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有時(shí)候，草包也是一種幸運(yùn)。

    “她從沒有討厭過你，是你們盛家做得太過分！”

    盛灝低下頭，握著刀的手有些松動，哭得極其窩囊：“是我們盛家欠她的……”

    秦墨眸光一動，語氣平靜：“盛二，如果你還是個(gè)男人，就放了書顏，她是無辜的。”

    盛灝恍惚看了眼扣在懷里的書顏，對上小姑娘充滿淚水的大眼睛，再一次覺得自己該死。

    “書顏……”他下意識抬手，想去安慰她。

    電光火石，秦墨蓄力飛撲過去，縱深一躍跳上桌，毫不留情抬腿踢了過去，懵圈的盛灝直接被踢中胸口，連帶著桌上那個(gè)黑色蛋糕，一起飛了出去。

    “嘩啦”一聲巨響，他還沒回過神是，秦墨已經(jīng)矯捷落地，第一時(shí)間將驚嚇到瞳孔瞪大的書顏摟入懷，狠狠抱住，像是要塞進(jìn)自己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里。

    書顏也“唔”了一聲，緊緊抱住他脖子，腦袋在他懷里蹭著，無聲吶喊著什么。

    與此同時(shí)，藏在暗處的保鏢聞聲跑出來，看到倒在地上的盛灝，起身過去扶起，“二少！”

    盛灝失魂落魄坐在地上，像是被人抽了靈魂，看著蘭亭醫(yī)院的方向，目光呆滯。

    而秦墨跟那些人的對峙，已經(jīng)劍拔弩張，刻不容緩，只是終究還顧忌他懷里的女娃娃，沒有上前動手。

    秦墨小心翼翼撕開粘在書顏?zhàn)焐系哪z布，小姑娘喘了口氣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著喊他：“爸爸！爸爸！”

    是他夢寐以求都想聽到的稱呼。

    卻未想過，竟會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秦墨心中雖然感慨萬分，卻沒有多余的時(shí)間訴說，只是將她抱在懷里撫著后背：“小紅豆兒不哭，爸爸來了?！?/br>
    書顏在他懷里點(diǎn)頭，顫抖的身子逐漸緩過氣。

    “小紅豆兒喜歡唱歌嗎？”他輕聲問女兒，余光瞥向并排逐漸圍過來的黑衣人。

    “……喜歡……”在爸爸的安撫下，書顏很快鎮(zhèn)定下來，也不再害怕。

    秦墨脫下外套給女兒披上，讓她坐到身后的角落，然后把藍(lán)牙耳機(jī)塞入她耳朵，又將手機(jī)放到她手里，低頭親了親她滿是汗水的額頭。

    “那給爸爸唱你最喜歡的歌，好不好？”

    “……好?！?/br>
    秦墨解下纏在掌心的領(lǐng)帶，覆上她眼睛，繞到腦后打了個(gè)結(jié)。

    “聽到什么都不要管，你只要唱到爸爸過來給你摘領(lǐng)帶，我們就回家?！?/br>
    他殺意已起，接下來的廝殺必然兇狠萬分，但他不想讓女兒看到自己這樣狠戾的一面。

    雙眼被領(lǐng)帶蒙住，身體被衣服包裹著，像是被爸爸抱在懷里，書顏緊緊攥著爸爸的手機(jī)，能感受到上面還有他的余溫，像他掌心的溫度一樣溫暖。

    她凝神收住抽噎，鎮(zhèn)定下來后，抱著膝蓋，開始唱起最喜歡的兒歌。

    “……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亮晶晶，我許下的愿望就像一顆水晶……”[1]

    這也是媽咪愛聽的歌。

    而她看不到的世界外面。

    從一對七，到一對六，再到一對五……

    男人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氣，西裝褲下的長腿不知踢翻多少次，已經(jīng)麻木到毫無知覺，越打越猛，越打越瘋魔。

    時(shí)間似乎都被放慢了速度，稚嫩童聲的世界里，有騎士拼盡性命，守護(hù)一方天地。

    大概是真要變天了，過了許久，書顏感覺到有雨水落在臉頰。

    雙眼被蒙上看不見，耳機(jī)也隔絕了外界的聲音，只有“呼呼”聲響沉悶傳來，像是帶了刀子的風(fēng)刮在臉上，生疼，還有一股難聞的腥味。

    書顏忽然懷念起那日在直升飛機(jī)上，落日灑在臉上，海風(fēng)從耳邊吹過的感覺。

    還有爸爸看著她時(shí)的目光。

    那是她最幸福的時(shí)刻。

    可是爸爸，我們還要看很多很多個(gè)日落，還有很多很多個(gè)日出。

    一首歌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她的聲音都嘶啞了，當(dāng)耳邊風(fēng)聲逐漸小了些時(shí)，她的心也揪了起來。

