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非拙之后，Z也獻(xiàn)上的花束。他和露絲全無交集，只是陪伴段非拙來的，獻(xiàn)過花后很快就退下圣壇。

    其他賓客聽說露絲的遺體被修復(fù)了，紛紛涌上前來鮮花。每個人望見少女的遺容時都發(fā)自內(nèi)心地贊嘆起來。

    等每個人都獻(xiàn)過花，牧師叫來抬棺人，準(zhǔn)備給棺材打上九寸釘，抬去墓園下葬。

    就在此時，教堂大門忽然被推開了。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轉(zhuǎn)向門口。

    一名須發(fā)凌亂的中年男子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進(jìn)來。他的右腿從膝蓋以下全部截肢，替換成了一條木腿。

    他拎著一只小包裹，布滿血絲的眼睛嚴(yán)厲地掃過眾人。

    人們頓時像摩西分紅海一樣為他讓出一條路。

    “羅伯茨先生？”段非拙揚起眉毛。

    露絲的父親蹣跚走到女兒的棺材前，艱難地跪了下來。他打開他帶來的那只小包裹，從里面取出一雙精美的小皮鞋。

    羅伯茨夫人望著那皮鞋，捂住了嘴。

    “這是我給露絲做的。”羅伯茨先生沙啞地說，“她一天到晚在外奔波，鞋子都磨壞了。我讓她去買一雙新的，她卻不肯，說舊的還能穿。她賺了挺多錢，卻一分錢都舍不得為自己花，她總說……總說要攢錢給我買一條機(jī)械義肢。所以我就想給那孩子做一雙鞋?？蓻]等我做好，她就……”

    淚水滑過中年男子的面頰，沒入他好幾天沒修剪的凌亂胡須中。

    “我熬了好幾晚，總算讓我趕上了?！?/br>
    他彎下腰，抬起女兒的腳，將那雙精美的小皮鞋穿了上去。

    段非拙送算明白為什么他每次拜訪露絲家，羅伯茨先生總是窩在工作室里了。他只是想趕上女兒的葬禮，讓她穿上自己親手做的鞋子。

    羅伯茨夫人發(fā)出一聲響亮的哀嚎，沖上前去一把抱住丈夫。

    在一家人的哭泣聲中，露絲的棺材被釘死了。爛泥街的幾名和露絲同齡的小伙子擔(dān)任抬棺人，將棺材抬進(jìn)墓園中，放進(jìn)早已挖好的深坑中。

    牧師一邊朗誦悼詞，抬棺人一邊往坑內(nèi)填土。很快原地就堆起了一座小小的墳包。那個活潑善良的少女永遠(yuǎn)長眠在了六尺深的泥土之下。

    參加葬禮的人逐漸散去，只有露絲的家人仍站在墳?zāi)骨俺聊匕У俊?/br>
    Z扯了扯段非拙衣袖，示意墓園大門，暗示他是離開的時候了。

    段非拙向羅伯茨一家道了別，隨著其他人一起走出墓園。

    離開了沉痛的葬禮現(xiàn)場，人們就不由地話多了起來。主婦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今日菜價和烹飪配方，男人們交換著各自對新聞頭條和國家大事的看法。

    因為對遺體修復(fù)的成果非常滿意，段非拙向鄧肯·麥克萊恩支付了余款。斯通醫(yī)生像是嗅到了某種商機(jī)，抓著鄧肯·麥克萊恩，不遺余力地和他套近乎。

    “您的修復(fù)技術(shù)真是出神入化呀，麥克萊恩先生！您是在哪兒學(xué)的呢？自學(xué)的？真是了不起！這讓我想起我在印度服役的時候，當(dāng)?shù)乇l(fā)了霍亂，我也是依靠自學(xué)的知識遏制了疾病的傳播……”

    段非拙冷眼望著自吹自擂的斯通醫(yī)生，很是同情被他糾纏的遺體修復(fù)師。

    忽然，一道靈光閃過段非拙的腦海。

    “Z！Z！”他呼喚身邊的男子。

    “怎么了？”Z不解。

    “地圖！我需要一張阿伯丁市的地圖！”

    墓園中當(dāng)然沒有地圖，但碼頭街離這兒不遠(yuǎn)，常有賣報童在碼頭上向乘船來到阿伯丁的人們兜售地圖。

    于是他們直奔碼頭街，向他們所遇到的第一個賣報童買了張地圖，接著火速趕回旅館。

    段非拙將地圖鋪在桌子上，打開警方檔案。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Z不安地問。

    “我正在將死者的遇害地點標(biāo)注在地圖上?！倍畏亲疽贿呍诘貓D上畫下圓點，一邊解釋，“您聽說過約翰·斯諾其人嗎？”

    “略知一二?！盳答道，“他是一名醫(yī)生，對嗎？當(dāng)年倫敦爆發(fā)霍亂，正是他找出了霍亂的源頭，遏制了疾病的傳播?！?/br>
    “沒錯。約翰·斯諾在尋找傳染源的時候，使用了空間統(tǒng)計學(xué)方法，將所有患病者的位置標(biāo)注在地圖上。病患越密集的地方，就代表距離傳染源頭越近?！?/br>
    “嗯，原理我大致明白?！盳頷首，“這跟連環(huán)殺人案有什么關(guān)系？”

    “同樣的方法也可以用在犯罪案件上。將兇手行兇的位置標(biāo)注出來，就能大致推斷出兇手的活動范圍。你想想，兇手連續(xù)行兇五次都無人目擊，這說明他對行兇現(xiàn)場附近的環(huán)境極為了解，知道什么時候該地區(qū)空無一人，適合動手。而兇手極為了解的地區(qū)，往往就是他經(jīng)?；顒拥牡胤健木幼〉攸c或工作地點！”

    Z雙目失明，所以對地圖、圖形之類的東西很不敏感。就算他知道五名死者的遇害地點，也未必能在腦海中把它們聯(lián)系起來，形成一幅完整的畫面。

    但段非拙不同。他飛快地在地圖上標(biāo)好五個圓點，接著直起腰，從更宏觀的角度觀察整幅地圖。

    五個圓點中，一個位于海邊——那是在碼頭街附近遇害的露絲。另外四個則圍繞著它均勻地呈扇形分布，猶如眾星拱月。

    前四個死者的遇害地點到露絲遇害地點之間，距離幾乎是相等的。

    段非拙產(chǎn)生了一種可怕的想法也許兇手居住或工作的地方，就在露絲遇害地點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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