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來做什么？”

    蕭晟拱一拱手：“接王妃回府?！?/br>
    “你消息倒還靈通。”皇帝指了指一旁侍立的四個美人，“這是朕賜予你的，王妃已代你收下了，你一起領(lǐng)回去吧。”

    蕭晟一怔，下意識看向王妃。

    沈纖纖輕輕搖頭，聲音極低：“我沒有?！?/br>
    “皇兄，臣弟正值新婚，與王妃鶼鰈情深，無須另賜佳人。”蕭晟定一定神，“這美人，臣弟不能收。”

    皇帝輕哼一聲：“你府上那些事，以為朕不知道嗎？若真夫妻情深還會一直分居別院？朕知你重義，認(rèn)下了這婚事，可也不能讓你白受委屈！”

    蕭晟略一挑眉，此時方知是這么個緣故。

    皇兄居然知他內(nèi)帷之事，這讓他頗覺詫異。

    他心念急轉(zhuǎn)，神色不變：“皇兄有所不知，臣弟與王妃并非不睦，只是，只是臣弟肩頭傷勢尚未痊愈，因此不得已才讓王妃暫居別院。實際上……”

    咬一咬牙，他吐出后半句：“實際上臣弟每天都有給王妃寫詩?！?/br>
    第36章 承諾   絕不要第三人

    此言一出, 帝后盡皆愕然。

    一聽晉王提到“寫詩”，皇帝立刻記起那日在元嘉長公主府上發(fā)生的事情。

    他耳目眾多，雖不曾親至, 可也聽說小九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沈氏寫情詩一事。

    難道現(xiàn)在還每天都在寫嗎？

    沈纖纖臉上有錯愕一閃而過，隨即浮現(xiàn)的是感動與嬌羞：“九郎——”

    聲音極低，蘊著道不盡的濃情蜜意。

    皇帝按了按眉心。

    又來了。

    晉王內(nèi)心被nongnong的尷尬所籠罩, 他為了拒絕, 竟然坦誠這樣丟臉的事情。

    然而他面上卻是一派坦然自若：“皇兄, 臣弟對王妃一見鐘情, 縱然忘卻，此情又怎會輕易更改？”

    帝后對視了一眼。

    陳皇后暗想，這話倒也在理。既是一見鐘情，那自然愛其顏色。沈氏容顏不變，小九即便是忘記了她, 想來也不難再次對她生出愛慕之意。

    天天寫詩，深情至此。

    她當(dāng)下便有幾分躊躇, 下意識看向皇帝。

    而皇帝的神色極其古怪，他按了按額角, 良久才道：“如此說來, 倒是朕多事了？”

    晉王抬了抬眼皮，眸中已不見絲毫窘迫, 眼神平靜，如古井無波：“皇兄也是一片好意。只是臣弟愛慕王妃, 不希望她受一丁一點的委屈，因此今生絕不納小，還望皇兄成全。”

    盡管娶這個王妃非他本意，但他總不能做負(fù)心薄幸之人。

    沈纖纖眼底泛了紅, 感動又歡喜：“九郎……”

    蕭晟不與她視線相對，只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撫。

    皇帝看著他們，一言難盡。

    陳皇后卻恍惚了一瞬，這番說辭有些耳熟，記得小九剛帶沈氏回京時，似乎也這么說過。

    “男子納妾，天經(jīng)地義。何況你我？”皇帝皺眉，“朕也有三宮六院，難道照你說來，就是委屈了皇后不成？”

    陳皇后臉上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微僵。

    晉王神色一頓：“不，皇嫂寬仁大度，有容人之量，當(dāng)然不會覺得委屈?？沙嫉芘c王妃，正值新婚，感情深厚，實在是不需要第三人。在臣弟看來，與其在女色上花費時間，還不如多幫皇兄分憂?！?/br>
    他這番話說的誠懇，皇帝一時不好反駁，總不能說，朕希望你在女色上耗費時間。

    “你當(dāng)真不要？”皇帝隨手一指殿前四個佳麗，“她們可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br>
    蕭晟不愛此道，一個多出來的王妃就已夠他煩心了。何況他也不想薄待妻子，匆匆掃視了一眼，沉聲道：“當(dāng)真不要。別說百里挑一，縱然是千里挑一，萬里挑一，在臣弟心中，王妃也勝過她們百倍千倍?！?/br>
    他聲音不高，也不帶多少感情色彩，仿佛僅僅是陳述這么一個事實，但一字一字，清晰而堅定。

    皇帝雙目微闔，感覺仿佛有一口氣堵在胸口。

    單論外貌，這幾個宮女確實不如沈氏。晉王妃風(fēng)華絕代，尋常美人的確也不好送出手。

    陳皇后覷著皇帝神色，柔聲勸諫：“皇上，既然小九這樣堅持，不如暫時擱下此事？換成其他禮物？他們新婚燕爾的，想來新鮮勁兒都還沒過?？蓜e送美不成，反生了嫌隙。”

    她遞了這么一個臺階，皇帝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既如此，那就下回再說吧?！?/br>
    他揮了揮手：“朕有些乏，你們退下吧！”

    “臣弟告退?！?/br>
    晉王夫婦退下后，皇帝便以手撐額，面露疲態(tài)。

    陳皇后悄悄令眾美人退下，踱至皇帝身后，幫他輕揉眉心。

    皇帝雙目緊閉，重重嘆一口氣。

    “他不要就不要吧，皇上也不必為此煩心。”

