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些以后,他試著通過內心呼喚白鷺。

    “朱鷺?！辩婇性谛睦镙p輕念出這兩個字。

    然后便是漫長的等待,沒有人回應他。

    但他感覺白鷺應該能聽見,便沒有放棄,繼續(xù)和他說話。

    “我叫鐘樾。”鐘樾開始給他做自我介紹，“很抱歉闖入你的寢宮，我無意冒犯,只是來…”

    他頓了頓,然后隨便編了個理由：“我是來獻禮的。”

    說是獻禮,他手上其實什么都沒有。

    “我久仰朱鷺劍之名，想一睹天下第一神劍的威風。”鐘樾誠懇地夸贊他：“我想，你一定是把漂亮又強悍的寶劍吧?！?/br>
    換作往時，鐘樾如果這樣夸獎，這劍肯定會高興得亂蹦。

    但這回白鷺沒有反應，一句話也不肯說，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里暗中觀察。

    鐘樾在心里嘆了口氣，隨后手臂一抱，說：“天下第一神劍，該不會怕我這個手無寸鐵的等閑之輩吧。”

    話音剛落，幾把飛刃破空而出，直沖鐘樾而來。

    鐘樾輕而易舉躲過，同時判斷了飛刃來的方向，向那個方向慢慢走去。

    轉眼又來到擺滿美食的大殿，鐘樾掃過桌面，一盞瓷碗里裝著半碗桑椹汁，烤雞被撕走了一個腿——白鷺剛才在這里吃過東西。

    “我說實話。”鐘樾想了想，說：“我希望能向陛下買下你?！?/br>
    他一邊說，一邊往里走去：“像你這樣的劍，應該作為寶貴的珍藏品，而不是征戰(zhàn)的犧牲品?！?/br>
    “陛下答應了嗎？”白鷺終于開了口。

    鐘樾總算深深松了口氣，準備繼續(xù)忽悠這劍：“是，現(xiàn)在政權穩(wěn)定，天下太平，已經不需要打仗了。”

    “下一個朝代還會打仗的。”白鷺說。

    “我保證，不會讓你再去打仗?！辩婇姓f。

    “不?！卑樉芙^了他，“我不想做個收藏品，我不屬于你。”

    鐘樾頓時有點兒頭疼，但還是耐心地問他：“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在這個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了解白鷺，當然白鷺也很少和他說起過去的事情。

    鐘樾問完，白鷺沉默了很久很久，說：“我…再等等吧?！?/br>
    “等什么？”鐘樾敏銳地問。

    一切的恐懼、怨恨、執(zhí)念，都有可能催生出魔，他得弄清楚讓白鷺變成這樣的真實原因。

    但白鷺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只問：“我很有名，是真的嗎？”

    “是。”鐘樾說。

    “有多有名？所有人都知道我嗎？”白鷺小心翼翼地問。

    鐘樾不明白他這么問的原因，以為他只是好奇自己的有名程度，便說：“上到朝廷，下到平民百姓，都…”

    “你騙人！”白鷺忽然惡狠狠地打斷了他。

    “我沒騙你?！辩婇姓f。

    白鷺就這么莫名其妙地生了氣，不僅用飛刃砸他，還出動了宮殿內的一些兵器，兇巴巴地向著他。

    鐘樾只得改口：“可能一些住在荒郊野嶺的人沒聽說過你?！?/br>
    那些兵器這才掉了頭，搖搖晃晃地為白鷺放哨，看上去都不是很強大，呆頭呆腦的。

    “如果下回打仗在荒郊野嶺…”白鷺又開了口，“現(xiàn)在不知道我的人，會知道我嗎？”

    鐘樾正向兵器飛來的方向走去，兩把長矛飛來，交叉擋住他的去路，鐘樾一伸手，就將它們折斷了。

    “我問你話呢?！卑樚_。

    “很難說。”鐘樾嚴謹?shù)鼗卮鹚?，“如果下一場?zhàn)爭在許多年以后，他們就沒機會知道你了?！?/br>
    白鷺問的這些話，讓他懷疑自己的猜測偏離了事情的真相。白鷺并非像他想象中那樣害怕戰(zhàn)爭，甚至說…期待通過戰(zhàn)爭，讓別人認識他。

    “為什么？”白鷺問。

    鐘樾此時已經到得一扇長門前，他感受得到，白鷺就在這扇門背后。

    “因為，人都是會老會死的?！辩婇姓f。

    門背后，白鷺聞言忽然身形一僵。

    “我一直沒等到，是因為…對方死了嗎?！卑橆澏吨曇魡枴?/br>
    鐘樾即將推開門的手頓住了。

    原來，白鷺的執(zhí)念是某一個人。

    鐘樾咬咬牙，一口氣將門推開了。

    這里邊是一間寢室，寬敞而干凈，家具一應俱全。鐘樾環(huán)視一周，沒看見白鷺，他應該是躲起來了。

    “我一直都在等他?！卑樀穆曇艟谷贿煅势饋恚拔沂窃谝粋€月圓夜見到他的，每到月圓夜我都會想起他，會很高興?！?/br>
    鐘樾僵在屋子里，此刻腦袋有片刻的空白。

