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敏如臉色又是一變。

    正想要說話，榻上的人已經(jīng)睡熟了，很快傳出來了輕微的鼾聲。

    汪敏如想要問的話，就這么噎在了喉間。

    這個(gè)皇后之位，不做也得做。她自己的性命不要緊，娘家父兄怎么辦？

    她緩緩走出了慈寧宮，心中一團(tuán)亂麻，始終找不到頭緒。

    恰在此時(shí)，有個(gè)纖細(xì)美人迎了上來。身為皇后，汪敏如后宮中所有的女人，這位聽說是外地知縣的女兒，入宮后只伺奉了皇上兩回，之后就被忘到了一邊。

    曾經(jīng)她在皇后之位上，不太管后宮諸位嬪妃，像這種不受寵的，就更不入她的眼了。

    “給皇后娘娘請安?！?/br>
    汪敏如心不在焉嗯了一聲。

    林美人笑著上前：“皇后娘娘，您可是要去探望顧太后？”

    汪敏如不想搭理她。

    林美人跟著她身后：“聽說最近是賢淑妃她們管著鳳印，后宮有些亂套。妾身還是懷念您管著后宮的日子……”

    聽到這話，汪敏如心中忽然生出了幾分成就感，微仰下巴，傲然道：“她們就是胡來，什么都不懂?！?/br>
    “娘娘，”林美人壓低聲音：“跟妾身同住一宮的周美人已病了許久，之前您管著的時(shí)候，她每月都有藥喝，可最近，她斷藥了，眼瞅著就要不成……”她長長嘆息一聲：“像我們這種不得寵的美人，就指著您過活。您不為自己想，也要為我們著想。”

    汪敏如愈發(fā)自得，也認(rèn)為拿回鳳印之事迫在眉睫，皺眉道：“可這事得母后說了算……”

    林美人滿臉詫異：“您是一國之母！”

    169.  太后婆婆 八   　　　　林美人滿臉詫異……

    林美人滿臉詫異, 那眉眼和神情似乎再說，您是一國之母 ，這后宮自然由您掌管, 哪輪得到別人指手畫腳？

    汪敏如毫不懷疑，如果這番話敢說，林美人一定會(huì)說出來。

    細(xì)細(xì)想來, 這話也挺有道理。

    她是一國之母, 本就該幫皇上管理后宮, 太后說奪權(quán)就奪權(quán), 未免有些太霸道了。

    林美人輕輕嘆息一聲：“還是楊太后慈悲，不做皇后了, 也就……”不管了。

    汪敏如一臉嚴(yán)肅。

    “你想讓我對顧母后動(dòng)手？”

    林美人柔順地跪了下去, 滿臉惶恐：“妾身不敢?！?/br>
    汪敏如呵斥了幾句, 將人打發(fā)走?？梢?yàn)榱置廊四欠挾妬y的心緒，卻再也平靜不下來。

    如果沒有顧玲瓏……這后宮如何，可就是她說了算。

    皇上好色，但這些年來, 無論有多少美人，都沒有越過她去。

    只要她不爭不搶, 就能和楊太后一般，得以安享晚年。娘家父兄也不會(huì)被她牽連。

    不知不覺間, 汪敏如回到了鳳林宮。

    她做皇后多年, 身邊也有幾個(gè)忠心的人。看她心不在焉, 便忍不住想為其分憂。

    “娘娘, 您在想什么？”

    問出這話的，是當(dāng)年陪著汪敏如入宮的嬤嬤，也是最得她信任的人之一。

    汪敏如屏退眾人, 低聲道：“之前我怕母后奪了我的權(quán)，可林美人那番話也不算是錯(cuò)。如果頭上沒了多管閑事的長輩，只要我不犯大錯(cuò)，那我這皇后之位就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嬤嬤面色微變，深呼吸一口氣，跪倒下去：“娘娘，您盡管吩咐。”

    對太后動(dòng)手，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汪敏如感動(dòng)于她對自己的忠心，伸手將人扶起：“此事得從長計(jì)議?！?/br>
    越是大事，越是不能著急。

    她想做皇后，可沒想把自己搭進(jìn)去。

    主仆二人一時(shí)無言，嬤嬤若有所思，問：“要不……咱們弄點(diǎn)藥……神不知鬼不覺？”

