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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華燈初上在線閱讀 - 華燈初上 第52節(jié)

華燈初上 第52節(jié)

    莫小偉看著懷里熟睡的孩子,他后悔了。

    才兩天,他已經(jīng)徹底被搞瘋。這個孩子會哭、會撒尿。他給她兌奶粉的不喝,半夜無數(shù)次被她哭醒。有那么一瞬間他想直接將她從三樓扔下去,可走到陽臺邊,他腦海里又回蕩起冉蘭蘭的話:“你是個殺人犯……”

    第三天,他精神崩潰地抱著孩子徘徊在醫(yī)藥大樓門口,遇到了即將返程的蘇淩霆。

    蘇淩霆注意到他懷里抱著一個哭啼的嬰兒。

    這很反常。

    莫小偉也注意到了蘇淩霆。這個人穿著筆挺的西裝,拎著皮質(zhì)公文包,像是來辦事的有錢人。

    “哥,”他一邊雙臂搖晃哄勸嬰兒,一邊朝他走去,“等人嗎?”

    蘇淩霆冷冷地看他一眼,沒有搭理。

    “這是我女兒,好看嗎?”女嬰好像聽見有人介紹她,啼哭聲漸漸小了下去。

    三天的嬰兒大多還是皺巴巴、黑乎乎的,但這襁褓中小孩卻白嫩可人。

    她睜開眼,看著蘇淩霆。

    蘇淩霆看了女嬰兩秒,目光移到莫小偉身上,轉(zhuǎn)身走到一邊,尋了個位置坐下。

    莫小偉不依不饒地跟過來,說:“哥,這可真有緣,這孩子看見你就不哭了。”

    蘇淩霆不耐煩地看表。

    小孩的眼睛滴溜溜地瞧著蘇淩霆。

    莫小偉瞥到蘇淩霆的海鷗牌手表,忽然說:“哎呀,哥……不行,我肚子痛,要去廁所……孩子……孩子你幫我抱一下?!?/br>
    話音剛落,莫小偉放出一個臭到令人作嘔的屁來。蘇淩霆皺起眉毛,莫小偉一臉“大哥你快接下孩子不然我要當(dāng)場表演拉屎”的表情。見蘇淩霆仍不為所動,莫小偉似乎真的忍受不住,要將孩子直接放石凳上。他這才動了惻隱之心,將孩子接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當(dāng)下,莫小偉一把抓起蘇淩霆的公文包,飛也似地跑了。蘇淩霆大叫不好,可懷中的嬰兒似有感應(yīng),嚶了一聲。蘇淩霆低頭,她緊緊地拽著他的衣領(lǐng),好像生怕再次被人遺棄。蘇淩霆心中一震,居然忘了追人。等他回神過來,莫小偉早已沒了蹤影。

    嬰孩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1991年12月7日生,生母冉蘭蘭難產(chǎn)死亡。

    冉蘭蘭是誰?那個人不是楊素梅的男人嗎?難道這個男人在外面還有個女人?可這還不是最讓他頭痛的——這次他是單獨來b市辦事,包被搶了,身無分文,回b市的車票也在那包里。

    他返回醫(yī)藥公司,人基本都下班了。他好不容易逮住一個面熟卻叫不上名字的人,將手表留給他,問了他要了兩件事情:1、楊素梅的住址;2、三塊錢。

    楊素梅的地址,二十多年后,孫強遞給了蘇然。

    青山村的那個地址,不知為何落在了金銘路的房子里,被人折起來墊了桌角,現(xiàn)在陳煥庭發(fā)現(xiàn),遞給了蘇然。

    第57章

    晚上,兩個人找了一家餐館吃飯。

    他們等在休閑區(qū)等待,排號的顯示屏壞了,怕過號,陳煥庭去接待處詢問。

    她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人的緣分就是這么奇妙。

    在她研一那個冬天,他們第一次去到青山村,她給陳煥庭拍的第一張照片的那天,居然是她的真實生日。

    得知身世后,她一直以為這是個巧合,所以那張照片她念念不舍地帶在身邊。沒想到上天的暗示不止如此,這個在青山村留下的背影,最終帶她找到了生命的歸宿。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圈,像在畫一個圓。只是在路徑中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走的是直線還是曲線、到底要去哪兒,直到接近真相才發(fā)現(xiàn),終點,也是起點。

