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年扭頭掃視了一番軍區(qū)幾位領(lǐng)導(dǎo)，坦言說：“不行，這合作無法繼續(xù)。”

    馬琳摸不著頭腦了：“你剛才不是還說咱們硬件置辦的不錯，玉鳳這公司挺好的呀，為什么不行?！?/br>
    顧年指著地面說：“馬琳，我是個商人，我得有我的商業(yè)眼光，我需要合作的，是一個擁有發(fā)展前景的私營企業(yè)，而不是一個草臺班子，私人小作坊，一年才賣幾十萬，還是人民幣，你叫我怎么應(yīng)對中情局的調(diào)查？”

    徐勇義溫聲說：“要不這樣，我讓玉鳳今年先不考驗了，集中精力，下半年做一下市場？”

    顧年冷笑一聲，說：“你們是真不懂商業(yè)，慢說半年，就一年都不行，一個一年只能銷5萬刀幣的小企業(yè)，用半年時間能做成什么樣，銷售額達(dá)到十萬？徐勇義，你明白家喻戶曉四個字的意思嗎，我要投一個工廠，它至少要能達(dá)到家喻戶曉的程度才行?！?/br>
    徐勇義皺眉，扭頭看高處長。

    高處長說：“這樣吧，我來辦，以后把小軍嫂油辣椒納入部隊副食采購，把它送到全軍將士們的餐桌上?！?/br>
    部隊采購就是一大筆的銷售額了，至少能再幫陳玉鳳提30萬的營業(yè)額。

    馬琳覺得這個方式可行：“我們軍區(qū)過年的福利，全改成油辣椒?！?/br>
    陳玉鳳覺得挺難堪的，因為她搞銷售，比領(lǐng)導(dǎo)們更能理解顧年的意思，他想要的，是小軍嫂油辣椒像現(xiàn)在的飄柔洗發(fā)水，大寶sod蜜和小霸王學(xué)習(xí)機(jī)一樣，家家戶戶，人人知曉。

    而要想達(dá)到那種程度，銷售額就不能是以十萬計，而是百萬，甚至千萬。

    果然，顧年長長噓了口氣，說：“馬琳，高明，徐勇義，我很想跟你們合作，但是請你們體諒我的困境，這樣真的不行?！?/br>
    說著，他轉(zhuǎn)身就欲出屋。

    幾個領(lǐng)導(dǎo)面面相覷，大動干戈搞了半年了，在他們的專業(yè)領(lǐng)域，顧年只有點頭稱是的份兒，可在私營銷售，這個他們完全不懂行的行當(dāng)，他們栽跟斗了？

    關(guān)鍵是，做私營，搞銷售，幾個領(lǐng)導(dǎo)完全不會，甚至還摸不著頭腦，這可怎么辦？

    馬琳在瞪高處長，因為高處長是他們當(dāng)中最活絡(luò)，最會搞生意經(jīng)的。

    她想看他是否能想到個什么辦法，把油辣椒的銷售搞起來。

    高處長見馬琳都快瞪成斗雞眼了，攤著雙手表示自己的無奈。

    顧年這時已經(jīng)在問馬旭了：“你安排的住處在什么地方，帶我去？”

    馬旭還想再拖延一下，但顧年說：“走吧，我坐了12個小時的飛機(jī)，時差也沒倒過來，必須好好休息一下?！?/br>
    馬旭突然想起件事，說：“對了，您上車的時候給了我個手提袋，說是要送韓超的，我把手提袋拉車上了，現(xiàn)在去取？”

    “快去。”顧年簡促的說。

    其實按理來說，要想讓一個小作坊在一年內(nèi)，達(dá)到家喻戶曉的程度，不可能。

    神仙都做不到，更何況陳玉鳳還是個普通人，一個腦瓜子并不那么聰明的普通人，而這時，馬琳去鎖門了，徐勇義跟顧年站在一處，正在低聲聊著什么，高處長則走到陳玉鳳擺書，擺照片的收架前，正在欣賞她的照片。

    擺在最中間的，是陳玉鳳前年上匯報演出時，跟領(lǐng)導(dǎo)們的合照。

    那年她28，穿一件粉紅色的羽絨服，站在領(lǐng)導(dǎo)身側(cè)，笑的特別燦爛。

    高處長端詳了會兒，轉(zhuǎn)頭豎起大拇指，對著陳玉鳳笑了一下。

    可謂靈機(jī)一動，陳玉鳳試著說：“顧先生，你能不能給我半年的時間，我保證，我能讓我們小軍嫂牌的油辣椒做到家喻戶曉的程度，行嗎？”

    顧年回頭，徐勇義也回了頭。

    馬琳正在鎖保險箱，只聽保險箱卡嗒一聲落了鎖，回頭，也在看陳玉鳳。

    估計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

    徐勇義首先說：“玉鳳，凡事量力而行，你這兒不行，我們還可以物色別人，找別的企業(yè)，就是耽誤的時間長一點，但不是不可能。”

