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xué)半月有余，門口的宣傳欄圍著幾個學(xué)生會干部，正更迭校園信息。

    文昌和人聊天，余光掠過一道匆匆身影，想也不想撇下同學(xué)追上去。

    樸善雨走得急，文昌跟在后頭，始終離她兩叁步遠(yuǎn)，抻直手臂想夠她肩膀，卻咬牙頓住，臉龐漲成豬肝色。

    半晌，她似有所感，倏地扭過頭：“文昌？”

    文昌收回手，若無其事搭上后頸：“怎么最近都沒見你來上課？”

    “這個啊…你也知道四海的新項目很忙，我過兩天還要跟二哥去趟秘魯呢?！睒闵朴昝虺鼋z抱歉的笑。

    他垂下眼睫，失望溢于言表：“是嗎?！?/br>
    “文昌，我趕時間……”她攏緊懷中書本，瞥了眼腕表。

    “那…再見。”文昌訕訕。

    樸善雨長吁了口氣，攥住他衣袖，放軟語氣：“別不開心，等我回來請你吃飯?！?/br>
    “說好了?！彼α诵Γ赡勖婵准纯谈‖F(xiàn)一抹紅暈。

    馬路對面，文子軒撳下半截車窗，目光躍過來往車流，眺望校門口攀談的兩人。

    樸善雨掀開車門俯身進來，甫一坐定便迎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捋了把劉海，拂去薄汗：“怎么了？”

    “你知道宣華夫人嗎？”文子軒抽了根煙夾在指間，慢悠悠點燃。

    宣華夫人先后侍奉過楊堅和楊廣父子。

    樸善雨登時羞憤難當(dāng)，拿眼瞪他：“我沒那個心思?！?/br>
    “那就好，提醒你不要得隴望蜀?！彼攘丝跐鉄?。

    “你要是多心，大不了咱們斷了?！睒闵朴暄廴σ患t，“我背著家里人跟你就夠不要臉了，不能怪別人猜忌。”

    文子軒頓了頓，煙灰抖落到他膝頭：“我就說說而已……”

    “說的輕巧，我還是不在這里討人嫌了?！彼税褱I，冷笑一聲，作勢要開車門。

    文子軒攆滅煙，抽手?jǐn)埶M懷，嘆了口氣：“好了，是我的錯?！?/br>
    “……我不該亂說話，你不是喜歡環(huán)山別墅嗎，今天我們過去，推掉工作只陪你?！币娝錅I，不由更是心慌，急忙哄道。

    樸善雨方才逐漸平復(fù)抽泣，暗暗勾出抹得逞笑意。

    董事會進行小半，冷灰色投影燈籠罩在沉均晗前額，他揮動激光筆，紅點在幕布上游弋。

    “鋼材、木材、五金這叁樣，由政府出面和集團共同招標(biāo)，土木和防水材料會從國外進口……”

    樸世榮百無聊賴，打著哈欠掀動百葉窗，本來材料采買的事宜只歸沉均晗管，但他掛了個項目總監(jiān)的名號，不得不參會。

    會議室外響起急促腳步聲，助理弓腰溜進來，湊到沉均晗耳邊低語了幾句。他蹙眉屈指頂了下眼鏡，即刻安排主管繼續(xù)會議，轉(zhuǎn)身拎了西裝疾步出去。

    樸世榮挑眉，攏腿跟上：“出什么事了？”

    沉均晗摁下電梯：“嘉嘉在片場暈倒了，人在醫(yī)院?！?/br>
    醫(yī)院前整條路被記者圍堵的水泄不通，車輛在其后滯留約莫半刻鐘，才從后門拐進停車庫，兩人徑直上樓。

    樸世榮寬慰他：“別擔(dān)心，八成是累得，嘉嘉身子骨一貫弱，養(yǎng)段時間就好了?！?/br>
    “嗯?！彼p磕了下眼皮，淡色琉璃目看不出情緒。

    事發(fā)突然，市醫(yī)院來不及清場，將人挪至頂層，盡量避免打擾其他病患。

    沉均晗和樸世榮一前一后下電梯，劇組幾個陪護見到家屬都松了口氣，寒暄不到兩句，護士探頭出來打斷。

    “樸嘉家屬是嗎？請進來下?！?/br>
    手中的化驗單累積一長串?dāng)?shù)據(jù)，沉均晗皺了皺眉，攥緊拳頭。

    醫(yī)生視線掃過兩人：“你們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患者是急性血癌，也就是俗稱的白血病?！?/br>
    他一愣，臉色煞白。

    樸嘉虛軟地斜靠在床頭，目不轉(zhuǎn)睛盯著窗臺的幾株綠植。聽見開門聲，忙抬頭看，見是沉均晗遂笑彎了眉眼。

    她強打起精神搭話：“你竟然來這么快。”

    “……好點了嗎？”沉均晗頓了半秒問道。

    “好多了?！?/br>
    他隨手褪去外套丟在沙發(fā)上：“等外面記者散了就轉(zhuǎn)去家里的醫(yī)院?！?/br>
    樸嘉乖巧點頭：“我想吃水果?！?/br>
    “好?！?/br>
    從籃子里撿出顆紅潤的蘋果，刀子橫在表層，打著圈一點點削去果皮。他低垂下眼梢，高挺俊秀的鼻梁外落了道淺淺陰影。

    “我得了什么??？”她望著他，冷不丁出聲。

    沉均晗陡然繃緊下頜，刀刃劃過拇指，沁出血珠，果皮斷去半截。

    沉默須臾，他深吸了口氣：“是白血病…現(xiàn)在醫(yī)學(xué)很發(fā)達(dá)，及時接受化療有治愈的可能?！?/br>
    “……我這幾天總是睡不好，老做夢?！?/br>
    樸嘉好似失神，偏頭注視緊閉的窗戶，午后燥熱的蟬鳴穿透玻璃，無端惹人惱。

    她繼續(xù)喃喃道：“夢見北芒山的雨下得好大，屋檐下淅淅瀝瀝的，你彎腰親吻一個女孩，然后露出我從沒見過的表情，又喜悅又得意?！?/br>
    沉均晗瞳孔驟顫，唇瓣翕動：“嘉嘉你……”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睒慵慰嘈?，忽而guntang的淚珠砸進衣領(lǐng)，洇濕一小塊，“那只珍珠耳墜也是月季的嗎？”

    他喉頭上下滾了滾：“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你喜歡她嗎？”她不理，悶聲發(fā)問。

    沉均晗闔上眼簾，諸多借口封緘在喉中，半點也不能溢出。

    “可你知道我很愛你，我不能失去你?！彼澏吨熬?，你和她斷了吧，我可以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心口猛地抽緊，幾乎喘不過氣，他嗓音嘶?。骸啊@件事我以后再跟你解釋，你先好好養(yǎng)病?！?/br>
    “不，你不答應(yīng)我，我就不接受治療。”樸嘉搖頭，淚痕未干，決絕直視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