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螭按捺心跳，道：“那是個(gè)修煉多年的白蛇精，最會(huì)胡言亂語鼓惑人心的，他說的話你不用記在心上?！?/br>
    “原來是白蛇，怪不得那么長的舌頭?！鄙瞎偎上蓟叵氘?dāng)時(shí)情形，有些擔(dān)憂地：“他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br>
    云螭摸著她緞子似的長發(fā)，柔聲道：“若他還敢出現(xiàn)，我就一片一片揭了他的鱗，給你出氣好不好？”

    他被天雷擊中，受了剝鱗之苦，是畢生不能再回想的慘痛噩夢，除鱗自然是他所想到的最可怕的刑罰，只是說了這句，傷處不由也隱隱作痛。

    上官松霞原本還擔(dān)心那蛇精太難對付，聽云螭不以為意地說要揭那蛇精的鱗，才笑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厲害了！”見他眉頭微蹙，忙問：“對了，哥哥的傷可有妨礙嗎？”

    云螭被她夸贊的有些醺醺然，低頭：“這會(huì)兒想起我的傷來了？還以為你一心只要我去幫他們除妖。”

    上官松霞道：“我當(dāng)然擔(dān)心哥哥，可是……這里的妖怪那么厲害，害死許多無辜人，哥哥斬妖除魔，又能救人，且也是一宗功德?！?/br>
    云螭不以為然道：“什么功德，若為了那些我才不愿伸手，只要你開心就是了?！?/br>
    “哥哥對我真好?！鄙瞎偎上颊f著，慢慢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門口的老道士屏息靜氣，聽了半天。

    聽他們兩個(gè)你一言我一語，大有甜蜜之態(tài)，老道士不由打了個(gè)寒顫。

    他心想：“慚愧！我先前竟以為這女孩子是我們的上官宗主，真是瞎了眼。這女孩子怎么可能。一來年紀(jì)實(shí)在太小，二來，她竟公然跟這少年打情罵俏的……師祖常常教誨我們，說宗主道法深不可測，為人更是端肅莊靜，是玄宗楷模，這女娃兒卻是如此輕浮的行徑，豈能跟宗主相比？唉，就是不知宗主現(xiàn)在何處?！?/br>
    又回頭看向院中，因才下過雨，地上一片水光。

    原本這宅子被影魅盤踞，陰風(fēng)陣陣，這會(huì)兒妖魔除盡，便透出幾分清靜安寧。

    老道士不禁又想：“這少年的道術(shù)十分厲害，若說是宗主的關(guān)門弟子，倒是有可能的。今日若不是他，我們?nèi)齻€(gè)只怕也成了此處鬼魅的口中食了。聽同門師兄弟說起，上官宗主修為雖深，相貌卻宛若少女，而這少年看著不過是十五六歲，竟也如此能耐，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br>
    感慨了一番，縮了縮肩頭，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次日，老道士一覺醒來，便聽到吵嚷之聲。

    原來是周員外等，那管家道：“只少了一匹馬，想必是那小爺騎走了?！?/br>
    周員外嘆道：“我們的命都是柳爺所救，區(qū)區(qū)一匹馬算什么，先前有眼不識(shí)泰山，還以為他們是私奔的小兒女……誰知竟是高人，罷了，既然他們要走，且由他們?nèi)グ?。我們也盡快上路。”

    管家連連點(diǎn)頭，又憂慮：“從這兒去金池，還有兩天的路，萬一還遇到妖魔，卻不知怎么是好?！?/br>
    這會(huì)讓那小丫頭銀哥哭哭啼啼：“我要小九jiejie！”

    周員外低頭勸說，卻聽到一個(gè)聲音道：“小師叔祖走了？”

    管家跟周員外抬頭，卻見是那老道士，竟從地上跳起來。

    道士開了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能說話了，他摁了摁脖子，一夜過后，禁言術(shù)自然失了效。

    管家問：“這位道爺，你說的師叔祖是哪位？”

    老道士這會(huì)兒已經(jīng)相信了云螭的身份，便昂首道：“昨晚上救人的，是我們綺霞宗上官宗主的關(guān)門弟子，排行第六，算是我的師叔祖。我還要跟著他們呢，怎么就走了？”

    兩個(gè)小道童跟著爬起來，道：“師父，咱們這會(huì)兒趕緊去追，興許能追的上?！?/br>
    周員外心思轉(zhuǎn)的很快，他正也擔(dān)心沒有個(gè)能降妖的人，如今聽老道士自報(bào)家門，喜不自禁，心中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把這老道士三個(gè)留下了。

