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瑤清望了一旁臉色漸僵的俞嬤嬤，當(dāng)即斂了眉頭，面色凝重地緊緊盯著東珠。

    半晌，東珠才期期艾艾道，“行澈不在了，救下來時(shí)，身上的五臟六腑皆碎了，只靠著那一套甲胄撐著身子……”

    “面上……身上……皆是血污……”

    說到此處，東珠再也說不下去，只埋首嗚咽著。

    賀瑤清心下一驚，隨即便是翻山倒海一般的抽痛，哀毀骨立之感當(dāng)即朝她的心腔襲來。

    一旁的俞嬤嬤亦是淚眼婆娑地跪了下來，“先頭王妃剛醒……婢怕教王妃傷心……請(qǐng)王妃降罪……”

    賀瑤清如何會(huì)去怪罪俞嬤嬤，只眸中的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不住地落下，飲泣吞聲地抬手輕撫著不住抽搐著的東珠的背脊。

    半晌，悶聲道，“李大人眼下可還好？”

    東珠抬首，緩緩搖了搖頭，“不大好，如今他府中正在辦喪事……我阿兄亦在屋子里頭好些天不曾出來了……”

    賀瑤清聞言，面上驀得一默。

    隨即起身，只道要去李宥府中瞧一瞧的。

    才剛出了屋子至檐下，俞嬤嬤便追了出來，“王妃身子還不曾好全呢……”

    “嬤嬤，我已然好了的……只想去瞧一瞧阿澈……”

    俞嬤嬤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遂問道，“王妃出去了，可還回么？”

    聽罷，賀瑤清眼眸一熱，她知曉為何俞嬤嬤這般問話，先頭她一個(gè)口信都不曾留下便走了，音信全無，無怪乎俞嬤嬤如今多問一句的。

    于這府中，俞嬤嬤原也是個(gè)可憐人。

    賀瑤清朝依依不舍的俞嬤嬤輕聲道。

    “自然回的?！?/br>
    說罷，與東珠一道，出了王府，往李宥府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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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至李宥府中，梁上皆掛著白色的喪幡，內(nèi)里小廝仆婦們身著素鎬。

    入眼便是一片蕭索，靈堂內(nèi)還擺著一口四方的棺材，一眾哭哭啼啼中卻不見李宥。

    內(nèi)里一個(gè)管家模樣的人見著來人，原是認(rèn)得東珠的，一旁的賀瑤清雖說不認(rèn)得，可也知曉身份定然不一般，隨即行大禮。

    賀瑤清虛扶，只道來給李行澈上一炷香。

    管家忙將二人引入內(nèi)。

    內(nèi)里案上香煙裊裊，和著眾人沉悶的哭聲，將靈堂甫得氤氳霧瀲。

    賀瑤清燃了香，身上原還有傷，行動(dòng)多有不便，可還是不要東珠相扶，向行澈的牌位拜了拜。

    再起身，眸底已緋紅。

    她還記得初見少年時(shí)那個(gè)冬天，阿柔纏著她不肯松手，李行澈少年老成的模樣恍若一個(gè)小大人一般朝她頓首行禮，如今不過幾月，已物是人非。

    正心下戚戚然之際，桌案后頭冒出了一個(gè)小小的腦袋，是阿柔。

    賀瑤清心頭一軟，低下身子朝阿柔擠出一個(gè)不甚好看的笑容，“阿柔？”

    阿柔見狀，面上忽得一喜，隨即蹦跳著至賀瑤清跟前，“王妃，您也來與我阿兄玩捉迷藏么？”

    言訖，倒教賀瑤清兀自忍下的淚又要涌出，喉間不住地顫動(dòng)著。

    少頃，才強(qiáng)自平了心緒，“是啊，我亦來尋你阿兄來了。”

    阿柔聞言，面上掛起一副我瞧瞧告訴你，你可不能告訴旁人的表情來，踮起腳尖附在賀瑤清耳邊輕聲道，“阿兄眼下就躲在您身后的柜子里頭呢，他以為我不知曉，其實(shí)我早瞧見了?！?/br>
    說罷，唇瓣揚(yáng)起嘻嘻地笑著，連眉眼都彎成了月牙。

    賀瑤清抬手撫摸著阿柔的發(fā)髻，點(diǎn)了點(diǎn)頭應(yīng)聲道，“那阿柔要晚些時(shí)候才能告訴阿兄，倘或阿兄發(fā)現(xiàn)自己竟這般快便被找著了，怕是要傷心的?！?/br>
    阿柔連連點(diǎn)頭，直將發(fā)髻上頭的穗子晃得亂七八糟才住了。

    復(fù)道，“阿耶這幾日不知為何，只待在房里頭都不見人?！?/br>
    賀瑤清原是想去瞧一瞧李宥。

    卻在跨入內(nèi)院時(shí)停了步子，繼而帶著東珠轉(zhuǎn)身，上了馬車后只道回王府去。

    東珠不明所以，賀瑤清亦不曾多言。

    只到了王府后，賀瑤清撇下東珠入了南院徑直往李云辭書房去了。

    待至?xí)康男≡?，見外頭竟站了好些人，張謙、阿迎、許琮等皆在。

    那些人不敢入院，只敢在院外唉聲嘆氣。

    見著賀瑤清來，忙上前，小聲道，“王妃且勸一勸王爺罷?！?/br>
    賀瑤清微微頷首，遂步履匆匆跨步上了臺(tái)階，在至檐下之時(shí)頓了步子。

    正要抬手叩門之際，不想內(nèi)里李云辭許是聽見了動(dòng)靜。

    只聽得內(nèi)里傳出聲音。

    “走遠(yuǎn)些！”聲音急促而低沉。

    倒將賀瑤清喝得心下陡然一緊，縮回了要叩門的手。

    卻不過一瞬，也不叩門了，徑直推門而入。

    “吱呀”一聲門開，外間的日光霎時(shí)傾瀉而入，將昏暗的屋子甫得驟亮。

    內(nèi)里李云辭想來是以為張謙等人膽子這般大，竟無召而擅入，當(dāng)即沉了面向門口睥去。

    口中輕斥，“出——”

    不想?yún)s在見到來人時(shí)倏地闔了唇瓣，二人就這般四目相對(duì)，眸間閃過一絲慌亂。

    李云辭忽得別過頭側(cè)過臉，悶聲道，“你來做甚?！?/br>
    賀瑤清望著頹然不已的李云辭，聽著他的口不擇言，也不惱。

    自尋著一旁圓凳坐下，開口道，“聽俞嬤嬤說，我昏睡著的那兩日你一直在我屋里，這幾日卻不見你人，便來瞧一瞧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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