    “他是我…遇到過的最溫柔的人?！卑樢贿吙抟贿呎f，“他不嫌棄…不嫌棄我弱小又平凡，他夸我是…是一塊璞玉…”

    “我每天都很想見到他，只要打仗…我就能去不同的地方。”白鷺說，“但是我、我其實很怕…”

    鐘樾總算走過去，拉開衣柜的門，看見了縮在里面的白鷺。

    他已經脫去了之前的那身盔甲，哭得眼眶猩紅，此刻一臉茫然地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鐘樾。

    鐘樾第一次見白鷺這么寂寞、這么絕望的模樣，越是注視他，自己心里就越疼痛。

    他忍著沒有移開視線。

    “我依然是個弱小的人，我一點兒都沒有變強大。”白鷺像是忍了很久，終于能一股腦地將心里的話說出來：“每次打仗，我都很怕自己會碎，很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他看見我，肯定會覺得我…特別窩囊特別沒本事…”

    “不是。”鐘樾抱住他，“他肯定會很佩服你，你為了見他…很勇敢地堅持了幾百年、上千年?！?/br>
    鐘樾說著，將他抱得更緊了：“沒有人是生來就強大的，弱小沒有問題，害怕也都是很正常的?！?/br>
    白鷺一愣，眼淚頓時又涌了出來，最后委屈地說：“我真的很期待見到他…一開始很難過，到后來很生氣，如果他不在那天遇到我、夸贊我就好了，這樣我就不會一直想著他…”

    “我知道?！辩婇惺猪樦谋臣雇?，輕輕地揉了揉他的發(fā)。

    在鐘樾的手接觸白鷺頭部以后，白鷺赤紅色的雙眼忽然恢復了原本的漆黑。

    他整個人都哭懵了，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被鐘樾抱在懷里，片刻后才反應過來，喊了一聲“哥哥”。

    鐘樾松開他，對上白鷺那雙清澈的眼眸。

    “這里是哪里？我有傷到你嗎？”白鷺頓時緊張地問。

    “沒有?！辩婇姓f，“這里是個很安全的地方?！?/br>
    白鷺眨了眨眼睛，眼里還藏著淚水，他拿手背擦了擦，顯然已經不記得入魔期間的事情了。

    還未待他們多聊幾句，眼前的場景再次變得混亂起來。

    白鷺用意識建造的宮殿土崩瓦解，在倒塌的轟鳴聲中，他們被從追憶鑒中吐了出來。

    還是在白家的庭院里，凡人們全都睡過去了，只剩一地神明。

    鐘樾意識剛回復過來，對面站的就是兇神惡煞的藍發(fā)天神與赤發(fā)天神。

    白鷺一伸手，就把鐘樾給擋在了身后面。

    “看來是控制住了。”藍發(fā)天神抱著手臂說，“那就來談談，些事該怎么處置吧。”

    *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xù)。

    鐘美人：他有個日思夜想了很多年的人。（沉重）

    大寶劍：都是樾樾把我造出來以后就不理我了，讓我委屈巴巴地想了幾千年，刮風下雨打架都在想樾樾qaq

    大寶劍：入魔了要親親抱抱摸摸才會好，最好是直接那啥！有安全感了就不害怕了?。ㄉ焓郑?/br>
    鐘美人：（拒絕）你心里有人了。

    大寶劍：qa□□a□□a□□a□□aq

    第65章 那個人是他的小秘密。

    手掌明燈的神明一直立于原地,他顯然是三位天神中地位最高者。

    “我等此次降臨凡間，正是為緝拿朱鷺劍靈而來?！彼従忛_口，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如諸位所見，劍靈的存在對凡間造成了巨大的困擾。我們認為，如果放任他自由行動，只怕…”

    “你們要帶我去哪兒？”白鷺問。

    “回天界，通過天庭會議決定你的處置?！眻?zhí)掌明燈的神明說。

    “胡說！”大白虎張嘴一聲吼，“你們分明準備把人家融了，做成澡盆?！?/br>
    此言一出，白鷺給嚇得縮了縮腦袋，看向身后的鐘樾。

    鐘樾這時終于開了口,繞過白鷺走到三位神明面前，態(tài)度堅定地說：“我以神匠的名義發(fā)誓,朱鷺劍靈絕不會做危害人間的事。”

    白鷺心魔形成的原因已經被找到，眼下只需要想辦法解除他心結的方法，失控的事情就不會再發(fā)生。

    而且，根據鐘樾的判斷，白鷺容易在逼近月圓之夜時期入魔,今夜過去后,他應當會處于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狀態(tài)。

    現(xiàn)在決不能讓天神們將白鷺帶走。

    “只憑你一人之言,怎能讓人信服？”赤發(fā)天神不滿道,“今夜發(fā)生之事我們都看在眼里，你私藏朱鷺劍靈，早已是重罪！”

    “哎,行啦行啦?！卑装l(fā)老頭懶洋洋地拄著拐上前來,“我想我們是該一改以往的做派,做出適當?shù)母倪M了。”

    “歸鋆，你是站在他們那邊的嗎？”執(zhí)掌明燈的神明問，臉色呈現(xiàn)出輕微的怒意。

    “不?！卑装l(fā)老頭說，“我只相信我所看見的…所以，我也以山河神的名義發(fā)誓，朱鷺劍靈絕不會做危害人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