    在他看來，他們因為不懂經(jīng)營和銷售，沒達(dá)到顧年的要求，整改即可。

    陳玉鳳不行，可以找別的企業(yè)，物色別的人選，只是需要點時間。

    沒必要肘著陳玉鳳硬上。

    但在馬琳和高處長不一樣，他們不想再擔(dān)風(fēng)險去另找別人，也不想浪費時間，所以馬琳搶著說：“玉鳳，你有啥辦法，快說?！?/br>
    陳玉鳳實言說：“您要讓我說，我是說不出來的，但我保證，只要給我半年，我必定可以?！崩^而又說：“顧先生，我從書上學(xué)來的，投資，就好比于蕓蕓眾生中發(fā)現(xiàn)被埋沒的天才，伯樂發(fā)現(xiàn)千里馬，要是我在半年內(nèi)能做到家喻戶曉，就證明你的眼光沒錯，投資是有價值的，對不對？”

    這話意外的好聽，當(dāng)然，也具有說服力。

    顧年笑了笑：“你說的很對?！?/br>
    “你給我半年的時間，可以嗎？”陳玉鳳說。

    也算逼自己一把，她曾經(jīng)也沒想過考大學(xué)，可她考上了，也沒想過數(shù)學(xué)能及格，但最終她還是及格了，把企業(yè)做起來，明面上是在幫軍區(qū)，但賺來的利益，錢是她的呀。

    甜甜和蜜蜜都是女孩，不管她們將來會干什么，會否結(jié)婚。

    陳玉鳳作為母親，不認(rèn)可兒孫自有兒孫福那句話，她更認(rèn)可的是，孩子有能力，則讓她們勇敢的去闖蕩，可要她們沒有能力，她能給她們金錢的底氣，讓她們后半生，能安穩(wěn)的，平安的渡過。

    為人父母，不能只想著兒子成龍女兒成鳳，還要接受她們也許會傷會殘，需要自己一輩子去保護(hù)的心理準(zhǔn)備。

    顧年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可以先給你投10萬美金，半年時間，你要做到家喻戶曉，否則的話我就會撤資，怎么樣？”

    先給你錢讓你花，可你要給他賺不來錢，他的錢，他就要收回去。

    這就是風(fēng)險投資，陳玉鳳懂。

    “好?！彼f。

    雖不知道陳玉鳳究竟要怎么做，但她畢竟是上過兩次匯報演出的女編導(dǎo)。

    尤其是馬琳，于陳玉鳳有種謎一般的自信，就得再附合一句：“玉鳳說她行，她就肯定行，顧年，你就等著吧，半年時間，她必定給你一份完美的答案?！?/br>
    徐勇義則示意顧年跟自己先走一步，說：“顧年，咱得談?wù)劺璧氖??！?/br>
    這時馬旭去開車了，馬琳和高處長一看顧年和徐勇義還有私事要談，就先走了，而顧年，在等陳玉鳳都出了門之后，才說：“勇義，當(dāng)年韓超欺負(fù)黎憲剛，欺負(fù)的太狠了?！?/br>
    “那就讓他來，我做主，讓他倆公平較量一番，出了事我兜著。”徐勇義說。

    按理，人家私人聊天，陳玉鳳不該偷聽的。

    但她分明聽到了，他們聊的事跟韓超有關(guān)，走到窗戶跟的時候，咬了咬牙，還是停了下來，想要繼續(xù)偷聽。

    這時顧年說：“勇義，黎憲剛擁有三重國籍，目前他的橡膠、咖啡豆，以及巧克力等商業(yè)物品在你們沿海一帶銷得很好，他也來過大陸好幾次，我跟他提過，讓他跟韓超公平?jīng)Q斗，但黎說了，韓做的事，于他的事業(yè)，人格，是毀滅性的打擊，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jié)束，黎擁有東南亞最大的橡膠園，也沒想過為了韓超而在大陸行兇犯事，他有錢，他本身不會觸犯大陸的刑事，他只求一點，把韓超的人格和尊嚴(yán)踩在地上，你應(yīng)該能明白他的憤怒吧？”

    所以徐勇義前段時間跟顧年提的是，如果黎憲剛不想放過韓超，就來光明正大打一架，誰打死誰都沒關(guān)系，他兜著。

    可黎憲剛不這么認(rèn)為，都是男人，韓超騙了他三年不說，臨走的時候還讓他聲名敗盡，他要的不是韓超的命，而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羞辱。

    所以，他就是要躲在暗處，收集韓超的情報，并找個時機(jī)，狠狠羞辱韓超。

    徐勇義頓了會兒，說：“你得給我黎憲剛的資料，還有，他護(hù)照上的姓名?！?/br>
    顧年笑著說：“老徐，知道我為什么更愿意呆在米國嗎，因為在米國，有一種東西叫公民的自由，而西方人最詬病的，就是咱們沒有人權(quán)，你曾經(jīng)是我們一幫干部里最有覺悟的，但現(xiàn)在，曾經(jīng)的屠龍者終成惡龍，為了保護(hù)你兒子的權(quán)益，你要濫用職權(quán)，迫害一個國際友人，外籍商人？”