    正在這一刻，門外人聲吵嚷，有兩個(gè)家丁慌慌張張跑了回來。

    那管家是驚弓之鳥，嚇得后退：“難不成又來了妖怪？”

    老道士卻渾然不懼，往前一步：“青天白日的，哪里的妖孽敢猖狂到這種地步？”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黑衣身影徐徐走了進(jìn)來。

    來人長發(fā)垂肩，秀麗雪白的臉，長眉入鬢，身形高挑。

    本來是微微垂著雙眸的，進(jìn)門之后才徐徐抬眸看向前方。

    老道士一愣，察覺此人身上并無什么妖氣，且氣度高貴，便遲疑地問：“喂，你是什么人？”

    黑衣的青年淡淡道：“你剛才說，你是綺霞宗的人？”

    老道士怔了怔：“是又如何？你……不像是妖……”

    青年道：“看你像是半路出家，宗門的心法也是一般，哦，你是黃庭的弟子?！?/br>
    老道士大為驚愕：“你怎么知道？”

    黑衣青年并不回答，只問道：“你說的那個(gè)少年，可知去了哪里？”

    老道士驚疑不定：“你問我?guī)熓遄?？你問這個(gè)做什么？”

    這黑衣青年自然正是穆懷誠，天雷劫后，他一路追蹤，一無所獲，直到昨夜才遇到轉(zhuǎn)機(jī)。

    聽老道士問起，穆懷誠一抖衣袖，剎那間，袖子里一樣?xùn)|西掉了出來。

    在場眾人都盯著看，當(dāng)看清楚那是什么的時(shí)候，紛紛驚叫著后退。

    原來那竟是一只小白蛇，在地上蠕蠕扭動(dòng)著。

    老道士皺眉定睛，驚呼：“是昨晚上的那只蛇妖？！”

    周員外跟管家等本只以為是條蛇，聽了老道士的話，一個(gè)個(gè)面無人色：“什、什么？”

    穆懷誠淡淡道：“這蛇妖說，在這里見到過……”他不愿意提到云螭的名字，就道：“那個(gè)少年跟……宗主。是么？”

    “宗主？”老道士驚呼起來，愣了愣，叫道：“難道是說那個(gè)美貌少女？不不，她不是我們上官宗主?！?/br>
    穆懷誠皺眉：“你是何意？”

    老道士搖頭，盯著那小白蛇看了會(huì)兒，也看出它是受了傷，顯然是給這黑衣青年所擒，但是這蛇妖非同一般，恐怕上官宗主到了，都要費(fèi)一番力氣，怎么這黑衣青年如此能耐？

    “我說不是就不是，”老道士一口斷定，擰眉說：“那少女……跟小師叔祖的關(guān)系、非常的親密，我們宗主可是德高望重修為深厚的一門之尊，絕不可能?！?/br>
    這老道士因?yàn)橄嘈帕嗽企な蔷_霞宗的人，所以用詞已經(jīng)頗為克制，只用了“親密”一詞。

    但穆懷誠的臉色卻在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你說什么！誰跟他親密！”

    那小丫頭銀哥看到這么美貌的青年，在旁問道：“哥哥你是說小九jiejie嗎？”

    “小九？”懷誠疑惑地垂眸。

    銀哥天真地回答道：“jiejie說她在家里排行第九啊，所以我叫她小九jiejie……”

    懷誠的臉色一言難盡：“在家里、第九？”

    周員外忙攔住小丫頭：“大人說話，不要插嘴?！?/br>
    老道士看看父女兩人，警惕地問懷誠：“等等，你又是何人，打聽我?guī)熓遄?、跟我們宗主，想干什么？?/br>
    這會(huì)兒，地上那小白蛇開了口，昂著頭啐道：“你這有眼無珠的臭道士，你空為綺霞宗的人了，你看不出來嗎？他是綺霞宗的穆懷誠！”

    剛說完，穆懷誠一彈指，小白蛇給無形的氣勁擊中，嗖地竄起，又跌落在地，垂著紅芯子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又不是罵您……”

    老道士呆了呆，驚駭?shù)乜粗鴳颜\：“你你……您真的是我們……”

    穆懷誠名義上雖然是已經(jīng)被綺霞宗除名，但是他底下的幾個(gè)師兄弟，對他都極為尊敬，黃庭也是同樣。所以黃庭的弟子們，對于懷誠自然也是懷著敬畏。

    就是不敢確信。

    穆懷誠仍是云淡風(fēng)輕：“你只管說明白，那少年……他們?nèi)チ四睦?。?/br>
    他的氣度高華，又有降魔伏妖的手段，何況先前他輕描淡寫地喚出了黃庭的名字。

