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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誠所至

    鏤空雕花窗桕投進(jìn)斑斑點(diǎn)點(diǎn)細(xì)碎的光,紫檀木案幾上茶水換到第叁盞。

    月季戳亮屏幕,瞄了眼時間,繼而夾緊手機(jī)往扶手上磕了磕。

    周禮起身,不耐煩地來回踱步:“什么意思,那個董寄書已經(jīng)把我們晾在這幾個小時了?!?/br>
    “請我們吃閉門羹呢。”月季揉揉太陽xue。

    他挪到窗口,掀開簾子一角,睨著大路中央那處惹眼的噴泉,余光注意到西面還有一棟對稱的小樓。整座別墅設(shè)計規(guī)整,可見主人極其講究風(fēng)水。

    “還等嗎?”

    白瓷羊脂玉杯襯的茶湯透出琥珀色,她摩挲杯壁,沉吟道:“等,為什么不等,今天等不到明天繼續(xù)等?!?/br>
    她說著從包里摸出蛋白棒,遞給周禮一根,慢條斯理地沿鋸齒狀撕口打開,緩緩咀嚼著,大有坐定的架勢。

    到了飯點(diǎn),偏樓幾乎見不到人影。

    周禮右手支著下巴,陷進(jìn)沙發(fā)里昏昏欲睡。月季坐得手腳發(fā)麻,垂了幾下后肩,打算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

    主干道旁站了幾個保鏢,身段筆挺。她掀了下眼皮,不動聲色繞到小路,朝中間的主樓走去。

    主樓門廳高挑,白色灰泥墻搭配淺紅瓦檐,加上圓形拱窗和轉(zhuǎn)角的石砌,雍容又不落俗套。兩側(cè)矗立幾株洋槐,稍稍遮擋一層的視野,也恰到好處體現(xiàn)了東方建筑獨(dú)有的隱私性。

    小路盡頭連著別墅后花園,周遭圍了綠籬,枝頭覆蓋薄雪。腳下石磚沒清掃干凈,里頭還殘余雪水打濕的泥垢。

    再往里走遇到片花圃,擠滿郁金香??p隙鋪了層金色葉片,顏色透亮,匍地而生,嬌軟的葉莖從石階邊緣垂下。

    “太好了,終于有人了,快過來幫忙?!被ㄆ院筚康孛俺鰝€精神抖擻的小老頭,瞧見月季急忙抹了把臉呼救。

    月季猶疑兩秒,發(fā)現(xiàn)花圃小半都被翻出新土,地上還躺著好些郁金香苗子,她下意識問:“施肥?”

    “顯而易見。”小老頭揮舞鋤頭。

    “等一下!”

    硬生生被人叫停,他眉頭皺了皺,目光銳利地投到月季臉上。

    她扯起嘴角:“…郁金香不能這么種?!?/br>
    “什么?”他狠狠砸下一鋤頭,翻出的新土潮濕,語氣不屑,“書里就是這么寫的?!?/br>
    “整理花園書本和實(shí)cao差距可大了?!?/br>
    小老頭斜睨她:“聽你的口氣還是個行家?”

    “算不上,學(xué)過點(diǎn)?!痹录鹃L吁了口氣。

    他不滿冷笑:“那你倒是說說。”

    月季背過手,摩了摩腰帶的珍珠,鞋跟貼著磚縫走直線。

    “外圍的綠籬呈半包圍狀,正面有留白,視野空曠四通八達(dá)。后花園排水系統(tǒng)很好,且沒有植高樹,極旺屋宅。”

    小老頭聽她說得頭頭是道,索性把鋤頭扔到一邊:“別的就算了,你怎么知道排水系統(tǒng)好的?”

    月季挑眉,指向花圃上的金色葉片:“佛甲草,用沙質(zhì)土就能栽培,對環(huán)境要求不高,最重要是土壤排水必須非常好。”

    “你這小女娃哪來的,倒是有些本事?!彼[了瞇眼。

    她翹起腳尖,點(diǎn)了下地面:“沒什么,我來找董先生的?!?/br>
    “哦?見到了嗎?”小老頭咧嘴嘲弄一笑。

    “沒有?!?/br>
    “我勸你別費(fèi)力氣了,那個人油鹽不進(jìn)的,還不如幫我種種花?!彼率痔?,從背簍取了條毛巾。

    “明天吧,我會再來。”

    “他不會見你的。”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痹录緮n緊腦后長發(fā),笑了笑。

    小老頭喝完水,撇頭意味不明道:“那就祝你好運(yùn)?!?/br>
    細(xì)高跟踏在偏樓前的瓷磚上咚咚響,金千巧惱火地摸腕上手表:“這個董寄書太不識好歹了,等了大半天人影都沒有。”

