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君墨神色如常，側(cè)頭對何太醫(yī)道：“何大人能否答應(yīng)司某，今晚所發(fā)生的一切，都不要向外透露？”

    看他如此認真專注，何太醫(yī)不敢隨便應(yīng)答，猶豫了一瞬，慎重地點頭。

    下了馬車，靠近府門，門前仆人受到驚擾，有人立刻進門去主院通報，不一會兒，康樂伯攜夫人倉惶而來。

    見到司君墨和何太醫(yī)，繞是康樂伯再淡定，這時也繃不住變了臉色。

    勉強地打了聲招呼，勉強地請人進門喝茶。

    司君墨瞥了門前放煙炮的幾個丫頭，意味不明地笑道：“貴府今晚倒是很熱鬧啊?！?/br>
    康樂伯忙答：“這并非娛樂，乃是為小女祈福，愿月神娘娘護佑她健康平安。”

    “爵爺，以在下之見，這人生病首先應(yīng)當要尋醫(yī)看大夫，而不是求神祈福?！?/br>
    康樂伯聽斯文優(yōu)雅的年輕人慢條斯理地說著，直覺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當下不敢大意，回答都變得小心謹慎起來。

    司君墨見他這般緊張的作態(tài)，不覺好笑。莞爾道：“您不用緊張。只要……沒有欺君罔上，在下自不會為難您?？扇羰蔷魻斶B在下也要欺瞞，待到東窗事發(fā)，皇上發(fā)起怒來，在下恐怕就再幫不了爵爺了?！?/br>
    話說到這，康樂伯終于確定，這位丞相他知道了府上所隱瞞的事。他頭大如斗，說話都不利索了，面對青睞的后生，康樂伯再沒有之前的健談和中意。

    “阮姑娘，現(xiàn)在在何處，做了什么？”司君墨淡淡問道。

    康樂伯心中長嘆一聲，終是瞞不住。苦著臉說：“囡……小女正在東院暖閣中……吃食。”

    司君墨一笑，繞過他進了大門。

    阮煙待在暖閣里，吃著廚房傳上來的“白蓮蓉蛋黃月餅”。

    “這次做的很不錯啦，嗯……油很多，蛋黃的咸味也可以了?！比顭煂N子多加鼓勵。雖然蓮蓉太甜，還有點粘牙，但她也知道，沒有燒箱的情況下能做到這樣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丫鬟疑惑地看著阮煙，只覺得奇怪，一個小姑娘，竟然那么大的胃口，可以吃這么多，在這個以瘦為美的時代，也不怕胖似的?？此詮膶m里回來，便與以前很不一樣了。

    知道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大家都聞所未聞。

    眼下她說，中秋節(jié)便要吃月餅，起初廚子亦感到一頭霧水，“月餅”是個什么東西？經(jīng)阮煙多次詳說，又把配料都寫出來，廚房的掌勺廚子反復(fù)研制了幾回，總算做出一個像樣的月餅。

    阮煙想了想，拿出從宮里帶回來的翠玉珠花遞給侍候的丫鬟，讓她給做月餅的廚子送去，當聊表謝意。

    阮煙喝了一口桂花酒，便捧著圓滾滾的肚子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吃著月餅，那甜軟的蓮蓉，鮮香咸口的蛋黃，帶給她在現(xiàn)代過節(jié)的感覺。那廚子確然很有功勞。

    阮煙腦袋枕著手臂，望著對面窗外皎潔的圓月發(fā)呆。

    不知何時才能回去，與家人團聚。如果還能回去，她發(fā)誓痛改前非，戒掉熬夜！

    她這廂信誓旦旦，忽然門外走廊腳步聲起，一沉一穩(wěn)，伴隨著她爹戰(zhàn)戰(zhàn)兢兢說話的語氣，另一人嗓音清潤而閑適。

    “阮姑娘若有個什么病癥，妙手回春的何太醫(yī)一診，必然可以治好。即便是惡疾……也是一樣?！?/br>
    聽到這句話，阮煙一驚，是司君墨！

    阮煙在這一剎慌得不行，趕忙起來把窗戶關(guān)閉，手忙腳亂地回到床上，拉起被褥，來不及躺下，門便被打開了。

    阮煙惱怒得想捶床，司大人您進門前不敲門這么沒禮貌的嗎！

    ……司君墨一腳跨入，便與滿臉爆痘的阮煙打了照面，腳下生生停滯了。

    第14章

    門口之人一襲烏蘭色圓領(lǐng)長袍，外罩煙灰色外衫，濃墨一樣的長發(fā)披在腦后，頂端梳髻，別白玉簪，清雅俊逸。

    四目相對，他怔了怔，似驚異于她臉上的痕跡。

    阮煙立刻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捂住臉。雖然是有意長一臉痘痘，只為讓別人看見，更相信她確然是患了惡疾。但不知為何，卻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何太醫(yī)背著木箱子進來，看見她光著小腳丫坐在床上，捂著臉不敢見人的模樣，不由一笑：“小姐莫慌，這不是什么難治的病，老夫保管把你的臉治好了，還你往日無暇之肌?！?/br>
    這下阮煙顧不得捂臉了，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何太醫(yī)，“您……真能治好我的病？？”她這可是“天花”啊，是絕癥啊，跟晚期癌癥有一拼的呀，他竟然輕輕松松地說可以治好？

    何太醫(yī)不覺得自己的醫(yī)術(shù)受到質(zhì)疑，反而覺得小姑娘天真可愛。他放下藥箱，取出草藥熬制而成的一小碗烏黑濃膏，用慈愛的語氣對她說：“不必擔心害怕，你只是生了面瘡。老夫給你涂點川靈膏，再配合藥方定時吃藥，不出二月，這些赤色的面瘡皆消除。”

    面瘡，即是痘痘的說法了。阮煙心下涼了半截，何太醫(yī)看出來她這一臉麻子，只是飲食不當，作息不對而致的痘痘，而不是天花？也是了，宮里來的太醫(yī)，豈能被她這點小伎倆蒙騙過去？她一時情緒失落，喪氣地垂下了頭，她爹康樂伯在一旁亦是滿面擔憂，暗暗心急。

    不幸中的萬幸，大抵就是他并不知她這一臉麻子是自己折騰出來的。

    但很快，她就知道是自己想得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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