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到來后，黑夜就變的格外漫長，曙光里警署前方路燈還亮著幾盞。

    蔓生一踏入警署廳，就聽見任翔在呼喊，“蔓生小姐！”

    實則任翔也是剛剛結(jié)束警方審訊錄完口供，沉聲回道，“容少還在接受警方調(diào)查，還有孝禮少爺和楊少爺，包括宗泉，他們都在錄口供……”

    “王子衿真是被毒死的？”蔓生不禁凝眸，雖然已經(jīng)得知消息，但依舊不知真假。

    任翔如實道，“是真的！當(dāng)時得知大少奶奶在王家廢棄的學(xué)堂舊宅，我正好就在那一片附近，就立刻趕過去察看！我趕到的時候，警方都已經(jīng)到了，我看見大少奶奶就在那座廢棄學(xué)堂的一間屋子里，她倒在椅子里，頭靠在桌子上，四肢僵硬早就沒了氣……”

    “而且，她的嘴唇是粉色的，一張臉很猙獰扭曲……”任翔開始訴說親眼所見的情景，蔓生沉默聆聽，也在腦海里開始描繪那驚心一幕。

    “桌子上當(dāng)時放了兩個酒杯，還放了一瓶酒，應(yīng)該是烈酒，因為進(jìn)去那間屋子的時候，房間里全都是酒精氣味……”任翔說到此處，他的聲音也是驟然一凝，“當(dāng)警方開始檢查大少奶奶的遺體，法醫(yī)就立刻開始喊，大少奶奶的手底下壓了一個字！”

    “為什么偏偏是一個容字……”縱然早就心驚膽戰(zhàn)，但蔓生再次聽聞詳情，依舊感到窒息。

    恐怕眾人在得知王子衿的死訊后，都對這一幕持質(zhì)疑態(tài)度！

    “蔓生小姐，剛才我聽說，警方已經(jīng)徹底檢查過案發(fā)現(xiàn)場，現(xiàn)場有可疑男人留下的鞋印！”任翔卻又道。

    可疑男人……蔓生反問，“王鏡樓不是不知去向了？鞋印也許是他留下的！”

    “是兩個男人的鞋?。〔煌男a！”任翔下一秒的回答，讓蔓生愈發(fā)困惑驚愕，“還有一個是誰！”

    “不知道！只是另一個鞋碼和容少爺?shù)某叽缫粯?！”任翔也對此疑惑不已，“而且酒杯被動過，也沒有留下痕跡，對方應(yīng)該是故意戴了手套！”

    蔓生心中一凜，竟然這樣謹(jǐn)慎小心，是為了不留下指紋痕跡！

    所以，警方顯然已經(jīng)排除王子衿自殺的可能性，從而推斷她是被人故意毒害！

    “就算現(xiàn)場還有第二個男人，那也不會是尉容！”惶惶之中，蔓生心神一定奪定道。

    她就在這里等著，等著偵查結(jié)果！

    ……

    就在警署大廳里，蔓生由高進(jìn)等人陪同等候。

    天色也從微亮轉(zhuǎn)為一片明亮，蔓生的眼睛有些酸澀，大概是由于一夜不曾安眠的關(guān)系。

    她一言不發(fā)等候著，緊接著宗泉第一個出現(xiàn)。

    他也終于接受完警方調(diào)查。

    “容少還在配合調(diào)查？”宗泉瞧向大廳內(nèi)一眾人，發(fā)現(xiàn)沒有尉容的身影。

    蔓生命高進(jìn)為宗泉沖了杯咖啡，而后詢問，“小泉，昨天晚上的時候，你沒有和他在一起？”

    “有一段時間內(nèi)沒有。”宗泉回道，“因為容少吩咐分開尋找大少奶奶?！?/br>
    海城那樣大，就算是三方一起尋找，但也終究有限。所以會分開行動，也在情理之中。

    蔓生點(diǎn)頭道，“小泉，你和任翔都辛苦了一個晚上，不如你們先回去休息?！?/br>
    “不！蔓生小姐，我一定要等容少！”宗泉不愿聽從，任翔也是同樣。

