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師妹 第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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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跟著的一眾修士均不解地看著他——最近仙尊莫名其妙的舉動太多,難不成是在修煉什么新的功法? 許久,夜?fàn)T長嘆一聲,惱火地收回手,轉(zhuǎn)身。 又叫那條魚占了好機(jī)會,生生把南棠的目光給吸引走,委實(shí)可恨。 論容貌,論境界,論地位……那條魚有的,他也都有,甚至更強(qiáng)。神兵天降般的救星,他也能做到,可偏偏隔著星河瀚海,他的一切都被無情碾壓。 生氣,想起來就讓人窩火! ———— 一人一龍呼嘯沖出裂隙,向上空疾掠。駐守在絕蹤崖上的修士感受到一股狂風(fēng)從崖底沖上來,他們也不知出了何事,紛紛戒備地望去,只看到一只黑龍從崖底竄出,盤旋在了天際。 “龍……”修士們傻眼。 南棠的鬢發(fā)都被風(fēng)吹得向兩鬢豎起,她握著龍角,無奈道:“你生氣?” 回答她的只有一聲低低龍吟,與一個緩緩在龍頭上浮起的人影。 “夜?fàn)T?”南棠看著這個人影微蹙眉頭。 這是附在龍骨上的夜?fàn)T魂體,借著最后一點(diǎn)龍威與南棠先前的生氣,自龍頭聚成人形站起,與她 相向而立。他緩緩伸出手,以指背溫柔撫過她的臉頰。冰涼的觸感讓南棠一驚,這是實(shí)打?qū)嵉挠|碰,夜?fàn)T是魂體,怎會凝出實(shí)體? “夜?fàn)T!”南棠又驚又喜地反握他的手,卻依然穿透了他的手。 還是抓不住。 墨霧般的人影久久不散,就這般站在她對面。 “我沒事,不難受了。”南棠看出他想說的話,主動答道。她臉上的淚早就被吹干,胸口的悶痛與突如其來的悲傷隨著離開秘境而一并消失,“應(yīng)該是句芒春種引發(fā)的感悟?!?/br> 和三十年前她開啟十方古陣時的情況有點(diǎn)像,她所感受到的應(yīng)該是肆虐戰(zhàn)火下天地萬靈的悲傷,只不過差別在于,三十年前她需通過十方古陣才能感觸,而如今則可以直接感受。 她話音剛落,懸崖之下又沖上來幾道人影,月梟也跟著離開秘境飛到懸崖上。 “小友,你身上的傷不輕,需要盡快閉關(guān)療傷。不如隨我回銀月灣,我助你療傷?!痹聴n看著她一身上下的傷口,溫聲道。 見他對她先前不禮貌的離開沒有絲毫氣惱,南棠有些不好意思:“多謝仙君關(guān)心,這傷不礙事,可以自行恢復(fù)。今日已經(jīng)勞煩仙君趕來救命,不敢再耽誤仙君?!?/br> “你有所不知,你身上所受之傷并非普通外傷,若我沒有料錯,乃出自西羅境的冥電。這是喬云庭的絕學(xué),此電不僅可裂體,亦可傷魂,即便rou體上的傷口愈合,冥電仍會留在魂神之上折磨不歇?!痹聴n仔細(xì)解釋,又道,“你也不必覺得欠我人情,你是能救我母親性命之人,無論如何,我都會保住你性命無虞?!?/br> 南棠又道聲謝。除了最初被李瑞松打傷時,她元神與rou身俱痛外,后來并沒覺得痛苦,想來句芒春種的強(qiáng)大恢復(fù)力不僅修復(fù)她的rou身,亦能保護(hù)她的魂神。思及此,她不想麻煩月梟,剛要拒絕,卻忽然又想起一事來。 她的傷并非來自喬云庭,而是來自李瑞松,不過冥電乃是喬云庭的絕學(xué),李瑞松是他的徒弟,使出冥電不奇怪,真正被喬云庭打傷的人,是夜?fàn)T。 徒弟的冥電已經(jīng)厲害至此,喬云庭的冥電則更加強(qiáng)大,她替夜?fàn)T吸引部分冥電時便感受過。這么一想,她大驚。夜?fàn)T本就是半魂之體,對戰(zhàn)之中也不知吃了多少記冥電,再到后來喬云庭又向眾修示警,以至他們被圍攻之時,云臺山的修士使出的全是傷魂之術(shù),夜?fàn)T咬牙硬扛了好些攻擊。 南棠臉色一變,瞬間改變主意。 “再者論,你身邊帶著這么大的骨龍,未免惹人側(cè)目,恐怕……” 月梟見她不語,只道她還有顧忌,便又勸道,哪想一句話沒說完全,就聽南棠毫無猶豫的一聲—— “好,就去銀月灣,越快越好?!?/br> 也不知她為何改變心意,月梟一愣,反而骨龍狠狠甩了一下斷尾,以示心中不滿。 