    她正盯著他發(fā)呆,他已經(jīng)問完向她走了過來。

    “走吧,”他說,“到我們了?!?/br>
    蘇然卻說:“陳煥庭,你搬到風(fēng)華金都來吧?!?/br>
    這其實是一句廢話。風(fēng)華金都本來就是他的,他才是真正的房主。

    陳煥庭愣了一瞬,飛快地笑了下:“好?!庇忠馕渡铋L地說笑道:“但先吃完飯?!?/br>
    蘇然的臉頓時紅了。

    她很想打他。

    -

    在回程的路上,蘇然覺得陳煥庭車開得飛快。

    電梯從-1到1樓,進來好幾個人。電梯一下局促起來,一位奶奶推著超市小推車直接橫在了蘇然和陳煥庭中間。除了16f,電梯燈3f、8f、10f、11f、12f次第被按亮。中途超市老奶奶到了,門口的幾個人先出去,老奶奶顫顫巍巍地拉著推車下了,那幾個人又上來。一路走走停停到了11樓,終于只剩兩個路人。前面一人拎著包出去,后面一低頭族緊隨其后。眼見著轎廂空了、門要合上,陳煥庭剛走到蘇然前,一只手忽然把住電梯門。

    “還沒到11樓啊?!钡皖^族扒開門,喃喃道。

    陳煥庭:……

    蘇然仰起頭,別有意味地看著他,臉上笑意若隱若現(xiàn)。

    終于到了12樓,低頭族走了,陳煥庭快速按了關(guān)門鍵,二話不說就吻了下來。

    “為什么要買16樓。”他后悔地抱怨。

    她戲謔地笑他:“你怎么像個毛頭小子啊,陳煥庭。”

    進了門,兩人直奔主題。蘇然被抵到墻上,玄關(guān)、客廳、餐廳的燈像惡作劇的小孩彈鋼琴一樣,隨機地摁亮又被關(guān)掉。明暗切換之間,陳煥庭忽然感到身邊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在撲他,轉(zhuǎn)頭一看,大黃。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將大黃拎到次臥,關(guān)好門,回頭蘇然在墻邊樂得直不起腰。他過來捏著她的下巴,有點懲罰性地吻她,兩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終于不知道誰絆了誰一腳,兩人齊齊跌落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外套不知何時已經(jīng)脫落,頭頂只剩一圈吊頂?shù)幕椟S燈帶。他們忽然停住,注視著對方,過了半秒,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她躺在身下,肌膚如雪,白里透紅,眼波流轉(zhuǎn),欲語還休,烏絲如流云散落,嘴唇泛著水潤的櫻紅。

    “小蘇?!彼唤钏拿?。

    “嗯?”她應(yīng)道。

    “小蘇?!彼帜盍艘槐?。

    “為什么要叫我小蘇?”她伸出手,溫柔地撫摸他的臉龐。

    “還記得在日本嗎?”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我聽到你們組的日本女同學(xué)叫你小蘇。當(dāng)時我就想這樣叫你了?!?/br>
    蘇然輕輕笑了笑:“可在日本你還說我們是朋友。”

    “我從來都不想和你做朋友?!?/br>
    他又吻下來,落在她的頸窩。她被衣服的毛領(lǐng)和頭發(fā)弄得有些癢,不禁笑起來,她想到陳倩說的話,指尖點起他的下巴:“你知道有句話叫‘老房子著火’嗎?”

    “老房子不知道,著火知道?!彼氖痔饺胨囊路聰[。

    她又咯咯笑起來,按住他的手:“先洗澡。”

    “做了一起洗?!?/br>
    “不要?!彼崎_他,用食指抵著他的胸口,欲擒故縱。瞧見他不耐煩的表情,又使壞地仰起頭奉上香吻一記,輕拍他的臉,“乖乖等我。”

