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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jìn)來。” 簡簡單單兩個字,叫兩人渾身一震,立刻閉上嘴。 姜肆前頭是一方巨大的屏風(fēng),上面每一扇窗格里都畫著不同的圖案,有蟲魚鳥獸,也有天地山川,后退一步將整個屏風(fēng)整體納入眼中,會發(fā)現(xiàn)所有窗格匯聚起來的整體又是一幅畫。 是大魏的地志圖。 姜肆細(xì)細(xì)留意了這畫風(fēng)的工筆,似乎都出自同一人之手,風(fēng)格是一致的,一面心中感嘆著,一面腳步不停地往旁邊走,方才里面那聲催促她聽到了,一刻也不敢怠慢,繞過屏風(fēng),她看到后面果然有一方冒著騰騰熱汽的溫泉,溫泉之后是兩道身影。 兩人相對而坐,一個雷打不動,一個卻是聞聲回過頭來,隔著霧氣往過看,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變成滿面的驚愕。 姜肆沒顧那人,抱著阿回匆匆忙忙走過去,將要行禮,臺上那人頭也沒回,便道:“免禮?!?/br> 姜肆便又站直了身子。 案幾對面,王諳穿著薄花色直袖圓領(lǐng)袍,手上還捏著一枚棋子,看見來人是姜肆之后,面色由震驚轉(zhuǎn)變?yōu)樾老?,繼而又變作若有所思的模樣,再下移目光,瞥見那個跟姜肆有幾分相似的孩子,豁然轉(zhuǎn)過頭看著蕭持。 “陛下要微臣收的孩子,就是霍岐的兒子?” 姜肆也有幾分吃驚。 他說的是她以為的意思? 蕭持按下一枚白子,淡淡道:“你輸了?!?/br> 王諳低頭一看,自己果然潰不成軍,縱使手執(zhí)黑子勞他多次相讓,也還是贏不了他。 蕭持抬頭看了看姜肆,又看向他,像是強調(diào),答了他上面那句話道:“是姜醫(yī)女的孩子,不是霍岐的孩子?!?/br> 王諳將這句話在心中重復(fù)了很多遍,也未明白他的用意,不由苦笑:“有什么不同?” “不同就是,此事與霍岐無關(guān)。” 王諳越發(fā)不理解陛下的用意了。 陛下此番召他進(jìn)宮,先是說有要事相商,來了之后又說要帶給他一個孩子,讓他給孩子啟蒙。王諳雖任大理寺少卿,在翰林院也是掛了虛職的,以他的才學(xué)聞識,給一個孩子啟蒙是綽綽有余,陛下既開金口,他一口便答應(yīng)了。 結(jié)果沒想到,這孩子不是別人,竟然是霍岐與她發(fā)妻所生的那個。 按輩分來講,他是孩子舅舅。 只是這孩子自己可能不認(rèn)。 王諳莫名想起那日朝堂上霍岐反常的舉動,雖然摸不透陛下用意,卻也生出幾分猜測,便道:“陛下可否告知微臣,微臣上次來求的圣旨,陛下并未同意,是否與此事有關(guān)?” 蕭持是一貫的語氣:“特封誥命之人,要么就是自己本就有功勛在身,要么就是功勛之后,此兩樣她都不沾,朕憑什么要封她誥命?” 王諳面色一頓,臉上有些難看。 陛下這話說得有些狠,言外之意就是你們王家不配。但王諳確實沒什么話好說,陛下帶兵攻下卉州,里面沒有王家多少功勞,加上他父親開始時還站錯隊,陛下沒有秋后算賬打壓他們王家已經(jīng)算仁至義盡了。 對外,他們還可以自稱王家乃四大世家之首,自有其底氣在,可對內(nèi),他知道陛下從不吃這一套,畢竟他不給王家面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要不是他們兩個師出同門,都尊梁王嬴懋為恩師,陛下也不會對王家百般遷就。 只是他不懂,陛下到底為何會對姜醫(yī)女的孩子這么掛心,莫非…… 王諳想到那處,不由心中一驚,恐怕陛下看出什么端倪,急忙回過神來,端平手臂,朝對面彎了彎身:“只要孩子愿意,微臣沒有異義。” 蕭持似乎很滿意他的答復(fù),輕嗯一聲。 姜肆看著君臣二人一問一答,卻將她放置在一旁,而二人交談內(nèi)容幾乎都是關(guān)乎她和阿回的事,不禁皺了皺眉。 她剛要說話,就聽蕭持道:“拜師禮以后再說,你先退下吧。” 這話是對王諳說的,后者微怔,茫然地抬起頭來,蕭持做得端正,理所當(dāng)然地趕他走,不知為何,他想到了一個詞——卸磨殺驢。 王諳著實想再留一會兒,但陛下開始下逐客令了,他又不能強留,掃了掃袖子,王諳起身,退后一步行禮:“那……微臣告退?!?/br> 他躬身退了數(shù)步才收回手,路過姜肆的時候,還是沒忍住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而后點了下頭,當(dāng)作招呼,便快步離開了。 姜肆還有些發(fā)怔。 每次見到王家大哥,不管立場如何,他待他還算是溫順有禮,但也讓姜肆感到莫名,不懂他的友好態(tài)度從何而來? 明明王語纓那么恨她,都恨不得她去死。 她不知道,王語纓做的那些事,有沒有王家人的默許,如果答案是確定的,那這家人未免也太過虛偽。 姜肆回過神,皺眉看著蕭持:“陛下此舉何意?” 蕭持伸出手,指了指對面:“坐。” 他惜字如金,還面如寒霜,姜肆摸不準(zhǔn)他心情,現(xiàn)在王諳走了,里面就剩兩個半人,一顆心又提了起來,不敢忤逆他的話,她拉著阿回坐到對面。 阿回始終盯著棋盤。 蕭持看她坐下,開口道:“京中德行無虧且有真才實學(xué)之人,非悉之莫屬,朕知他的品性,是可以信得過的人?!?/br> 姜肆不知道二人有什么淵源,只是聽他這樣說,想起那天王諳在將軍府留下的話,難免覺得有些可笑:“品性再好,也不過是向著情理而非公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