    蔓生深知兩人擔(dān)憂，所以也不再勉強(qiáng)，一行人繼續(xù)等候。

    就在此時，其余幾人被陸續(xù)放出，先是尉孝禮以及楊冷清。對上他們兩人，蔓生立即道，“你們還是先回去休息，不能所有人都留在這里。爺爺身體不好，需要有人陪同，你們也給他報個平安！”

    “那我們先回去?！蔽拘⒍Y回聲，楊冷清頜首應(yīng)允。

    兩人雙雙先行離開，不過多久一道身影被警務(wù)人員從回廊盡頭迎出。而一旁屬于王家的下屬助理急忙迎了上去，人群攢動著，蔓生看見王燕回緩緩走入大廳。

    王燕回一直都沒有出聲，那張俊彥連一絲情緒都沒有，顯然他此刻的心境悲愴。待來到大廳里，王燕回也瞧見了等候的林蔓生。

    這一刻，誰也沒有了心思再打照面，只是各自沉默等候。

    警署大廳里的時鐘，滴滴答答的走著，蔓生抬眸看了一眼，就要過十一點(diǎn)——

    “大少爺！”突然，是王燕回的下屬疾步而入。

    蔓生瞧見一道身影掠過眼前，走到王燕回那個方向去，依稀聽見那人的聲音傳來，“大少爺，鏡樓少爺被找到了！五分鐘后，就會到警署！”

    或許，王鏡樓知道真相，知道這背后的一切！

    五分鐘之后——

    王鏡樓果真在警官的帶領(lǐng)下步入，登時眾人都站起身，王燕回更是大步上前。但是來不及詢問，來不及再告知王子衿已死的訊息，眾人只見王鏡樓倉惶而又痛苦的雙眼，聚集著無法言喻的悲痛。

    像是從喉嚨深處，那樣無助的擠出幾個字來，“是誰殺了大姐……”

    王燕回止住聲。

    蔓生隨眾人停留在原地。

    王鏡樓，他根本就不知情！

    現(xiàn)場的第二個男人，又究竟是誰！

    ……

    審訊室內(nèi)——

    一盞刺目的燈亮起，許警官望向桌子對面的那一位，已經(jīng)持續(xù)了長時間的盤問，但是卻依舊是無果?？赏踝玉频乃酪蝓柢E，現(xiàn)場更是留下了許多可疑行跡。

    “尉先生，你能不能證明自己當(dāng)時并不在案發(fā)現(xiàn)場？請你再告訴我，為什么王子衿在臨死之前，會寫下一個容字？”已經(jīng)不知重復(fù)了多少遍，就連許警官自己都開始疲乏。

    隔了一張桌子，椅子里所坐的那一人，正沉眸以對。

    正是尉氏容少！

    良久，許警官聽見他道，“有些問題，只有在地獄里的人才能回答?！?/br>
    這是什么意思？

    許警官錯愕不已，后方處有警務(wù)人員前來報告，“許警官，王鏡樓已經(jīng)被押送回警署！他聲稱要向警署告發(fā)——！”

    許警官立刻帶著警務(wù)人員離開前往，椅子里尉容猛地抬眸，視線緊緊追隨而去。

    昏黃燈光里，竟顯得幽深莫測。

    ……

    另一間審訊室里，許警官不曾發(fā)問，王鏡樓先行開口，“請給我一支煙?！?/br>
    “咔擦——”一聲中，打火機(jī)燃起一簇?zé)熁?，連續(xù)抽了半支煙，像是平復(fù)了心緒后，王鏡樓才又沉聲說，“現(xiàn)在，我告發(fā)我的jiejie王子衿，她計劃謀害多人，是她親口承認(rèn)告訴我。”

    “你為什么現(xiàn)在要突然告發(fā)？”許警官狐疑發(fā)問。

    煙霧繚繞里，王鏡樓卻道，“身為王家人，敢做就敢當(dāng)，我的jiejie現(xiàn)在要是沒死，也會一樣俯首認(rèn)罪！”

    許警官被這番話語驚住，而后才追問，“請你將事情經(jīng)過詳細(xì)說明……”

    “就在昨天，在學(xué)堂舊宅里，她告訴我，她是故意要謀殺林蔓生。原因很簡單，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敗了……”王鏡樓低聲訴說，回憶起那一幕。

