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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為了那雙交付信任的眼睛…… 月光從尚未合攏的窗縫間隙偷偷溜進來, 落在床榻前的地面上,鋪展開一片幽藍似的清輝。 花繁弦聽聞季薄情此語,心中突然生出一陣古怪。 為什么要去找楚斯人? 他心中忍不住抵觸, 低聲道:“臣愚鈍, 陛下可愿為臣解惑?” 季薄情居高臨下打量他,笑著道:“你想要問什么?” 花繁弦小心謹慎道:“當年陛下對李非凡如此, 是沒有半點私心,全是為了國家與朝堂嗎?” 季薄情側過身, 撐著臉頰,似笑非笑看著花繁弦。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朕這一生做過輕狂事、放縱事、令自己后悔的事情,李非凡一事若是換到當下,朕一定能夠有更好的方式來處理。但那個時候, 朕太過年幼,又年少輕狂, 做事情太不留余地, 給了李非凡和隴西李氏一個好大的難堪, 自此以后,隴西李氏便與君主疏遠,若是不然,涼州王也不會發(fā)展壯大到獨霸涼州,朕才知道消息?!?/br> “朕做的事情, 讓世家大臣不敢再以清流諍臣之名脅迫皇帝, 得到自己的名望,讓隴西李氏失去一名英才,讓大周百年基業(yè)不至于死在這些文臣的作態(tài)之下,然而, 這件事也同樣讓大周失去了對涼州的控制,讓世家明白了自己與君王之間的矛盾已經擺在了桌面上。” “朕當時為之,是為了先帝解憂,也是為了證明身為儲君的自己有資格繼承皇位。” 她清清淡淡道:“你說朕有沒有私心?你說朕此舉有利于國家和朝堂嗎?” 花繁弦竟一時難以回答。 季薄情嘆息道:“這世上絕對的對與錯哪里是存在的啊,何人沒有私心?就算是佛祖和孔圣人也會有自己最寵愛的弟子,何況我等?” “你若是怪朕,朕也無話可說,可朕當時的所作所為已經是朕那個年紀找到的最見效的方法了?!?/br> 花繁弦:“陛下,臣……并沒有怪陛下?!?/br> 季薄情:“朕知道你是重情重義之人,俠肝義膽之輩……” 她頓了頓,用一種羨慕的語氣道:“帝王是孤家寡人,若是可以,朕也想成為你的好友,若是朕遭遇了李非凡一樣的事情,你也可以為朕去如此斥責一位帝王,面對那位帝王的招攬也不為所動,依舊想著自己的好友?!?/br> 她這番話把花繁弦說的慌張起來了。 “陛下,您千萬不要這么想!” 李非凡遭遇的事情……被扒褲子嗎? 他眼睛瞪得厲害,眼角都有些發(fā)紅了。 他急促道:“君辱臣死,陛下,這樣的事情想都不要想,臣絕不會允許發(fā)生在您身上的?!?/br> 季薄情笑著抬起手,輕輕摸了一下他烏黑卷曲的頭發(fā)。 “謝謝你這番激動的話,朕想,你是不是稍微也將朕當作好友了呢?” “朕告訴你這些,并不是想要說服你朕做的沒有錯,朕只是讓你知道,有些事情明知道是錯,若是利國利民,利于江山社稷,朕一樣會去做?!?/br> “政治只以得失論,哪里能有好壞分?” “朕派兵將北戎打到草原深處,還占據他們的草場,你覺得北戎人會不恨朕嗎?會覺得朕所做是明君嗎?但是,朕保護了大周的疆域和子民,若這是錯,那朕就寧愿一錯再錯,直到錯到將他們打破了膽,一路打到北戎王庭帳下,讓他們再也不敢南下侵犯我大周!” 季薄情的手指拂過他的碎發(fā),點在他眼角,“你也有北戎的血,你會如何看朕呢?” 花繁弦呼吸一滯,他仰著頭,視線幾乎無法從她身上移開片刻。 月光下的她看似溫柔,卻是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颯爽美艷帝王。 他呼吸不暢,肌rou繃緊,被她撫過的眼皮一跳一跳的。 花繁弦垂下腦袋,月光在他的身上仿佛變成了一層蔚藍色的薄紗。 他低聲道:“陛下果然看出我的血統(tǒng)了,我確實有北戎人的血統(tǒng),可我是涼州人。” 季薄情沒有回話。 他不安地舔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唇,“我知道我的身份不值得讓人相信,可是,我自小就沒見過父母。我之前是被涼州城內育嬰堂養(yǎng)著,等我記事了,就被趕了出來,我開始自己養(yǎng)活自己。我在市井間做過許多活兒,要過飯,收過保護費,后來,我想要出門見識見識,就到處跑,沒錢吃飯就跟著雜耍戲班,或是在鏢局找個活計,有錢了就繼續(xù)到處走走,直到我來到了長安城。” 流浪的浪子自此被季薄情牽著鼻子走,一直被溜到了扶蘇城。 花繁弦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收緊。 “若是陛下不信我,我自會將一切交還給陛下,離開這里?!?/br> 說到此處,他聲音略帶些干澀。 即便是游俠浪子,也想要出人頭地。 季薄情是他所見最不嫌棄他北戎面貌的人了。 而且,這座扶蘇城中的外族人太多,北戎人也有不少,根本沒有人將他當作奇怪的人,待他和平常人一樣,這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季薄情低笑一聲,“離開這里?離開這里后,你又想要去哪里?” 花繁弦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輕快,“大丈夫何處不可去?” 季薄情坐起身。 花繁弦不敢抬頭,只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而后,他看到一雙赤足從床榻上放下,落在他的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