    “少說兩句?!苯焐险f著,臉色卻也極差,他替姜琨來求畫,沒成想連董老的面都沒見到。

    兩人悶悶不樂地取車,回到別墅大路,前面多了輛低調(diào)的瑪莎拉蒂。

    金千巧抱起胳膊,水晶指甲卡在袖口的金邊:“畫是要送文首相的吧,我聽說他今年要辦壽宴,真是稀奇,他不是向來不搞這些的嗎?!?/br>
    “如今局勢動蕩,誰知道眼前人皮下都藏著什么心思,只怕是場鴻門宴?!苯暰€隨意落到前頭的車牌上。

    “看起來你外公還是沒打算徹底投誠民主黨,你夾在中間遲早要出事?!苯鹎梢徽Z中的。

    他心煩意亂,腳下稍一用力踩到油門,車身顛簸兩下,猛地撞上前面的車。

    月季從假寐中清醒過來,身子彈起又落下,她攥緊安全帶,心有余悸:“怎么回事?”

    “后面撞上了,誰啊,會不會開車!”周禮作勢要下車?yán)碚摗?/br>
    月季瞥向后視鏡,瞳孔驟縮,及時攔住他:“是姜朝?!?/br>
    姜朝抻了抻小腿,比劃了下瑪莎拉蒂刮花的尾部,他上前敲玻璃窗:“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br>
    車窗貼了防窺膜,看不清里頭的人。半晌,搖下條小縫,隱約能看見駕駛座是個戴墨鏡的男人。

    “修理費(fèi)我轉(zhuǎn)給你吧。”

    周禮扶了扶鼻尖的墨鏡,壓低嗓音:“不用了?!?/br>
    話音剛撂下,他就轉(zhuǎn)動方向盤,瑪莎拉蒂倏忽提速疾馳出別墅。

    姜朝驚得連退幾步,疑惑盯著遠(yuǎn)去的車影。

    “什么情況,怎么跑這么快?”金千巧蹙眉。

    他坐回車?yán)?,撣去褲腿的灰塵,頓了數(shù)秒:“那輛車是文家的吧?”

    “…好像是?!?/br>
    工作日傍晚,常府大道車流擁堵,霓虹燈提前懸上高樓。

    冷風(fēng)竄進(jìn)窗縫,徹骨的寒意浸透皮膚,圍巾迭放整齊搭在月季膝頭,她敲出根長煙虛夾在指間:“好像和一年前差不多?!?/br>
    “一年而已,什么都改變不了?!币娝齻?cè)影頹然,周禮舔了舔干澀嘴唇,“打火機(jī)在手套箱里?!?/br>
    月季捻著煙尾把玩:“不抽了,我戒煙吧?!?/br>
    “想好了?”周禮意外。

    “嗯,傷肺,你也少抽點(diǎn)?!睙熀斜蝗卦?。

    周禮咬著墨鏡腿,淺淺應(yīng)聲:“好,不知道姜朝剛才認(rèn)出我沒?!?/br>
    “應(yīng)該沒有?!?/br>
    “我看你瞞不了多久,那條瘋狗聞著味兒都能找到你?!彼Φ馈?/br>
    連化了叁天雪,長京溫度接近零下。

    郁金香新苗挨挨擠擠,種滿花圃,小老頭興奮之余不忘挖苦月季:“明年打春要是開得不好,唯你是問。”

    這幾天算是摸透他喜怒無常的古怪脾性,月季右手撐住鋤頭,無奈撇嘴:“那要是開得好呢?”

    小老頭眼珠子一轉(zhuǎn):“那就…請你喝茶。”

    真是精明。

    “就這樣?”

    “小女娃別太貪心?!彼炖锖咧?,得意往樓里去,“行了,我去端茶點(diǎn),你休息下?!?/br>
    月季尋了塊干凈的石階坐下,鋤頭橫在腳邊,目光流連于那一簇簇修剪平整的綠籬上。

    “老頭人呢?”

    她身軀驀地一頓,這煙嗓分外耳熟。

    不會這么倒霉吧?

    狹長凜冽的鳳眸,自拐彎處浮現(xiàn),幾乎是瞬間就捕捉到月季。不知為何,就算隔了段距離,此刻他左眼下那顆小痣也看的清清楚楚。

    樸憫眼底的迷惘迅速燃成狂熱,抬高七寸,“呲呲”吐出蛇信,腥濕的危險氣息從四下涌來。

    她渾身僵硬,獵物般不能動彈。

    ——

    沒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