    是王子衿坐在面前的沙發(fā)椅里，對著他說：我當(dāng)然要?dú)⒘肆致∥液薏坏盟⒖叹腿ニ?！都是因為她，我沒有了小寶，我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不是她出現(xiàn)，就不會有人知道小寶是由她借腹生子，更不會揭開小寶其實根本就不是我的兒子這件事！

    “她開車撞她，事先吩咐下屬去跟蹤，知道林蔓生會從國稅大樓出來。她沒有踩錯油門，她就是想要加速去撞死林蔓生……”王鏡樓將這第一起案件全程相告。

    許警官接著詢問，“那么在一年前，也是她同時安排籌劃謀害林蔓生女士以及霍止婧小姐？”

    王鏡樓又記起昏黃燭光里，王子衿揚(yáng)起笑容道：早在去年，我就想讓林蔓生去死！我怎么能想到，當(dāng)年借腹生子的女人，居然會重新在我面前！而且還進(jìn)了尉家，成為了尉容的女人！我見到她的時候，就討厭她厭惡她，想要除掉她！有她在，我就不能放心！

    當(dāng)時王鏡樓問她：那霍止婧呢？你又為什么要連她一起要謀殺！

    王子衿笑著道：她和她的jiejie一樣讓人討厭！霍家的女人，沒有一個可靠！有霍止婧在，沒準(zhǔn)哪一天她jiejie的死就會被人知道！你說我怎么能留下她！

    “……因為害怕借腹生子的事情敗露，所以她想要除掉林蔓生。也因為害怕當(dāng)年謀害霍云舒的事情被找到線索，所以連霍止婧也想一起殺害?！闭f到此處，王鏡樓的聲音沉凝中帶著一絲發(fā)顫。

    王鏡樓看著那一支筆，筆尖飛快在記錄檔案上寫下所有，許警官最后問道，“那么多年前那起直升機(jī)遇難案，王子衿又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什么這么做。

    王鏡樓忽然笑了一聲，“呵?！?/br>
    幾乎是在嘆息，也像是在嘲諷自己，分明他也找尋一個結(jié)果，所以才會不斷質(zhì)問。

    “她說，是因為她嫉恨霍云舒！”這個答案，分明在昨夜從王子衿的口中聽到，而此刻再由他道出。

    ……

    王鏡樓從來都不曾想過，他的jiejie王子衿，居然對尉容動了這樣的心思。

    起始時候，當(dāng)王鏡樓聽到這個真相，讓他瞬間定在原地！

    王子衿站起身來，朝著他凝眸道：沒錯！我就是看不慣霍云舒！和她是不是你的未婚妻根本就沒有關(guān)系！不過她那種女人，就是不肯安分！居然還要去糾纏尉容，以為自己能夠獨(dú)占他，我怎么能讓她再這樣胡攪蠻纏！我容不下她！

    “……所以，她派人在直升機(jī)上動了手腳，也知道霍云舒要坐在那架飛機(jī)上，算準(zhǔn)了她必死無疑。”這究竟是怎樣的心思，才能在當(dāng)年步步為營的謀劃，王鏡樓的手指一顫，焦慮猛抽了好幾口煙。

    許警官皺眉道，“王子衿因為嫉妒心，所以才策劃了那么多起故意謀殺！”

    “她是這么說的?！蓖蹒R樓吞吐出煙霧回道。

    漫長的審訊時間里，王鏡樓一五一十相告，許警官便逐一記錄在案。等到將三件案子全都理清，許警官道，“你要告發(fā)的就是這些了吧?！?/br>
    “不！還有一樁！”王鏡樓卻低聲反駁，這最后一樁才是昨日他和她交談的開篇。

    ……

    警署廳內(nèi)，突然有警官帶來了最新進(jìn)展，“王燕回先生，林蔓生女士，事情關(guān)系到王家以及尉家，請上前聽一聽?！?/br>
    同一時刻，王燕回沉眸而起。

    蔓生亦是驚然中走上前。

    那位警官道，“就在剛才，王鏡樓先生已經(jīng)親口證實死者王子衿在生前坦白了一切，警方立案調(diào)查的三起謀殺案件的確是她事先預(yù)謀！但還有一起，她聲稱也是自己蓄意！”

