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紜娘站了出來，幫腔道：“當(dāng)時(shí)是本宮讓英王爺盡力施為，畢竟，身為宮人，卻對本宮生出殺心，簡直死不足惜?！?/br>
    這話一出，就察覺到了英王爺感激的目光。

    柳紜娘又看向了楊太后：“只是我沒想到，不是宮人對我心生怨懟進(jìn)而下毒。而是你……多年姐妹，先帝在時(shí)，我們最多吵幾句嘴。沒想到先帝都走了，你竟然想要害死我……咱們都這把年紀(jì)了，還有什么想不開的？”

    楊太后別開臉：“本宮侍奉佛祖多年，哪怕受了委屈，也從未想過為自己討公道。但是，毒殺你的罪名，本宮絕不會(huì)認(rèn)?；噬现卸?，更是和本宮無關(guān)?！彼环餍洌骸叭缃窕噬喜≈?，查清真兇固然要緊，可朝堂上的事情同樣要緊?！?/br>
    她眼神一一掃過眾人：“請諸位推舉出攝政大臣，再選立儲(chǔ)君！此乃重中之重，各位盡可說出自己想法?！?/br>
    這件事情對于殿中的眾人來說，確實(shí)比皇上生病更要緊。畢竟，眼瞅著皇上就不成了，可他們還活著，還有以后。

    如果選對了人，能保證家中再繁華百年。

    立刻就有人站了出來：“皇上膝下皇子年紀(jì)太小，就算做了儲(chǔ)君，也不能任由其胡亂施為。依微臣來看，儲(chǔ)君人選不急，急的是選好幾位攝政大臣?！?/br>
    這話得到了眾人贊同。

    立刻又有人道：“光是大臣也不行，不能讓皇權(quán)旁落。若是大臣生出了野心，想要將其掐滅，怕是沒那么容易。到時(shí)候，君臣失和，受苦的是百姓。因此，咱們還是得選出一位得眾人信重的長輩……”

    這話也有不少人贊同。

    皇室宗親那么多，真正能夠沾染上儲(chǔ)君之位的，只有其中不足一成。

    且皇上有子嗣，這一成人的希望也不大。相比之下，還是占個(gè)攝政王的名頭比較有希望。

    聽著眾人爭執(zhí)，柳紜娘坐在榻邊，看著閉著眼睛的皇上：“我知道你沒睡，此時(shí)感覺如何？”

    皇上：“……”簡直糟透了。

    他越想越慪氣，又噴出了一口血來。

    172.  太后婆婆 十一   　　　　特么的太氣人……

    特么的太氣人了！

    皇上躺在這里, 這么多人圍在身邊，沒說幫他追查兇手，反而跑去爭執(zhí)儲(chǔ)君和輔政大臣人選。關(guān)鍵是兇手就候在一旁, 又不是消失了。

    似乎所有人都相信了那女人的鬼話，覺得他是自己不想活了。

    他是帝王，正值壯年, 怎么可能尋死？

    這些蠢貨！

    眾人的議論聲不可避免的傳入耳中, 他心情復(fù)雜難言……做皇子的那些年里, 還是皇后的楊太后沒少給母子二人添堵。后來他登基之后, 楊太后立刻就老實(shí)了，對他還有幾分慈母心腸。

    皇上以為, 人都是會(huì)變的。楊太后對他也多少有幾分疼愛之情。現(xiàn)在看來, 都是假的。

    他可沒有忘記, 方才最先提及儲(chǔ)君之位和輔政大臣的人就是楊太后。

    “你病得這般嚴(yán)重，不過是拖日子罷了。說到底，這人都是自私的，每個(gè)人都要為自己的以后打算。再巴結(jié)你也沒有任何好處。”柳紜娘聲音很低, 落在外人眼中，就是她正在兒子耳邊低聲喃喃。

    “你說, 這儲(chǔ)君之位給誰？”

    皇上剛過而立之年，正是躊躇滿志之時(shí), 從未想過要立儲(chǔ)君。在他看來, 淑妃所生的二皇子都太大了, 他打算再過一段, 等到自己四十多歲，再選一位德行言容堪為太后的女子，生下皇子親自教導(dǎo)。

    但是, 短短半日，他已從躊躇滿志的帝王變成了躺在床上茍延殘喘的廢人。他也不得不為自己的以后和皇權(quán)打算。

    所有育有子嗣的嬪妃中，淑妃娘家地位最高，他乍然病重，朝堂上一定會(huì)亂。也只有淑妃娘家，才能很快將其鎮(zhèn)壓。

    他眼神不由得就落在了門口的淑妃身上。

    到了此刻，他并不掩飾自己的心思。因?yàn)樗X得，哪怕母后厭惡了自己，也絕不敢在朝堂上胡作非為。這儲(chǔ)君人選若是選不好，朝政一定會(huì)亂。

    柳紜娘順著他眼神看了過去，笑著問：“你想選二皇子？”