半空中一道虛門亮起,月梟掐訣施出傳送大陣,又做了個手勢:“請?!?/br> 南棠二話沒說,馭龍飛入虛門內(nèi)。 “你在看什么?”跟在后方的緹煙正要隨南棠飛入虛門,卻見嫣華頻頻轉(zhuǎn)頭望向裂隙處,腳步有些猶豫。 嫣華搖了搖頭,抿唇不答。 緹煙看了眼裂隙處,道:“是在想蕭寂?” 蕭寂并沒跟著她們出來,而是隨著于懷留在秘境內(nèi)對陣云臺山的修士。 “里面那么危險,也不知道他能否全身而退。算了,走吧。”嫣華沒有否認(rèn)心里擔(dān)憂,但也沒為蕭寂耽擱行程,話音一落便掠進(jìn)虛門內(nèi)。 漫長仙途,他們會遇到不計(jì)其數(shù)的人,有些人,注定只會在彼此生命中存在一個瞬間。 他們同生共死過,這個瞬間足夠燦爛,也就夠了。 ———— 虛門之后就是銀月灣細(xì)長柔軟的沙灘,南棠飛進(jìn)門后就令骨龍降落沙灘上,她從龍頭跳下,手掌按在墨焰上,無需說半句話,骨龍身上所附的魂體就倏地一下徹底進(jìn)了她體內(nèi)。 月梟進(jìn)來時,就只瞧見一副完整的龍骸靜靜躺在沙灘上,了無生息。他淡淡掃了一眼,并沒表現(xiàn)出任何詫異。 南棠惦記夜?fàn)T傷勢,也顧不上隱藏,橫豎骨龍的情況月梟早就看在眼中,以他的境界心中應(yīng)該有數(shù),她瞞與不瞞都沒兩樣。 “勞煩仙君替小修安排療傷之事?!彼蛟聴n拱手道。 月梟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這就去準(zhǔn)備,你們幾個先去秘海泉眼調(diào)息?!闭Z畢他又召來兩個鮫人,吩咐道:“帶這幾位去秘海泉眼暫憩?!?/br> 南棠三人便隨著兩個鮫人進(jìn)了秘海泉眼。 兩個鮫人叮囑了幾句,將秘海泉眼留給三人,南棠二話不說在角落盤膝坐下,雙眸一閉,進(jìn)了自己的神識虛空。 夜?fàn)T也在她的神識虛空中,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夜?fàn)T的魂體顏色變淡了,且總聚不成形,很勉強(qiáng)地保持著人形。 “為何要隨月梟來銀月灣?區(qū)區(qū)冥電而已,你的句芒春種完全可以應(yīng)付。你現(xiàn)在要做的是馬上閉關(guān),剛才你與山川同悲乃是領(lǐng)悟,修士頓悟是境界或修為最好的精進(jìn)機(jī)會,再加上你又剛與天羲鏡相融,禁靈陣初成,這是絕佳的閉關(guān)時機(jī),我不明白,你到這里浪費(fèi)時間做什么?” 夜?fàn)T的聲音響起,態(tài)度不算客氣,有些急躁。 “夜?fàn)T,你受傷了,對嗎?” 南棠只用一句話,就讓他冷靜下來。 夜?fàn)T一怔,她進(jìn)銀月灣不是因?yàn)樵聴n的邀請?是因?yàn)樗?/br> 有點(diǎn)高興,又有點(diǎn)得意,還有些窘迫……夜?fàn)T倏地轉(zhuǎn)過身,仍然不悅,卻沒了先前的急躁:“小傷而已,我自己可以恢復(fù),不需要那條魚幫我?!?/br> 南棠仿佛看到一個別扭逞強(qiáng)的男人氣鼓鼓的模樣,她想夜?fàn)T是個挺奇怪的人,他對修仙有著很深的見解,像個大能,她以為他應(yīng)該是位沉穩(wěn)內(nèi)斂的強(qiáng)修,可很多時倏,她又覺得他沒那么成熟,還保留著一絲少年真性情,相處起來十分有趣。 “你自己怎么恢復(fù)?連身體都沒有?!蹦咸睦@到他面前盯著他。 盡管只是道看不清模樣的墨煙,夜?fàn)T還是覺得南棠的目光好像看穿了自己,他不自在極了,但想了想他又問她:“我問你,那條魚好看嗎?” 這完全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南棠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 “這和你的傷有關(guān)系?” “沒有,但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好看。” 紫鱗鮫皇能不好看? 南棠就算想回答不好看,問題是誰信呢? 在夜?fàn)T發(fā)作前,南棠立刻補(bǔ)充:“但我見過太多好看的人了,他也不是最好看的?!?