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意 第24節(jié)
“那太好了?!比蔸L松了口氣,她抹了一把眼淚,有些自責(zé),“要是那時候我跟著嬸嬸,嬸嬸說不定就不會被抓走了?!?/br> “是我沒照顧好你們。”容昀從袖子里面掏出帕子遞給容鶯,“北狄騎兵沖過來的時候我應(yīng)該想辦法跟上你們的,誰知道會出這種事情呢?這不能怪你?!?/br> 容鶯接了帕子,悶悶地擦了一下眼淚,卻沒有說話。 . 馬車?yán)锩?,林氏聽見了容鶯和容昀的對話,便掀開了簾子,向他們道:“那就先把家里的下人和家將親衛(wèi)都聚攏起來,就在這里等著昭兒,不要再走散了?!?/br> 容昀應(yīng)了下來,道:“我已經(jīng)叫他們都過來了,伯母放心吧!” 林氏點(diǎn)頭,又看向了容鶯:“鶯兒先上車來,不要在外面拋頭露面的,你還是個姑娘家呢!” 容鶯扭過頭去,并不搭理林氏,倔強(qiáng)道:“我就在這里,我等著嬸嬸回來?!?/br> 林氏看著她這樣子,欲言又止,最后也沒有狠勸。 . 也不知過了多久,容鶯終于看到了容昭騎在馬上的身影。 她從大石頭上站起來,快跑了兩步,便正好與勒馬停下來的容昭對視了。 她跳起來看了看坐在馬背上的人,一聲“嬸嬸”還沒喊出口,便認(rèn)出來那是嘉儀公主趙素娥。 她往后張望了一下,茫然地看向了容昭:“叔叔,嬸嬸呢?” 容昭沉默地從馬上翻身下來,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向容昀道:“后面有一輛空的馬車,讓伯母和容鶯去那輛馬車吧!” 容昀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說什么,但他向來習(xí)慣了聽兄長的吩咐,于是便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 容鶯抓住了容昭的胳膊,卻執(zhí)著地想問個結(jié)果:“叔叔,嬸嬸在哪里?” 趙素娥從馬上下來,輕言細(xì)語地開了口:“不要問了,先上馬車去吧!時間已經(jīng)不早,不能再耽誤下去?!?/br> 容鶯并不看趙素娥一眼,只盯緊了容昭。 容昭只一徑沉默著,他臉上表情幾乎是麻木的。 容鶯忽然想起來行路人隨口調(diào)侃的那些話語,她看了一眼趙素娥,然后又看向了容昭,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你為了榮華富貴,不救嬸嬸,救公主了,是不是?” “快上車去?!比菡巡]有回答她的話,他目光投向了遠(yuǎn)處,“我安排了人……我安排了人在那邊?!?/br> “那么安排的人又在哪里?”容鶯盯緊了他,“安排了精兵強(qiáng)將,救不下一個女人嗎?” 趙素娥看了一眼容昭,又看了看容鶯,她上前來,細(xì)聲道:“非常時刻,還是安危要緊,不要為了這種事情太耽誤了?!?/br> “救你就是非常時刻,救我嬸嬸就是不要耽誤,是這個意思嗎?”容鶯轉(zhuǎn)而看向了趙素娥,她冷笑了一聲,“你是公主,所以容昭就要救你,是這個意思嗎?” “容鶯,你的禮貌呢!”被丫鬟扶著下車的林氏聽到最后一句話,厲聲呵斥道,“不許無禮!” 眼淚在她的眼眶里面打轉(zhuǎn),容鶯嘴唇顫抖了一下,淚水還是掉了下來:“我討厭你們所有人!”她丟下了這句話,提著裙子就往城中的方向跑去。 容昭閉了閉眼睛,向身邊親衛(wèi)打了個手勢。 親衛(wèi)上前去攔腰抱住了容鶯,把掙扎不止的容鶯塞進(jìn)了馬車?yán)锩妗?/br> “先去鶴城?!比菡殉汲堑姆较蚩戳艘谎?。 趙素娥似乎想說什么,但容昭并沒有搭理她,于是她便只安靜地也上了馬車。 第34章 庾易 姍姍來遲的痛苦從胸口蔓延開來…… 行至鶴城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 所有人都疲累極了。 下了馬車,一行人便在暫借的人家草草安置。 容鶯哭了一路,哭得累了,早就蜷縮成一團(tuán),靠在角落里面睡著——只不過哪怕睡著了,她眉頭也是皺著的。 林氏滿臉倦色,被容昀背著從馬車上下來,又回頭看了一眼縮在車廂里面的容鶯,道:“把她叫起來吧,在外面也不像樣子?!?/br> 容昀正準(zhǔn)備答應(yīng)下來,卻見容昭走上前來了,他走到車邊,伸手便把容鶯給撈了出來,背在了肩膀上。 夜色下,容昭的神色模糊不清,他安靜地走在了前面。 容昀張了張嘴巴想說話,但一時間也失了言語,只好背著林氏跟了上去。 . 暫借的人家屋子并不算寬敞。 但在鶴城這樣的小地方,加上又是夜里,能有這樣一個歇腳之處已經(jīng)是條件極好了。 容昀一路胡思亂想著,默默跟在容昭后面走。 忽然,他見容鶯醒過來,然后撲騰了好幾下,便被容昭放到了地上。 容鶯揉了一下眼睛,四顧周圍,只見已經(jīng)來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最后只好垂下了頭,默默跟在了容昭身后。 