    皇帝仍合著眼：“朕也不是煩心，朕是有點后悔?！?/br>
    在陳皇后面前，他并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

    “如果早知道小九能醒過來，還不記得沈氏，朕當(dāng)初又何必降旨賜婚？”

    陳皇后忖度著他的心思，輕聲安慰：“皇上讓棲霞郡主收了沈氏做女兒，抬了她的身份，也不算太辱沒小九?！?/br>
    “不只是這個?！被实郾犻_眼睛，眸中閃過冷意，“若不是為了救她，小九根本不會遭此橫禍。那個沈氏，她就是個禍水?！?/br>
    陳皇后手上動作微頓，心想，這就有點遷怒了，上次您還說是因為您先前不肯成全才無意間縱容放大魏氏的野心呢。

    當(dāng)然這話不能說出來，她只笑了一笑：“依臣妾之見，也不全怪沈氏，歸根結(jié)底還是魏家出手狠毒?！?/br>
    皇帝沒再說話，雙目微闔，休息許久后，才起身去處理政務(wù)。

    陳皇后也回轉(zhuǎn)鳳儀宮。

    剛一回到宮中，她就去看視仍在熟睡的小公主，并壓低聲音，詢問乳母：“公主醒過不曾？”

    “回娘娘，小公主醒過一次，喂了奶，又睡著了?！?/br>
    陳皇后點一點頭：“好生照看著，萬萬不可怠慢?！?/br>
    “是?！?/br>
    陳皇后走至桌邊，攬鏡自照，驚覺鬢邊又多了一根白發(fā)。

    忽有心腹宮女上前，悄聲稟報：“娘娘，臨華宮那位買通宮人，試圖想見皇上呢?！?/br>
    臨華宮里住著的是因“染恙”而不得不長居宮內(nèi)的魏淑妃。

    陳皇后聞言，眼神微動，轉(zhuǎn)頭瞧了一眼小公主所在的方向，輕笑一聲：“都這樣了，還折騰呢？”

    “娘娘的意思是……”

    “這件事飛仙宮那邊知道就行了，不必告訴本宮?！?/br>
    飛仙宮的薛貴妃和魏氏一向不對付，肯定不愿意看到魏氏復(fù)寵。

    至于陳皇后，她只用做好六宮之主就夠了。

    “奴婢明白了。”

    陳皇后站起身來，緩行幾步，凝視著小公主的睡顏，輕嘆一聲：“可惜……”

    至于可惜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

    沈纖纖隨著蕭晟離開皇宮。

    直到被他抱著，坐上晉王府的馬車，她整個人才算徹底放松下來。

    方才在帝后面前，她一直提心吊膽。這會兒干脆倚著馬車壁，閉目養(yǎng)神。

    晉王雙手抱臂坐在她不遠(yuǎn)處，瞧了她幾眼，見她似乎沒有搭話的打算，就輕咳了一聲。

    沈纖纖知道他大概有話要說，就睜眸望向他。

    “今日之事，本王事先并不知情。你盡管放心，這種事情，以后不會再發(fā)生?！笔掙伤尖膺^后，決定還是出言安慰幾句，好讓她心安。

    沈纖纖心想，原來是說這個。她又不是真正的晉王妃，也不會介意美人，介意的是王爺自己。

    她溫柔一笑：“我知道的。有你在，我永遠(yuǎn)都不擔(dān)心這一點?！?/br>
    他最初找她，就是為了擋美人，拒桃花。不過這次她一人在場時，發(fā)揮的不好。若非他及時趕到，她險些就要失職了。

    女子眼中的信賴格外明顯，晉王心尖一動，暗想，大概先前兩人情意濃時，本王曾經(jīng)對她有過承諾。

    這樣看來，失憶前的他，也多多少少有些可取之處，至少在感情方面還算專一。

    “不過皇上留心王府內(nèi)帷之事，本王與王妃就不好再一直分處兩室了……”

    沈纖纖心里一咯噔，雙目驀的圓睜。她心念一轉(zhuǎn)，迅速找到理由：“可是王爺傷勢尚未痊愈，夫妻怎好同居一室？”

    “本王說的是傷好之后，不是現(xiàn)在?！笔掙蓧旱土寺曇?，“況且皇上剛一提出來，王妃今晚就搬回正房，也恐他多心?！?/br>
    其實晉王殿下已漸漸接受現(xiàn)狀，與王妃客客氣氣，每日只需例行探視并送上一封情詩。

    然而皇兄竟關(guān)注他內(nèi)帷之事，過多揣測，還試圖往他后院塞人。這讓他驚異之余，也迅速意識到，必須盡快結(jié)束新婚夫妻分室而居的怪異局面。

    “可是，你答應(yīng)過我……”沈纖纖話說到一半，就又止住。

    誠然他答應(yīng)與她分房，但是皇帝今日鬧了這么一出，情況自然就不一樣了。

    “若不然，他又以此為借口賞賜美人該當(dāng)如何？”

    沈纖纖賭氣接話：“他愛賞賜就讓他賞賜，反正又不是給我的。”

    蕭晟皺眉：“王妃怎么還說氣話？本王既已娶你為妻，又怎能再要其他女子？”

    沈纖纖別過頭，唇線緊抿，一時不知該如何應(yīng)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