    皇上眼中滿是殷切。

    柳紜娘沖他惡意一笑：“你想選他，那我就不能選了?？傊?，不能讓你這個(gè)不孝子如愿。”她側(cè)頭看向屋中眾人：“華隱挺好！”

    說著，還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皇上一口老血梗在喉間，又噴了出來。

    邊上的太醫(yī)一陣驚呼，又?jǐn)D上前把脈配藥，柳紜娘退了開去。

    皇上不看別人，只死死盯著她。

    柳紜娘嘆息一聲：“皇上，你就放心吧，有本宮在，不會(huì)讓朝堂亂起來的。華隱今年已經(jīng)十三，從五歲起就在外書房念書，父親也說，他頗有帝王之相。就立他為儲(chǔ)君，行么？”

    皇上：“……”不行！

    那個(gè)賤種不配。

    華隱跪到榻前，看到父皇這樣的眼神，垂下了眼眸。

    柳紜娘又再次嘆氣：“我就當(dāng)你默認(rèn)了?！?/br>
    皇上：“……”他想說不行，哪里是默認(rèn)？

    他恨得眼睛通紅，柳紜娘握了握華隱的手：“孩子，你別怕?；首婺笗?huì)護(hù)著你?？旖o你父皇磕頭！”

    華隱看出父親不愿，但那又如何，皇家本就無情，憑他的出身，若是不為自己爭取，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聽了柳紜娘的話后，他深深磕下頭去：“父皇，您放心，兒子一定好好學(xué)。曾經(jīng)您說過，帝王要愛民如子。兒子你一定依您的心意，絕不違逆！”

    皇上：“……”

    他氣得又吐了一口血。

    這要真是個(gè)孝順兒子，就該乖乖退居后宮，等到新帝登基之后，領(lǐng)了爵位搬出皇宮去。

    柳紜娘伸手去撫他的胸口：“別著急?！?/br>
    淑妃等一眾嬪妃等在殿外，一直支著耳朵聽里面的動(dòng)靜。眼瞅著太后三言兩語就要定下儲(chǔ)君之位，她哪里肯依？

    幾步奔進(jìn)來跪到榻前，哭得泣不成聲：“皇上！您千萬要好起來！”說實(shí)話，她不贊同太后的話，可理智告訴她，有顧家在，她便不能忤逆顧太后的意思。

    那邊輔政大臣還沒選出，柳紜娘站起身，聲音朗朗：“皇上方才已經(jīng)跟本宮商量過，立大皇子華隱為儲(chǔ)君?！彼挚聪蛄艘槐娙酥械挠⑼鯛?，道：“攝政王，就選英王吧。”

    一錘定音！

    邊上眾人不服，柳紜娘抬手止住他們即將出口的話：“皇上病重，暫時(shí)先這樣。你們?nèi)粲衅渌敕?，稍后去勤政殿中商量?！?/br>
    她又看向那幾位皇上的皇弟，沉聲道：“知道你們擔(dān)憂皇上病情。即日起，你們就留在宮中輪換著侍奉皇上?！?/br>
    吩咐完這些，她一臉疲憊：“皇上一心求死，本宮心中實(shí)在難受，要回去歇一會(huì)兒。你們……自便吧。”

    臨走之前，她看向英王爺：“立儲(chǔ)之事就交給你。對了，關(guān)于皇上病重之事，不宜大肆宣揚(yáng)，就說皇上身子不適，需要靜養(yǎng)一段日子?！?/br>
    英王爺本以為自己要完，畢竟下毒的嬤嬤被他杖斃，平日里看不慣他的人一定會(huì)揪著不放，想要全身而退，不太容易。沒想到橫空殺出了顧太后……事到如今，他唯一的出路，就是跟著顧太后一條道走到黑。

    不，也可能是越走越亮。

    他深深彎腰一禮：“是！”

    立華隱為儲(chǔ)君是顧太后的意思，顧家自然鼎力相助，哪怕有人不贊同，也被摁了下去。立儲(chǔ)之事，定在了三日后。

    皇上到底還是沒被挪走，幾位王爺認(rèn)為如今是多事之秋，若是皇上自己住，怕被人鉆了空子。因此，幾人商量過后，又將柳紜娘請到了皇上榻前。

    “還請?zhí)笥H自盯著，免得有人對皇上下毒手?！?/br>
    柳紜娘看著床上又要?dú)獾猛卵幕噬?，心下好笑，面上一臉糾結(jié)：“這不符合規(guī)矩?！?/br>
    “規(guī)矩是人定的，再說，皇上如今在病中，休養(yǎng)身體要緊。”武王一本正經(jīng)。