    徐勇義望著顧年，半晌未語。

    顧年又說：“屠龍者終成惡龍，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但我希望你不是！”

    這時馬旭把車開進(jìn)院子了，提了個手提袋，交給了陳玉鳳：“這是顧先生說他一個故友送給韓超的禮物，給你，你來轉(zhuǎn)交吧？”

    “行?！标愑聒P接過了手提袋。

    顧年欲上車，但止步，左右四顧，猶豫著說：“我記得剛才周女士說……”

    “你說周阿姨吧，我剛進(jìn)門的時候碰上她，提著幾個飯盒，就在門外，是給您提的？”馬旭反問。

    話說，本來顧年都準(zhǔn)備金盆洗手了，之所以來，是因為周雅芳的熱情招呼。

    當(dāng)然，軍區(qū)用他們的實際行動說服了他，讓他愿意跟軍區(qū)繼續(xù)合作。

    而陳玉鳳呢，不管她想用什么方法，讓她的廠子在半年內(nèi)能夠達(dá)到家喻戶曉的程度，她能，則顧年的投資在中情局那兒，就擁有了說服力，她要不能，風(fēng)險在她身上，因為他的錢，他終會收回去，中情局也挑不出他的毛病來。

    顧年半年前于周雅芳并沒有太深的印象。

    是礙于對方的熱情，駁不了面子才答應(yīng)要陪她走一走的。

    中途她打過一回電話，他依舊是因為不想駁斥她的面子才來的。

    顧年曾想過，前妻即逝，自己后半生獨自一人過即可。

    也想過，周雅芳只要表現(xiàn)的稍微不是那么熱情，他行君子之諾，來，看她一回即可，可對方每回，總讓顧年心中格外感動，也找不到回絕的理由。

    他說：“接上她，咱們一起我的去住處?！?/br>
    車出了門，這時周雅芳還在廠門外，馬旭停了車，顧年下車，打開門，倆人對視一笑，周雅芳上車了，把飯盒捧給顧年，示意他聞一聞。

    顧年深嗅了一口，點頭：真香！

    周雅芳心怦怦的跳著，這輩子，她從來沒像今天一樣，如此激動，開心過。

    這時，顧年忽而說：“咱們說好了，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最近正值暑假吧，你要覺得跟我一起出去不方便，可以帶個孩子，我記得你有四個孫子?！?/br>
    作為一個母親，奶奶，周雅芳最重視的當(dāng)然是自己的孩子。

    她也想過，自己要出去，是不是該帶上甜甜或者蜜蜜，畢竟怕人口舌。

    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周雅芳脫口而出：“不用，我想自己走一走。”

    她小時候父親死的早，老娘是她一個人伺候到死的，陳凡世是個大爺脾氣，一把活兒都不干，工分全由周雅芳來賺，后來有了女兒，她又要辛辛苦苦拉扯孩子，好容易女兒十八歲，出嫁了，本以為可以松口氣，但她旋即生了娃，于是周雅芳又開始拉扯蜜蜜，帶到六七歲，終于不用cao心了，又進(jìn)城，幫女兒開酒樓。

    這輩子，周雅芳沒有為自己活過一天。

    但這趟，她不想帶孩子，她只想自己一個人出去走一走。

    再相視一笑，周雅芳突然發(fā)現(xiàn)，顧年應(yīng)該也是這樣想的。

    人這一生，蠅蠅茍茍，都在為別人而活。

    可到老來，又有幾個，能修得子女成氣，不用cao心，自己能為自己而活一天呢？

    ……

    再說陳玉鳳，打開手提袋，看里面是兩條煙，就問徐勇義：“爸，這煙，我拿去給韓超？”

    徐勇義抓出一條煙看了看，這是越國產(chǎn)的煙，上面是越文。

    韓超當(dāng)年在越國時是抽煙的，煙癮還挺大，有段時間寫信，說自己有時候一天要抽一兩盒。這煙當(dāng)然是黎憲剛帶來給韓超的，至于是什么意圖，徐勇義也說不準(zhǔn)，畢竟最了解黎憲剛的人是韓超，估計只有他能猜到對方的心思了。

    他想了想，說：“你拿去，給他吧。”

    陳玉鳳忍了又忍，但還是說：“爸，韓超當(dāng)初是為了國家才去的越國，你得保證他的安全吧？”

    徐勇義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玉鳳，法律之內(nèi)，我肯定會保護(hù)他的安全，但他的尊嚴(yán)，人格，得他自己來維護(hù)，你明白嗎？”

    法律的界限是觸犯刑事，是殺人越禍。

    可黎憲剛要的不是韓超的命，而是想侮辱他的人格，撻斥他的尊嚴(yán)。

    這就牽扯的面多了，比如部隊嚴(yán)禁的嫖娼，酗酒，賭博，吸毒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