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驚慌失措的尖叫聲，濃厚的血腥味四處散開，宋奇手上的酒瓶已經(jīng)碎了一地。

    分不清手上，地上是誰的血。

    第七章

    你可以光明正大看我

    TA SHI XIAO WEN NUAN

    1.

    宋峰是在宋奇被關進派出所一個星期之后才過去的。

    見面的時候，宋奇眼窩深陷，滄桑破落。他雙眼無神地蹲坐在看守所里，身上血跡斑斑的衣服已經(jīng)干涸成可怕的顏色。他受傷也不輕，腦袋上、手上包扎著的紗布還隱隱透出血色。

    他看見宋峰沒有說任何的話。大概宋峰覺得此生最失敗的就是有他這么一個兒子吧，他想。

    宋峰見到他就破口大罵：“你個不孝子，不學好非要瞎混。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你殺了人，要蹲監(jiān)獄了?！?/br>
    一旁同樣被抓來的蔣晨心下一驚，抓著鐵欄桿，急忙解釋：“叔叔，不是這樣的，是他們先動的手?！?/br>
    宋峰瞬間像是蒼老了十歲，他嘆息：“不管誰先動的手，現(xiàn)在那個人死了，這是結果。”

    宋峰在來這里之前，已經(jīng)去了解了事情始末。

    被宋奇用酒瓶砸了的人，因為砸到致命xue位當場死亡。死者的家庭背景雄厚，也表示一定要讓傷害自己兒子的人付出代價，絕不私了。宋峰想救宋奇，磨破了嘴皮子甚至給人下跪了，對方就是絕不妥協(xié)。

    他的大兒子從出生那天開始，他就沒有好好關心教育，導致如今這個局面，他有過后悔，但為時已晚。

    蔣晨心如死灰，一遍遍地強調(diào)：“不是我們先動手的?！币幌氲阶约阂プ?，他怕得哭著不斷重復，“不是我們先動手的?！?/br>
    “蔣晨，算了?！倍自谀莾涸S久沒有說話的宋奇終于開口，聲音嘶啞難聽，沒有往日樂隊主唱的風采。

    “阿奇，我們要坐牢了?！笔Y晨頹廢地靠在灰白色的墻壁上慢慢滑落，絕望地把頭埋在雙臂當中。

    宋奇淡淡地說：“人是我殺的，與他無關?！彼聪驒跅U外面的宋峰。

    兩年不見了，宋峰的白頭發(fā)多了不少。父親望著他的目光充滿悔意和無奈，但是已經(jīng)來得太遲。

    “爸?！彼纹婧八?，“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有我這樣的兒子給你光輝的人生抹黑了吧？”

    明明是詢問的語氣，卻帶著肯定的態(tài)度。

    他頓了一下，像是在下定什么決心：“那人是我殺的，和我朋友無關，我愿意承擔全部罪責。”

    他緊緊攥著拳頭，本來就未愈合的傷口再次裂開，有血順著早已經(jīng)浸透的紗布滴向水泥地，血液黏稠，在空氣中拉出異常細長的紅絲。

    “反正你早就已經(jīng)不當我是你的兒子了?！彼纹孓D過身，語氣決斷，“那就這樣吧?！?/br>
    宋奇拒絕再見，宋峰不得不離開。

    之后，宋峰多方游走，尋找有利證據(jù)，法院對宋奇的判決從死刑改判無期徒刑。

    至于蔣晨，因為宋奇承擔全部責任，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緩刑三年。

    “那你是怎么認識蔣晨的？”許輕情不自禁地問。

    “兩年前，他來清河鎮(zhèn)的時候認識的?！彼螘r聲音低沉，“我哥的事情是蔣晨告訴我的?！?/br>
    當年宋峰封鎖了所有消息，就連宋時都不知道，他一直單純地以為宋奇只是離家出走，終有一天還會回來的。

    直到兩年前在清河鎮(zhèn)遇到正在賣唱的蔣晨，宋時一時來了興致，當場和他切磋了琴技。

    那時，宋時背著宋峰偷偷練琴，蔣晨見宋時年紀不大但技法已經(jīng)很熟練，也是惺惺相惜，倆人便交了朋友。

    后來才在蔣晨的口中得知宋奇經(jīng)歷的事，蔣晨在清河鎮(zhèn)開了一家吉他店，宋時也把當年宋奇做樂隊的老房子收拾了一下。

    宋時已經(jīng)連續(xù)兩年找理由不回家過年了，都去鄰省陪了宋奇。過年的這十幾天，他每天都會去監(jiān)獄探監(jiān)，自然也就有了他經(jīng)常進出監(jiān)獄的各種版本的傳言。

    開學前幾天，宋時回到清河鎮(zhèn)，宋峰知道他去探監(jiān)的事情后勃然大怒，硬是罰他不許出門，就連學校也不讓去。

    能夠為宋奇爭取到不判處死刑已經(jīng)是宋峰能做到的極限了，既然結局改變不了了，那么他只能對外隱瞞宋奇的存在，而宋時這樣頻繁地出入監(jiān)獄著實會讓人非議揣測，甚至影響到他的仕途。

    許輕安靜地陪著宋時，耐心地聽著他慢慢述說。

    她突然想起蔣晨那次醉醺醺時所說的難受，想必他如今也活在對好朋友的愧疚當中。

    她又想起蔣晨曾經(jīng)說過，宋時有一把玫瑰木吉他，后來被砸了。

    想必，也是因為被宋時的父親知道了，一氣之下砸掉的。

    如此一來，許輕想做琴的想法又堅定了幾分。

    “在想什么？”宋時偏頭問，空氣里似有若無的都是他的氣息。

    許輕不禁紅了臉，這股氣息總是能讓她聯(lián)想到中午的事，那微熱的觸感、柔軟的毛發(fā)以及淺淺的呼吸。

    “怎么突然一句話也不說了？”宋時笑。

    許輕眨眨眼，躊躇一會兒才開口：“那他還好嗎？”

    那個“他”，自然不必多做解釋。

    宋時淡淡道：“只要還活著，就還好。”

    夜幕落下，許輕覺得今天太不可思議了，發(fā)生了太多的事、聽到了太多讓她震撼的消息，她一時間還消化不了，但也正是因為這些紛繁復雜的過往，她更心疼這樣的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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