    老道士心神戰(zhàn)栗，趕緊低頭，稽首行禮：“我我實(shí)在不知道是……”

    懷誠道：“我并未怪罪，你只要如實(shí)告訴就行了?！?/br>
    老道士既然認(rèn)了他的身份，哪里還敢隱瞞，就把昨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說了。

    最后他有些慚愧地：“我給小師叔祖用了禁言術(shù)，不知不覺睡了一夜，實(shí)在不知他們?nèi)チ四睦铮軉T外，你可清楚？”

    周員外在旁聽了半晌，這會(huì)兒結(jié)結(jié)巴巴道：“他們拿了我們一匹馬去了，呃對了！之前跟柳爺說起我們要去金池，他提過，要往更南邊的方向?！?/br>
    “南邊……”懷誠微微抬頭，仿佛在思忖：“難道他想去……”

    并未說完，穆懷誠一招手，地上的小白蛇飛起，仍舊給他攏在袖子里。

    他徐徐轉(zhuǎn)身，往外而去，老道士望著他的背影，不舍地叫道：“師伯祖師！我?guī)熥嬉幌蛏跏窍肽钅?/br>
    懷誠揮了揮手，凌空而去。

    且不說老道士依依不舍，周員外跟管事等人敬仰膜拜，只說懷誠離開這野地荒宅，御風(fēng)行了一段路，心中之氣無法按捺，竟自降落云頭。

    想到老道士說什么“親密”，而那小丫頭說“小九jiejie”，懷誠一掌拍在路邊的樹身上，樹身瑟瑟發(fā)抖，幾片綠葉從空中飄落。

    他當(dāng)然知道上官松霞喚云螭“小九”，怎么如今她竟成了“小九jiejie”。

    難道，昨晚的少女，真的不是她？

    心潮起伏中，小白蛇從穆懷誠的袖子里探出頭來，鬼鬼祟祟地往外爬，似乎想要趁機(jī)逃走。

    穆懷誠頓時(shí)發(fā)覺，袖子一甩。

    小白蛇給扔在地上，重重一摔，慢慢地竟恢復(fù)人形。

    他半趴在地上，白衣給弄得有些污臟，狼狽地望著懷誠：“穆莊主，我、我跟你無冤無仇的，我也帶你去找過了……找不到可跟我無關(guān)，你該放我走了吧？”

    懷誠盯著他：“你說謊！”

    “我沒有！我哪里說謊了？”蛇精發(fā)現(xiàn)他身上氣威四散，嚇得往后縮，急忙辯解。

    穆懷誠道：“跟著云螭一起的那個(gè)……不是上官宗主?！?/br>
    蛇精這才明白過來，一怔之下忙道：“我、我先前確實(shí)沒有見到過上官宗主，可昨晚上那個(gè)少女能夠手持靈光索，我心想那索子自然是上官宗主的隨身物件，除了她還有誰能用？而且我細(xì)看過她，確實(shí)是個(gè)仙骨靈透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知為何，她好像法力盡失?！闭f到這里，小白蛇也有些拿不準(zhǔn)了：“難不成她真的不是？”

    懷誠這會(huì)兒，倒巴不得那真的不是上官松霞。?

    白蛇見他沉默，壯著膽子道：“穆莊主，我真的不敢冒犯了，就算以后見到上官宗主，我只遠(yuǎn)遠(yuǎn)躲開就是，你放了我吧？”

    穆懷誠冷笑道：“等我找到了真正的宗主，自然放你！”說著一拂袖，白蛇才叫兩聲，就重新化回了蛇身，給他攏入了袖中。

    這一趟荒宅之行，倒也不是白走一趟。懷誠一路向南，且行且低頭打量。

    白蛇窸窸窣窣地只探出半個(gè)腦袋：“穆莊主，您這是要往紫皇山去嗎？”

    懷誠道：“你竟知道?！?/br>
    白蛇道：“要找妖皇，自然是要去紫皇山了?？赡亲匣噬讲⒎且话愕牡胤?。我、我可不愿意去?！?/br>
    “萬妖之王，紫皇獨(dú)坐?！蹦聭颜\淡淡地說了這句，心想：“真想不到，他竟然會(huì)跟萬妖之皇相關(guān)?！?/br>
    白蛇聽他念了八個(gè)字，遲疑了會(huì)兒：“您既然知道，就該明白妖皇不是好招惹的。而且那女孩子也未必就是上官宗主，你不如往別處去找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