    汪敏如一聽這話，心險(xiǎn)些從嗓子眼跳出來。這事太危險(xiǎn)！

    但是，誘惑也挺大，想到這些年來顧玲瓏對自己不冷不熱，她咬了咬牙：“上哪弄藥？”又強(qiáng)調(diào)道：“此事不可大肆宣揚(yáng)，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個(gè)弄不好，可要誅九族！”

    最后一句話，純粹夸大其詞，故意嚇唬嬤嬤。連續(xù)幾任帝王都在沒有誅過九族，覺得那刑法太殘酷。九族牽連甚廣，有些連犯人本身都不認(rèn)識(shí)也被押上了刑場，實(shí)在太冤枉。

    嬤嬤面色慎重：“奴婢有個(gè)侄子，就在京城的藥堂中做學(xué)徒，由他私底下配一副藥送進(jìn)宮來。知情的就我們?nèi)恕！?/br>
    汪敏如一臉嚴(yán)肅：“穩(wěn)當(dāng)嗎？”

    嬤嬤頷首：“老奴此生沒有子嗣，我弟弟把他送入京城，就是讓他給我做兒子的。他是我一手養(yǎng)大……絕對穩(wěn)妥。”

    汪敏如動(dòng)了動(dòng)唇，當(dāng)即就想吩咐她讓人配藥?？墒玛P(guān)重大，她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再容我想一想?！?/br>
    嬤嬤沉默下來。

    接下來兩天，汪敏如都悶悶不樂。這一日，嬤嬤從外頭進(jìn)來，一臉寒霜。

    汪敏如這兩日沒胃口，見她如此，沒精打采地問：“這又是怎么了？”

    嬤嬤氣得咬牙切齒：“娘娘，這些小事奴婢本不愈告訴您?？傻紫氯似廴颂酢！彼D(zhuǎn)身出門，又端進(jìn)來一個(gè)托盤，放在了皇后面前。

    托盤上擺著三碟小菜，一盤綠菜炒成了暗黃色，連未長勺的學(xué)徒又不至于如此。邊上另一盤rou菜，邊緣已經(jīng)干卷，不知道放了多久?？傊^不是新鮮菜色。

    “這種玩意兒也敢拿到鳳林宮，老奴當(dāng)時(shí)就惱了。忍不住多說了一句?！闭f到這里，她跪了下去，老淚縱橫：“本意是想讓那些人收斂一二，結(jié)果李公公說……說您本來就不吃，送好的也是浪費(fèi)。”她哭得愈發(fā)傷心：“這會(huì)兒本來沒錯(cuò)，可您是誰，您是一國之母，是這后宮之主，難道連一盤好菜也不配吃？就是那官員之家，也不能如此慢待夫人……他們捧高踩低，愈發(fā)過分。再這么下去，您在這宮里的處境，怕是連個(gè)低等奴仆都不如！老奴……老奴替你委屈……”

    汪敏茹早已面色鐵青。

    就像是嬤嬤說得那樣，她貴為皇后，還吃不得一盤好菜？就算是不吃，她身邊的都是女官，有品級(jí)的那種。難道也也吃不得？

    “放肆！”皇后一巴掌拍在桌上。

    “把那小李子給我叫進(jìn)來！”

    嬤嬤擦了擦眼淚，嘆息一聲：“娘娘大可不必與他對質(zhì)。他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口中從來沒有一句真言，就算把人叫到跟前。一句誤會(huì)……難道你又真的要跟他們計(jì)較不成？說到底，還是因?yàn)槟Я锁P印，又失了太后寵愛的緣故。”

    汪敏如趴在桌上的時(shí)候已通紅，她卻察覺不到痛，用力握著拳，指甲嵌入掌中，她面色一寸寸的冷了下來。

    “讓你侄子配藥。”

    嬤嬤面色一驚，又急忙低下頭去，恭敬答道：“是！”

    她低著頭表忠心：“如果事發(fā)，奴婢一人承擔(dān)，絕不會(huì)供出您來?！?/br>
    汪敏如吐出一口氣，彎腰將人扶起：“勞煩你了。”