    蘇然在衛(wèi)生間的鏡子里看到了自己——打底毛衣還在,可里面的胸衣已經(jīng)被推到了高處,頭發(fā)隨意地散在肩上,面頰潮紅,媚眼如絲。

    她打開淋浴,熱氣騰騰的水灑了下來。衣服還未脫完,氤氳的水汽中,門開了。

    “說了先洗澡的?!彼僚?/br>
    “一起洗完做?!彼{(diào)換了語句的順序,一把將她抱至流離臺上。

    她其實并沒有鎖門。

    感情的親近需要經(jīng)過理智的大門,而身體的融合只需要憑借本能。她感受到他的克制,但是還是被他弄得有些疼。結(jié)束后他給她洗澡,貼在她背后輕柔地給她涂抹沐浴乳。他們像一個環(huán)抱的連體嬰兒,嚴絲合縫地粘連著,似乎連流水都無法從他們中間穿過。他的手混著絲滑的沐浴乳在她身上流連,溫?zé)岬乃拇蛟谒成稀?/br>
    “你好像胖了點?!彼鋈徽f。

    女人對“胖”這個詞都有些敏感,更何況上次他們這么親密已是三年前。她剛剛側(cè)過頭,又聽見他說:“這里?!?/br>
    他抖了抖她的胸。

    蘇然笑罵“臭流氓”,忍不住撅起屁股懟了他一下。

    胸上的手頓時一頓,轉(zhuǎn)而掐住她的腰。他若有若無地蹭了蹭她的臀,警示一般回頂,聲音低?。骸罢l是流氓?!?/br>
    蘇然說:“誰問誰流氓。”

    他又蹭了蹭,忽然又說:“……報告?!?/br>
    這一次他極盡溫柔,獻寶一樣小心輕柔,仿佛是想著法讓她快樂。好像過了很久,到了最后的時刻,他們漂浮在云端,她似乎聽到他說了一聲“小蘇啊……”,喟嘆一般,帶著微弱的哽咽,在連綿無盡的水聲若隱若現(xiàn),有四兩撥千斤的巨痛。

    她心中一震。

    可那聲嘆息就像一縷青煙,轉(zhuǎn)瞬即逝,消散在這云遮霧繞的浴室。

    她轉(zhuǎn)回身想看他,卻被他牢牢地摟著。他將眼窩埋在她的后頸,熱水很快沖走了一切。

    ……

    室內(nèi)點著昏黃的床頭燈。陳煥庭將蘇然抱到床上,幫她吹干頭發(fā),然后自己也掀開被子上來,靠在床頭。地暖讓屋內(nèi)溫度維持在十多度,陳煥庭攏了攏被子,蓋住蘇然裸露的肩頭:“冷嗎?”

    她搖頭:“不冷?!?/br>
    “還疼嗎?”

    她嗯了聲:“點點。”

    “我給你揉揉?”

    她警覺地看他一眼:“不用?!?/br>
    他笑道:“我不做什么?!?/br>
    她仍是拒絕:“也不用。”

    然后他沒再說什么,親了親她的秀發(fā),就這樣安靜地抱著她。

    也不知道是幾點,應(yīng)該不早了。城市的喧囂淡了下去,汽車的通勤聲也變得遙遠。他們靜靜地看著窗外,主臥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像框鏡一樣框出外面的景色。濱江路的燈帶勾勒出江岸輪廓,冬季的江水緩慢地流淌,一兩個航標燈在黑夜中搖曳。

    ——我在想……如果這間房是江景房就好了,我們現(xiàn)在就能看到長江。

    ——為什么想要看到長江?

    ——因為看到長江就會想起和你坐過索道啊……

    那晚的話仍猶在耳邊,蘇然甚至可以像看電影回放一般看到當(dāng)時的他們。她那晚語調(diào)平常地說出這些話,心里早已塞滿了絕望,就像在說他們愛情最后的遺言。她也只是說說而已,也只能是說說啊,就像學(xué)生拿到只有59分的成績感慨“當(dāng)初多努力下就好了”一樣,除了表示無濟于事的遺憾,別無它用。但多說兩句總比少說的好吧,總比不說的好吧,那個時候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留給他們說話呢?

    “說說而已”的話不用走心,不用負責(zé),也不用斤斤計較地兌現(xiàn)承諾?!罢f說而已”的話不會有人記得,它遲早會被時間長河落花流水地卷走,可沒想到還是有人傻子一般停在了河中央,不但撈起了這些只言片語,還迂腐固執(zhí)地刻舟求劍。

    蘇淩霆告訴她,要一直往前走、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可這樣真的就會獲得真心幸福生活嗎?

    也許會吧,人生那么長,總會擁有另外的懷抱、跌進另外的人生。但如果不回頭,又怎么知道自己遺失了什么、丟掉了什么?

    又怎么知道有個人還在原地等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