    云王有些不贊同：“二王兄，母后說得對……”

    武王回過頭，眼神凌厲：“三王弟，皇兄沒有自保之力，將他一人放在勤政殿，那地方人來人往，萬一皇兄出了事，你擔(dān)待得起嗎？還是，三王弟看皇兄病重之后，另有打算？”

    言下之意，如果執(zhí)意把皇上挪走，就是心思不純。

    云王哪兒背負(fù)得起這樣的指責(zé)？

    聽說皇上中毒不治，除了武王外，曾經(jīng)最有希望登上帝位的三位皇子心中難免都生出了些想法，但看太后和宗親很快就穩(wěn)住了局面，如今，儲(chǔ)君人選已定，輔政大臣也選了出來。又有顧太后將他們?nèi)趯m中……還爭什么？

    罷！

    九五至尊之位不敢肖想，華隱年紀(jì)還小，他們想法子分到一些權(quán)利還是能的。

    于是，幾人又去找英王爺商量政事了。

    柳紜娘揮退了殿中伺候的人，坐在了榻前：“皇上，你千萬要保重身體?！闭Z罷，又嘆息道：“皇后一心想要我的命，那點(diǎn)心藥下得很重，你為何要想不開吃那么多？”

    皇上狠狠瞪著她。

    柳紜娘摸著頭上精致的發(fā)髻：“你也別恨我，我盡力了的。那那個(gè)宮人動(dòng)作太快……只怪楊太后太狠?！?/br>
    皇上：“……”

    母子兩人對視，皇上眼中滿是憎恨。

    柳紜娘想了想：“你應(yīng)該也聽到我威脅那兩個(gè)宮人，確實(shí)不是我對你動(dòng)的手?！?/br>
    隨便解釋了一句，又轉(zhuǎn)而道：“你那些嬪妃想著要過來照顧你。我給攔了，嘰嘰喳喳的，再吵著你。再有，是人就有私心，如今朝堂上正亂著，她們照顧你是假，怕是想為娘家人爭取。我不想你cao心這些，還是安心養(yǎng)病吧！”

    在皇上看來，這是讓他安心等死的意思。

    與其說不讓那些嬪妃娘家插手朝堂，還不如說是不讓他知道朝堂上發(fā)生的事。

    *

    楊太后提出選儲(chǔ)君，徹底把眾人繞開了，沒有人再追究她指使皇后身邊的人毒殺顧玲瓏的事。

    柳紜娘也沒揪著不放，來日方長嘛。只要是做過的事，就一定會(huì)留下痕跡。他日一起清算也是一樣的。

    太子年紀(jì)小，又沒有接觸過朝堂上的事，英王爺和三位輔政大臣商量過后，聯(lián)名請命，要顧太后垂簾聽政。

    消息一出，朝堂上不少人反對。但輔政大臣已經(jīng)跪請?zhí)?，他們反對也無用。

    對于這樣的結(jié)果，柳紜娘并不意外。或者說，如今局面就是她一力促成。

    英王爺是她扶上去的，算是她的人。顧閣老就不用說了，簾子后坐著女兒，對他有益無害。另外兩位輔政大臣，其中有一位是顧閣老的弟子，剩下的姜將軍，和原先的顧玲瓏淵源頗深。

    直白點(diǎn)說，當(dāng)初皇上登基，姜將軍功勞不小。

    因此，這些人都是顧玲瓏母子的死忠。如今皇上病重，不理朝政，他們除了聽顧玲瓏的話，再無其他選擇。

    柳紜娘一身明黃色衣衫走上朝堂，她不懂為君之道，但她知道怎樣的選擇對百姓最好。除了壓下皇上之外，她沒有任何私心。有功就該賞，有罪就當(dāng)罰，對百姓仁慈的大臣手中權(quán)利越來越大。

    幾次決策下來，原先不服她的人，也再說不出反對的話。官員摸清了上升的路，百姓的日子愈發(fā)好過。

    在這其中，有人推舉了楊太后的娘家，柳紜娘也沒有拒絕，選了一些清閑的職位任命。

    楊太后又不是蠢人，發(fā)現(xiàn)娘家人就算到了要緊的職位上，那職位也很快變得可有可無時(shí)，哪里不明白顧玲瓏使了壞？

    這一日，柳紜娘和華隱在勤政殿中處理政事，就聽到門口的宮人稟告。

    “太后娘娘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