    主仆倆說開了后，愈發(fā)親近。

    幾日后，嬤嬤去宮門口見親人，順利拿到了東西。

    *

    這些日子，柳紜娘誰也不見，每日得空就陪著華隱讀書，他看書，她就在一旁練字。

    “皇祖母，您寫了好久，還是歇一會(huì)兒吧！”

    柳紜娘正寫到關(guān)鍵處，應(yīng)了一聲，卻沒有停筆。

    華隱一臉不贊同，上前奪過了她手里的筆，幫她揉捏手腕。

    柳紜娘頗為受用，笑睨著他：“華隱，如今我在禁足之中，你再留下，對你不利。你想搬走的話，稍后我請……”

    “我不搬。”華隱專心揉捏。沒遇上顧玲瓏之前，他被所有人鄙視，連最低等的宮人，都敢嘲諷于他。

    后來，顧玲瓏將他帶到這里，他才覺得自己得了尊重，能夠像一個(gè)人一樣活著。

    柳紜娘笑了：“行吧，你想搬的時(shí)候再告訴我。”

    華隱嗯了一聲。

    每日早上，華隱都會(huì)去外書房，他是其中最大的皇子，之前先生并不多在意他。

    偶而他的功課被人蓄意收走或是破壞，交不上功課時(shí)，先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不同，他坐在里面，先生會(huì)格外重視，甚至還會(huì)反過來問他顧閣老教導(dǎo)的東西。

    走在路上，所有的宮人垂首，無人敢欺。

    這一切，都是顧玲瓏帶給他的。

    每每想起此事，他心頭就一陣陣暖意，這一日，還沒走幾步，又碰到了皇后身邊的嬤嬤。

    嬤嬤上前，恭敬道：“殿下，皇后娘娘最近閑來無事，做了不少點(diǎn)心，想送去外書房給各位殿下嘗一嘗，剛好奴婢碰到了您……”她一臉不好意思：“您能幫忙帶過去么？”

    華隱瞄了一眼那食盒，按理來說，嫡母請他幫忙，是無論如何也拒絕不了的。可他在這宮中摸爬滾打多年，還沒懂事，就已被人陷害多次，哪里還會(huì)那般天真？

    “不太方便。”

    華隱抬了抬手：“昨兒寫了太多字，胳膊酸痛。我的書童要幫我拿功課，勞煩嬤嬤自己跑一趟吧?！?/br>
    看著他遠(yuǎn)去，嬤嬤面色慎重起來。

    今兒只是試探，如果能由華隱將東西送到顧玲瓏面前，她們能省不少事?？涩F(xiàn)在看來，在半大孩子機(jī)敏得很，根本就不入套。

    華隱不覺得這事是巧合，皇后以前從來都沒將他看在眼中，讓他帶點(diǎn)心，本身就不同尋常。思來想去，他如今身上可圖謀的，也就是通過他陷害顧玲瓏。

    他垂下眼眸，如果那點(diǎn)心由他送到了外書房，然后所有的皇子都中了毒，顧玲瓏解釋得清嗎？

    回到宮中，他先凈了手，就坐到了柳紜娘對面。

    祖孫倆對坐著用完了晚膳，他才把早上遇到皇后身邊嬤嬤的事情說了。

    柳紜娘若有所思，聽他話里有話，笑著問：“你覺得這其中有陰謀？”

    “我就是覺得奇怪。”華隱垂下眼眸，他看得出，顧玲瓏喜歡自己的機(jī)敏，但卻絕不會(huì)喜歡心思深沉之人。于是，他便不能太直白。

    “你不理她就對了?！绷嬆镄χ溃骸澳惆残淖x書，這些事情交給我?！?/br>
    等到皇后再次上門，柳紜娘就把人請了進(jìn)來。

    “本宮挺好的，你不用天天往這邊跑?！?/br>
    皇后一臉擔(dān)憂：“妾身怕你想不開?；噬夏沁叀淼故窍雱?，可他已許久不進(jìn)鳳林宮了。”

    這也是她著急的緣由之一。

    皇上以前每逢初一和十五，是一定要去鳳林宮的。就算偶爾被事情耽擱了，也絕不會(huì)去其他嬪妃宮中。

    但是，這大半個(gè)月皇上一次面都沒露，就在賢德淑容幾宮中轉(zhuǎn)悠。乍一看，好像要立她們?yōu)楹笏频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