    南月遙抬眼，看了看自己現(xiàn)在身處的這個世界，曾經充滿鮮活生氣的穹天界，現(xiàn)在變成了一片寂靜死地。

    “不管我重活多少遍，我前期的人生都還是那樣，每一次重新開始都刻板得就像是在一遍遍地讀存檔，我身上不存在任何的可能性了。”

    系統(tǒng)安慰她道：“可是你不記得那些事情，對你來說那就跟第一次經歷沒有任何區(qū)別?！?/br>
    “但這沒有任何意義。”

    南月遙垂下眼瞼，睫毛投下的陰影蓋住了她此刻的眼神：“他的未來還有無數(shù)可能性，他不該留在這里?！?/br>
    系統(tǒng)的看法很明顯和南月遙是一致的，難得沉默了起來。

    過了很久，它的聲音才終于再次出現(xiàn)：“很抱歉，我無法違反主人的指令，我必須在你死亡后就將世界重啟。”

    “可你當初也和我有過任務協(xié)議?！?/br>
    “是的，你那時候已經完成了任務，我目前正在執(zhí)行關于你的存活任務?！?/br>
    “我沒有完成任務，你對他的收容也沒成功?！蹦显逻b斬釘截鐵道，“這個任務從根本上就是失敗的，你不該再繼續(xù)執(zhí)行關于我的存活任務。”

    從邏輯上來說，南月遙的話沒有問題。

    自從被污染后，系統(tǒng)宇宙就中斷了系統(tǒng)的邏輯維護，現(xiàn)在的系統(tǒng)就像失去了防火墻，變得不堪一擊。

    而它曾經和南月遙的協(xié)議，在此刻就變成了病毒一樣的東西，根植在它的底層邏輯上。

    如果桐醒來，就能直接要求系統(tǒng)終止這份邏輯徹底混亂的協(xié)議，他就是系統(tǒng)唯一的那道防火墻，但現(xiàn)在他不在，系統(tǒng)面對的就只有南月遙，而剛好南月遙和它也有過一份任務協(xié)議。

    “代理人，你在自殺，那個任務失敗我就會將你抹殺掉，我現(xiàn)在甚至不需要再對你使用任何攻擊手段?！?/br>
    系統(tǒng)非常清楚自己的指令發(fā)生了混亂，也非常清楚一旦如此執(zhí)行之后會產生的后果，但從邏輯上來說它并沒有出錯。

    南月遙頓了頓，說道：“是，我在自殺?！?/br>
    “你不怕死亡嗎？過去的你曾經非常懼怕死亡?！?/br>
    “我怕。”南月遙說話的時候，聲音有細微地顫抖，“我現(xiàn)在就已經開始怕了，死真的不是一件能讓人坦然面對的事情。”

    “那你為什么還要這樣做？”

    “……我想放過他，我現(xiàn)在已經知道該怎么打開這個籠子了，就不能再繼續(xù)把他關在里面?！?/br>
    南月遙抿了抿嘴，嗓子有些發(fā)干：“能讓我?guī)е洃浕厝?？從他出生的時候開始重啟就好。我只重來這最后一次了，我想要記住他。”

    系統(tǒng)沒有說話，但它也并沒有拒絕。

    因為就在剛才，系統(tǒng)又一次在南月遙的命運里看見了它自己的命運。

    一切全都指向了她剛才說過的那段話。

    不管重啟多少次，這都會是那個遙遠的未來里唯一的選擇。

    ……

    就跟當初還是植物人的時候第一次遇到系統(tǒng)一樣，南月遙又一次跟它談好了條件，然后等待自己的命運到來。

    現(xiàn)在一切迷津都已經被撥開，南月遙卻說不上來自己是怎樣的心情。

    沒人在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還會想死。

    可她不死的話，基本上就還是在對師弟下手，她趴在他的身上吸血，和當初自私的樣子完全如出一轍。

    他蠢他戀愛腦，那是他還太小了，不能因為他是傻子就不把他當人看。

    雖然他的確就不是人……但是人外的污染物更傻。

    #000000誕生在深空的某個角落，被系統(tǒng)找到拿去當做工具使用了無比漫長的時間之后，好不容易才獲得了意識，接著就遇到了她，然后又要來當她的工具。

    南月遙感到很沉重，她想起了當初她騙他進封印地的時候，他站在那里看著她一動不動的樣子。

    他在想什么？

    他能看見東西嗎？

    他知道自己要被丟棄了嗎？

    早在那時候起，他就已經有了要和她永遠交纏在一起的苗頭了，但南月遙當時從沒沒覺得這是什么好事。

    她一直到離開之前都理解不了這件事情，這團黑色的物體到底是什么東西？他的思維方式是什么？

    他模仿人而已，他還能真的變成人嗎？

    可是等到她離開后，這些問題突然就開始一個個都有了答案，他一一都給了她回復。

    那個時候的他還只是一個最不受人待見的魔物。

    她舍棄的是一顆最透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