    未知的結(jié)果令她忍不住恐懼。

    直到天空忽然傳來一陣“噠噠噠”轟隆聲。

    她猛然仰起頭傾聽。

    她聽過這種聲音！

    是爸爸的直升飛機(jī)！

    隱約中，還聽到媽咪的聲音。

    書顏下意識想扯掉領(lǐng)帶，可她又記起爸爸剛才的話，她要聽爸爸的話，不能再讓他擔(dān)心。

    歌聲繼續(xù)，甜美的聲音在百米高空的浩蕩樓頂響起。

    “……天賜我一雙翅膀，我會看到那最美的光……”[1]

    有人氣息沉重靠近，書顏聞出熟悉的味道。

    下一秒，覆在臉上的領(lǐng)帶被輕輕解開。

    書顏眼睛不適應(yīng)突然刺眼的光亮，下意識瞇攏起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逆著光看清眼前的人。

    月白襯衫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冷白英俊的一張臉，傷痕累累，慘不忍睹，像是一張好看的水墨畫潑上鮮紅的顏料，還未干，滴答往下直流。

    明明比那天在校門口受的傷嚴(yán)重得多，他卻仿佛也不覺得有多痛，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撐著最后一絲力氣回到她身邊，目光堅(jiān)定而溫柔，笑著幫她拭去淚水。

    “小紅豆兒，爸爸帶你回家。”

    這一刻，書顏確定。

    她有一個(gè)世上最強(qiáng)大最帥氣的爸爸。

    第59章 熱戀

    從前, 周夢岑一心只想重振周氏集團(tuán)。

    26歲的她，做到了。

    后來，她隱忍負(fù)重要從盛家奪回屬于周家的財(cái)產(chǎn)。

    28歲的她, 做到了。

    再后來, 她想盛家人付出應(yīng)有代價(jià)！

    29歲的她，做到了。

    可是直到八小時(shí)審判結(jié)束, 隨著法官宣告盛乾坤被判死刑、盛瀚十五年有期徒刑，她目光冷淡看著被押走的盛家人, 心中并沒有多少喜悅，更多的是沉重的悲傷油然而生。

    過去幾年，因?yàn)閷κ⒓业脑购?，她隱忍負(fù)重，喜怒不形于色, 仇恨仿佛成了她活下去的寄托。

    可時(shí)隔七年沉冤昭雪又怎樣？

    就算盛乾坤被判死刑又怎樣？

    她父母回不來。

    她和秦墨失去的七年也回不來。

    她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親情、愛情和原本幸福的人生, 那是他們下多少層地獄都補(bǔ)不回來的。

    所以當(dāng)她從直升機(jī)倉皇跑下, 看到倒在地上的秦墨和一動不動的女兒時(shí), 她再也克制不住情緒, 哭著喊著他的名字，一路狂奔過去。

    那一剎那，她想了很多。

    從前她不理解父親為什么要自殺, 即便是破產(chǎn), 可只要他們一家人在一起, 比什么都好。

    她自然也不明白母親為什么要殉情，哪怕生命只剩下三天, 也應(yīng)該做好自己，好好活著。

    直到今日, 她的世界仿佛再次崩塌。

    天臺的風(fēng)，都像催命的符。

    盛乾坤他的確做到了，讓她嘗盡父親當(dāng)初的痛苦。

    原來是這樣的割心之痛！

    生不如死。

    父母離去，她尚還有女兒可牽掛。

    可如果秦墨跟女兒……

    周夢岑不敢想象，她的人生會有多黑暗，就像墜入深淵，一個(gè)人無止盡下沉。

    原來愛一個(gè)人深入骨髓時(shí)，真的可以不顧一切隨他而去。

    但好在這次，上天終于眷顧了她一次。

    當(dāng)她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到要窒息時(shí)，秦墨吊著一口氣抬手摸她的臉，聲音虛弱，卻如梵音鎮(zhèn)定人心。

    “周夢岑，別哭。”

    “我不會死?！?/br>
    女兒也幫她擦眼淚：“媽咪別怕，爸爸在?！?/br>
    剎那流轉(zhuǎn)，周夢岑好像又活過來了，撕心裂肺驟然變成喜極而泣。

    她將兩人擁入懷，感受三人彼此的心跳，一遍遍告訴自己，他們都還好好的，劫后余生的慶幸，超越了大仇得報(bào)的喜悅。

    愛情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像毒藥，又像解藥，讓人反復(fù)無常。

    而她花了七年時(shí)間才明白。

    明白自己今后人生，最想要的是什么。

    ——

    秦墨是在第二天清晨醒來的。

    他仿佛是做了一個(gè)很長很長的夢，夢里的周夢岑哭得撕心裂肺，最后抱著他從天臺，一躍而下，神色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