    眾人再次詫異：除了這三起外，還有第四起案件？

    對方又道出真相，“尉家長子尉佐正當(dāng)天不是因病去世，而是她故意在被害人病發(fā)的時候沒有及時通知醫(yī)生就診，導(dǎo)致被害人死亡！”

    聽聞剎那，王燕回一瞬間眼前有些發(fā)黑。

    蔓生一行人瞠目無聲。

    就連尉佐正，也是因為王子衿而死？

    就在周遭一片寂靜的時候，警署廳內(nèi)一通電話忽然驚起。

    隨即，接聽電話的警務(wù)助理在喊，“有交警打電話來提供信息證明，當(dāng)時在城西瞧見了尉容先生！因為對方超速，所以交警騎摩托追了很久！根據(jù)時間上判斷，依照被害人中毒死亡的時間，他不可能在半個小時內(nèi)從城西趕到城北那座學(xué)堂舊宅！”

    這足以證明尉容根本就不可能殺死王子衿！

    王燕回卻不敢置信這樣的定論，“這不可能！”

    卻在同時，蔓生回眸迎上，女聲冷厲道，“現(xiàn)在證據(jù)擺在面前，他更不可能殺人！”

    ……

    很快，尉容就被警方釋放。

    蔓生一行在大廳里等候，瞧見尉容緩緩而出，立刻就一起離開。

    就在這一行人走出警署的剎那，王燕回冷凝的眸光聚起。

    他只是起身，走向那位負(fù)責(zé)案件的警官詢問，“警官，如果昨天他真的因為超速被交警在城西追查，為什么遲遲不說？”

    那位警官回道，“我也詢問尉先生，他說——自己的記性不好?！?/br>
    所以，他只是忘了？

    王燕回握緊雙拳，多么荒唐的借口，他又怎么會忘！

    ……

    頤和山莊老太爺所住的別院內(nèi)，尉孝禮、楊冷清以及岑歡都在陪同。

    醫(yī)生已經(jīng)前來檢查過，暫時用藥物將血壓降下，叮嚀老太爺立刻靜養(yǎng)。但這個時候，老太爺又怎么能夠安然入睡？

    直到尉孝禮等人歸來，這才稍顯安寧，卻依舊不肯合眼休息。

    臨近午后，最新消息才傳來，元伯歡喜來報，“老太爺！蔓生小姐已經(jīng)接了容少爺趕回尉家了！”

    “這是真的？”老太爺急忙追問。

    “是真的！”元伯回道，“聽說是有交警舉證，容少爺當(dāng)時根本就不可能去毒害大少奶奶，所以警方就放人了！”

    眾人聽聞后，這下全都放了心。

    “老太爺，容少爺和蔓生小姐回來了！”又在等候中，尉容一行終于從警署歸來。

    老太爺見兩人都平安，一顆心才算是放下。

    “爺爺，讓您擔(dān)心了?！蔽救莸吐暬氐?。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了……”老太爺仿佛是劫后重生一般，周管家?guī)е覀蛩蛠頊珗F(tuán)。

    湯團(tuán)的意義不尋常，一是希望圓圓滿滿，二也是希望做人做事猶如這團(tuán)丸子非黑即白。

    “大家都吃一些，從昨天到今天都累了……”老太爺喊著小輩們嘗湯團(tuán)，眾人都接過捧了一碗。

    但是此刻，蔓生捧著這碗湯團(tuán)，卻遲遲沒有動湯匙。

    “蔓生小姐，您怎么不吃？是不喜歡？”元伯當(dāng)下詢問，老太爺也是好奇望過去，只見她神色有些異樣。

    再瞧向尉容，同樣沒有動湯匙。

    老太爺自然是見多了形形色色的場面，哪里會瞧不出端倪，他立刻發(fā)問，“你們兩個告訴我，又出了什么事！”

    蔓生沉默不語，只因為這件事情又關(guān)系到大少爺尉佐正……

    “還不快說——！”老太爺怒急，尉容這才開口道，“爺爺，王鏡樓剛才被帶回警署后告發(fā)王子衿涉案一共四起！”