而容昭還是一言不發(fā),在前面帶著路走到了一個單獨(dú)的院子外面停下來,推開門之后看向了容昀:“暫且在這邊擠一擠,你照顧一下伯母和鶯兒,晚上我不在這邊?!鳖D了頓,他叫了身邊的近衛(wèi)過來,又囑咐道,“你跟著我二弟,有什么事情來跟我說一聲?!?/br> “大哥,你這么晚還要出去嗎?”容昀看著身后丫鬟家丁都跟過來,便把林氏交給他們,轉(zhuǎn)身叮囑他們先伺候林氏和容鶯進(jìn)去休息。 容昭沉默了一會兒,道:“我送公主去太后那邊。” 容昀聽著這話,便后退了一步,道:“那大哥早點(diǎn)回來吧!” 容昭潦草地點(diǎn)了下頭,又道:“不必等我,你們好好歇著,有什么事情我打發(fā)人過來告訴你?!?/br> 容昀應(yīng)了一聲,又抬頭看了容昭一眼,他想問問秦月,但只看著容昭的表情便也問不出口,于是他便只往后退開,目送了容昭離開。 . 夜風(fēng)凜冽。 趙素娥在馬車上安靜地坐著。 她在想城墻上發(fā)生的事情。 她從北狄回來開始,就沒想過要重新回去的。 那年若不是太后一系取得先機(jī),她根本不會被送出去和親,依著先帝的遺詔,她才是要攝政輔佐小皇帝的那個人。 她費(fèi)盡了心思,布局這么多年,為的是回到晉國,雖然她也付出了一些手段和代價,但她并不后悔。 她以為她應(yīng)當(dāng)是萬無一失了,但卻沒想到北狄那些人卻是不知足的。 垂著眼眸,她想起來劉鯀當(dāng)著秦月的面說的那些話,劉鯀不能再留下來,當(dāng)初她就不應(yīng)該選擇他作為合作者,他實(shí)在是野心太過。 不過好在秦月應(yīng)當(dāng)是死了。 她這么想著。 否則她還要想辦法讓秦月閉嘴,不要把聽得到的那些話語說出去。 而劉鯀現(xiàn)在還不夠勢大,他應(yīng)當(dāng)還不會那么快撕毀他們之間的合作,所以她還有時間收拾了劉鯀,那樣就永遠(yuǎn)不會有人知道她的秘密。 . 正想得出神,她聽見了外面的腳步聲。 掀開簾子去看,便見是容昭從那民宅中出來,正朝著她的馬車過來。 換上了一個安靜溫柔的笑顏,趙素娥身子微微朝著前面傾斜著,向容昭道:“現(xiàn)在過去,會不會打擾了圣駕的休息?” 而容昭面色很冷,不似趙素娥之前見過的樣子,他仿佛都沒注意到她說什么一樣,只是沉默地上了馬,示意馬車跟上來。 趙素娥抿了一下嘴唇,坐回了馬車中。 她想起來先帝還在的時候她選駙馬時候的情形,那時候容昭就是人選之一,她曾經(jīng)對他有意,也明示暗示過,只是他卻一直拒絕得很徹底。 她心高,是沒想過有人會拒絕她的,于是便對容昭還高看了幾分——再者說,容昭的相貌的確是其中最出眾,武藝也是最厲害的,她原本便高看他。 可那時候容家出事也快,容家倒了以后,容昭很快便投身參軍。 再后來,她被嫁去了北狄。 有時她想一想這些往事,還是有幾分意難平的。 尤其是從北狄回來之后看到了秦月。 她見到秦月第一面的時候便在想,男人果然都是見色起意,容昭那時候在她面前坐懷不亂,可卻會因?yàn)轭伾⒘艘粋€既沒有出身也沒有背景的普通女人。 可男人還是心狠,會看著自己妻子從城墻上跳下來,會轉(zhuǎn)身離開。 想到這里,她不禁冷笑了一聲。 也唯有這樣的人才好利用,也唯有這樣的人,才能助她攀上權(quán)力的巔峰。 . 容昭騎在馬上,木然地往前行。 北風(fēng)冷如冰霜,刮在臉上便如刀子一樣。 他拉了一下風(fēng)帽,回頭朝著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里已經(jīng)距離京城那么遠(yuǎn),他卻好像一回頭還是能看到安定門的城墻。 看到硝煙,看到秦月在城墻上喊他的樣子。 留在京城的親衛(wèi)還沒有送信過來,他還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 他忽然想起來當(dāng)年他從河水里面把秦月救出來時候的情景,他和秦月…… 姍姍來遲的痛苦從胸口蔓延開來。 . 圣駕龍旗已經(jīng)就在眼前。 容昭收斂了心神,勒馬停下,與守在御駕外的禁衛(wèi)查驗(yàn)了對牌,然后下馬把馬車上的趙素娥給請了下來。 “公主殿下來得正巧,太后娘娘方才還問起了殿下?!币粋€內(nèi)侍從里面出來,見到他們二人便行了禮,“容將軍也請在外面稍等片刻,太后娘娘有旨意要給將軍?!?/br> 容昭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先目送了趙素娥進(jìn)去,然后自己就在外面站了。 抬頭看天,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到了下半夜,東邊的天際安靜地掛著弦月。 他又想起了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