/br> 天下男修容顏出眾者多如牛毛,今天一個紫鮫皇,明天搞不好來個紅鳥仙,有什么好稀奇的。 “哦?那誰最好看?”夜?fàn)T問道。 “最好看?”南棠想了半天,才道,“我認(rèn)識的人里面,從前容貌以大師兄為最,二師兄生得也好,如今月梟仙君也與大師兄平分秋色……但一定要問最好……” 她回答得很認(rèn)真,想得也非常認(rèn)真,生怕回答錯了夜?fàn)T又不肯療傷。 “螢雪吧。螢雪是我所識之人中容貌最好者,雖說是個女子,不該與男修相較,不過我一直覺得以她的容貌不論為男為女,都占了一個‘絕’字,我還沒見過第二個比她美的人?!?/br> 南棠老實(shí)道,她說個女的,他總沒話可說了吧,這人還是他meimei,說來兄妹兩人應(yīng)該長得有幾分相似,夜?fàn)T肯定也生得英俊非常。 這回夜?fàn)T氣倒真沒生氣,只是異常古怪地問了聲:“你……真覺得螢雪最好看?” “嗯?!边@是她的實(shí)話。 夜?fàn)T摸了摸臉——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算她在夸自己吧。 “挺有眼光?!彼厮痪洌睦锸嫣沽?。 “所以,你要讓月梟幫你療傷嗎?” “不要!”夜?fàn)T斷然拒絕。 “夜?fàn)T!”南棠氣到又想用手戳他。 她真就這么做了,然而這一次,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夜?fàn)T?”她又叫了他一聲。 夜?fàn)T再無回應(yīng),魂體漸漸從人形化成他們最初相遇時的一團(tuán)混沌。 第79章 第一面 混沌的墨霧沒有再給南棠絲毫反應(yīng),神識虛空中除了南棠的聲音,沒有第二個聲音。 “夜?fàn)T……”南棠又急又憂地站在夜?fàn)T魂體面前,自責(zé)不已。 怎么沒早點(diǎn)看出夜?fàn)T受傷?任由他強(qiáng)撐斗法…… 他應(yīng)該是赤冕的強(qiáng)大上修,從談吐到見識常能為她打開新的天地,時間一久,她便總覺得夜?fàn)T該是無所不能,無所不曉,有他陪在身邊,這段歷煉就顯得不那么艱險,互相扶持著似乎沒什么坎是跨不過去的,卻忽略了他也只是一道半魂。 這世間哪有什么無所不能的神仙?再強(qiáng)大的修士,也總有虛弱之時。他到玉昆本就是落難,仙途無境,每個修士在自己的仙途之上,都只是個普通人。 南棠對著這團(tuán)魂影,半點(diǎn)辦法都沒有。 她已經(jīng)將自己能夠抽取的生氣通通都注入夜?fàn)T的魂體之中,但魂體畢竟不是rou身,生氣雖然能夠滋養(yǎng)魂魄,卻還遠(yuǎn)遠(yuǎn)無法治療魂魄所受之傷,rou身之傷容易,但魂體之傷她卻無能為力。 生氣也罷,靈氣也好,通通都像石沉大海,夜?fàn)T的魂影沒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 南棠越發(fā)著急,直到聽到外界傳來月梟聲音。 ———— 淺金光芒籠罩了整個房間,秘海泉眼上懸浮起一尊半臂高的金色佛像。佛面悲苦,雙眼緊閉,一手拈作花指,一手平伸向前。秒海泉眼內(nèi)的水靈氣都被吸入這尊佛相中,金佛之上又染了層淡淡藍(lán)光,佛眼漸漸睜開,眼中無瞳,只有水靈氣所化的淬液緩緩流下,仿如落淚。 月梟指尖一點(diǎn),佛眼中流下的那滴淚液便被彈出,沒入南棠心。 二人隔著這尊佛像盤膝相對而坐,月梟溫潤聲音響起:“此乃仙寶無瞳,有撫神安魂之力,配合秘海泉眼的水靈氣,不僅可以醫(yī)治魂神之傷化解冥電之力,對修為亦大有助益。南棠,抱元守一。” 簡單解釋過后,月梟就不再言語。南棠只覺似有玉石沁入眉間般,冰涼的感覺瞬間蔓延向四肢百骸。這股涼意并不會讓人覺得寒冷痛苦,反而讓精神為之一振,她的神識變得更加清明,耳畔所響的細(xì)微風(fēng)聲,肌膚所感的氣息流動,都清晰可察。 一尊巨大的佛尊法相在她神識中緩緩浮現(xiàn),低沉的梵音平緩地響起,佛尊掌中化出一朵虛蓮,佛尊垂眸,眸間落下的淚便滴在這朵虛蓮上,一股慈悲力四下綻開。 南棠已能感受到這尊無瞳像的威力,但身邊的夜?fàn)T卻依舊只是團(tuán)墨影,她想了想,倏而化作一團(tuán)虛影,融進(jìn)夜?fàn)T魂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