    眾人都是錯愕，怎么會有四起？

    “她還謀害了誰？”老太爺顫了聲，卻見尉容和林蔓生兩人都悶聲不語，這一刻在揣測過后，他指著他們問，“難道是佐正？”

    尉孝禮神色一冷，在此時對于這樣的反轉(zhuǎn)，心中一片空茫冷寂。

    岑歡不禁喊，“老太爺，您要注意身體……”

    “爺爺，大哥已經(jīng)過世?！睏罾淝逡嗍情_口道。

    然而眾人只見老太爺一張年邁威嚴(yán)的臉龐積聚了無數(shù)的哀怨之色，竟像是怒其不爭恨其不能，他一揚(yáng)手，將那碗湯團(tuán)直接砸在地上！

    “哐——”一聲里，這一回是老太爺親自將碗砸碎！

    “包庇謀殺，借腹生子，就連自己的命都搭了進(jìn)去……”老太爺想起這一切種種，直到此時竟像是所有情緒都聚集到一個至高點(diǎn)，再也無法收拾，他痛心不已，更是再無半點(diǎn)留戀，最后長嘆一聲喊，“尉佐正！你不配當(dāng)尉家人——！你不配——！”

    就在這一聲長嘆后，老太爺?shù)乖诹舜查缴希?/br>
    “爺爺！”眾人驚慌失措。

    ……

    警署停尸房——

    就在王鏡樓的審訊結(jié)束后，他提出想要再看一看王子衿。王燕回和他一起來到這間冰冷的房間，許警官和法醫(yī)知會了一聲，才帶著兩人進(jìn)入。

    王子衿已經(jīng)被放置在冰柜里，她的遺體已經(jīng)冰冷，冒著寒冷的白氣。

    再也沒有了生氣，再也不會說話。

    王燕回站在后方處，盯著王子衿的側(cè)臉。

    王鏡樓顫了步伐上前幾步，他一下扶住冰柜，眼前模糊一片。

    他的長姐，近在咫尺。

    但是卻那樣遙遠(yuǎn)，那樣的不可觸碰。

    王鏡樓一滴眼淚也流不出，因為他根本就哭不出來。

    直到過了許久，警官在旁提醒時間已到，王鏡樓卻還扶著冰柜不肯離開，“大姐，你告訴我，是誰害了你？是誰——！”

    他不斷在問，卻再也得不到她親口告知的答案。

    ……

    尉家這邊，老太爺病倒了。

    老太爺昏迷不醒，尉家自然大亂。但是幸好，醫(yī)生立刻救治，所以人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心郁氣結(jié)，怕是短時間內(nèi)不能恢復(fù)。

    聽聞，王家也是同樣不得安寧。

    王父在得知王子衿中毒而死后，整個人渾渾噩噩足不出戶。到了今日這一步，尉、王兩家落得一個兩敗俱傷，沒有誰得到勝利，全都成了輸家。

    駐足在保利大廈的頂層，蔓生并肩站立于尉容的身邊，眺望遠(yuǎn)處景色，秋日來臨一切都好似蒙上了一層憂傷。

    有些事情，蔓生是在之后得知的，比方說王鏡樓帶走王子衿只是為了詢問案件真相。但在得知王子衿所言后，因為一時間無法接受所以就離開了。之后也不知道來到何處，喝的酩酊大醉，倒在了巷子里。

    基于那條巷子里有流浪乞丐，所以清楚記得王鏡樓當(dāng)天倒下后不曾離開，直到第二天醒來。

    然而現(xiàn)場第二個男人的鞋印，到底是誰留下的，警方依舊沒有調(diào)查出結(jié)果。

    就在交警為尉容作證之后，警方又傳喚他前去警署多次。只是反復(fù)的審訊里，也沒有再得出任何結(jié)論。

    王子衿的遺體被法醫(yī)仔細(xì)檢查，沒有任何外傷，只是因毒致死。

    但是被動過的酒杯，陌生男人留下的鞋印，以及她寫下的死前遺言那一個“容”字，都無法將王子衿草率定為自殺。

    而王家并不認(rèn)為王子衿會自殺。

    “尉容?！甭D(zhuǎn)過身呼喊，她望向他。

    尉容側(cè)頭亦是回望，蔓生開口道，“不管別人怎么看，又怎么說，但我相信你！我永遠(yuǎn)相信你！”

    他臉上沒有笑容，似是被近日里的一切所擾，亦不得安寧。

    下一秒，是他抬手輕撫她的眉心，溫柔的，輕緩的。

    “咚咚——！”敲門聲又是響起，是宗泉入內(nèi)。他卻送來了一封帖子，純白色的帖子，一點(diǎn)花紋顏色都沒有的慘白顏色。

    蔓生接過打開，發(fā)現(xiàn)那是一封請?zhí)?/br>
    是王子衿下葬的請柬！

    宗泉沉聲道，“容少，這是元伯讓周管家送來的，先送去了尉家！來人聲稱是大少爺請尉家出席，因為有一件物品要當(dāng)面歸還，請務(wù)必親自來?。　?/br>
    ……

    王子衿的靈堂，就設(shè)在王燕回私人名下的暢海園。

    白色的緞布將整座暢海園全都粉飾成一片慘白，別院前方?jīng)]有一輛車子?？浚鼪]有前來祭拜的親友。

    當(dāng)蔓生跟隨尉容走入暢海園這一刻起，就發(fā)現(xiàn)園子里安靜肅穆。等來到靈堂前方，抬眸望去，只見王子衿的黑白遺像在前方，照片里的王子衿，卻不似現(xiàn)實中的她那樣陰謀詭計，她只是單純的笑著。

    那大概是她年輕時候的照片，所以才會笑的那樣肆意瀟灑。

    兩人停步于遺像前方，王鏡樓一身素布白衣跪坐在蒲團(tuán)上，正在為王子衿燒紙。

    而王燕回同樣一身白衣，他正站在王子衿的遺像前方。

    蔓生今日出席王子衿的葬禮，她的心情十分復(fù)雜。真是應(yīng)驗了一句話，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可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現(xiàn)今人已經(jīng)不在世，所有愛恨情仇都不再重要。

    尉容望向前方，眸光對上王燕回，等待著他將物品歸還。

    終于，王燕回開口喊，“管家！”

    一旁的管家立刻捧著一個黑色木盤前來，木盤上是一個黑色盒子。

    尉容瞧向那只黑色盒子，蔓生將盒子拿起打開。

    立刻，盒子內(nèi)綻放出一絲金光——那是一枚純金打造的戒指！

    蔓生曾經(jīng)瞧見過這枚戒指，曾經(jīng)佩戴在王子衿的手上，其實這并不是她和尉佐正的婚戒，但這是尉家大少奶奶才會相傳的信物！

    是尉家?guī)状藗飨聛淼募兘鸾渲福饬x非凡！

    當(dāng)是非鬧劇開始，眾人全都忘記了這枚戒指，此刻卻由王燕回親自歸還。

    蔓生還捧著這只戒指盒子，尉容的目光不偏不倚望向前方，兩人佇立在靈堂里，聽見王燕回道，“尉家的信物戒指，現(xiàn)在原物奉還！從今天開始，王子衿再也不是尉家大少奶奶，她和尉佐正再也不是夫妻！”

    原來是這樣的用意！

    王燕回此番請他們到來，只為讓王子衿脫離尉家，再和尉家沒有關(guān)系，更和尉佐正毫無牽扯！

    尉容沉眸，緩緩開口道，“我會宣告尉家上下宗親，也會告知長兄！告辭！”

    語畢，尉容就要離去，蔓生也隨即轉(zhuǎn)身。

    可就在這個剎那，王燕回卻突然喊，“林蔓生。”

    蔓生一下止步，瞧見王燕回在問，“你那天說，王子衿的所作所為，我是幫兇，我承認(rèn)！現(xiàn)在我問你，到了今天，尉佐正不也是幫兇之一！”

    當(dāng)日醫(yī)院里蔓生的確這樣說，而今在靈堂，好似不像是葬禮，就像是一場審判。

    王燕回的目光，正筆直望著尉容，也是望著尉家！

    ……

    “你當(dāng)年借腹生子，尉佐正也知道這件事。他為了尉家，無可厚非。他或許想過子衿，也想給她留個孩子，但最終結(jié)果，這所有的謀劃布局里，難道沒有一絲一毫是在防備著她！防備著我們王家！”王燕回的聲音卻十分沉靜響起，盤旋在整座靈堂內(nèi)。

    堂中央，蔓生和尉容依舊駐足。

    “子衿早在當(dāng)年就對霍云舒下了殺手，他明明知道這件事，卻從來不說。他以為自己是在維護(hù)她保護(hù)他，可他這樣的行為，只是包庇犯罪！到了最后，當(dāng)康叔來指正，他自己承認(rèn)是自己謀害霍云舒，難道他的認(rèn)罪里，全都是為了子衿，而不是因為他自己嗎！”王燕回又是發(fā)問。

    “在霍云舒遇難后的那么多個日夜里，尉佐正難道就不會良心難安，想要還霍云舒一個清白，可他沒有！他的認(rèn)罪，難道不也是因為他心有愧疚！”

    “從多年前開始直到今天，哪怕是到了最后，尉佐正也沒有站出來，告訴所有人告訴子衿，她這樣做不對，她這樣做是犯了罪犯了錯！”

    “他隱瞞不說，死后卻一樁一樁揭開，還美其名曰是為了她好！他這算什么？難道是因為愛？他就是這樣愛子衿，愛著他的妻子？知道她已經(jīng)犯錯，還要讓她執(zhí)迷不悟到最后一刻！既然已經(jīng)要隱瞞，又為什么在最后放棄她！”

    “尉佐正，也沒有義無反顧去愛她！他對子衿不是愛，只是縱容！只是縱容而已！”王燕回的話語不斷盤旋，驚動天上地下的亡靈，“林蔓生，你現(xiàn)在告訴我，尉佐正是不是幫兇——！”

    被這一席話幾乎驚到心中發(fā)憷，蔓生細(xì)細(xì)回想這一切，只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上去沉思，卻驚覺王燕回所言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尉佐正的愛，的確是縱容，卻偏又縱容的不夠徹底……

    蔓生登時沒了聲音，不知要如何作答。

    “她沒有必要回答你任何問題！”卻聽見身旁傳來尉容的聲音，他一句話駁回這一切，直接牽過她的手離開靈堂。

    但是后方，卻又傳來王燕回的質(zhì)問聲，“尉容，你有沒有殺過人，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

    離開暢海園，沿路車內(nèi)氣氛凝滯，靈堂之上王燕回的質(zhì)問聲依舊還在耳畔盤旋，蔓生閉上眼睛，不愿再去回想。

    前方就要轉(zhuǎn)彎，宗泉突然一下踩下剎車，驚醒了蔓生，“吱——”

    “容少！有人擋在了車前！”宗泉疾呼。

    蔓生凝眸望去，瞧見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擋在前方。

    尉容也望了過去，他的視線忽然凝重。

    “住手！”宗泉立刻下車，試圖將年輕男人趕走。

    “啪啪——！”年輕男人卻來到后車座的窗前不斷開始拍打，撞擊聲四起，男人不斷在喊，“容少爺！我是容柔小姐的下屬，我有很要緊的事情報告您——！”

    “我有信物！我真的是容柔小姐的下屬——！”男人說著，突然取出一塊手帕，連著手帕一起，將信物貼在窗玻璃上。

    蔓生定睛去看，隔著玻璃卻清楚的瞧見了一枚發(fā)夾。

    那是一枚十分普通的簡易發(fā)夾，邊緣都被摩擦褪色，顯然已經(jīng)使用多年。

    純白發(fā)夾上有一朵清新雅致的小花朵，竟像是五瓣花瓣的白梅。

    “啪啪啪——！”對方還在拍打車窗喊，聲音微弱傳來，“容少爺！容柔小姐為了您，她就要被迫選擇嫁人了——！”

    夾雜著窗戶被拍打的聲音不斷傳來，蔓生驚愕中望向尉容，卻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始終望著前方，就連余光都沒有。

    但是那張英媚側(cè)臉卻冷凝異常——

    容柔。

    這是蔓生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她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