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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天開張，從中午開始生意便很火爆。

    沈憐雪領著女兒吃過了飯，略坐了一會兒，便又去忙。

    沈如意倒是跟奶奶坐了一會兒，沒跟著母親一起走。

    趙令妧問她：“團團，吃飽了嗎？”

    沈如意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七分飽吧。”

    趙令妧就笑了：“那再吃幾只蝦吧，一會兒我們團團老板還要去忙呢，下午會餓的。”

    “好。”

    趙令妧便讓林娘子又烤了一盤大蝦，端上來親自給孫女剝蝦。

    “團團，奶奶想同你談談?！?/br>
    趙令妧慈愛地看著沈如意，小心翼翼的語氣里，帶著幾不可查的期許。

    沈如意抬起頭，敏銳地感受到了趙令妧的期待。

    她點頭：“奶奶說，團團聽?！?/br>
    趙令妧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店鋪中忙碌的沈憐雪，看著她同客人笑談，看著她不停忙著手里的活計，看著她是那么努力而認真地生活著。

    趙令妧回過頭來，低頭看向孫女。

    “團團，我很喜歡，很喜歡你母親。”

    趙令妧語氣里的篤定，讓沈如意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認真聽趙令妧說話。

    趙令妧道：“這世間總是殘酷，大多數(shù)時候，女子都活得比男人艱難?！?/br>
    “你還小，或許我不應該同你說這些，但我知道，你可以聽懂我的話，對嗎？”

    趙令妧問沈如意，沈如意想了想，也點頭：“我知道的，奶奶。”

    趙令妧沒有笑，也沒有放松，她只是道：“于我來說，你母親是我認識的女子中，最為堅強剛毅的，無論曾經(jīng)的她是什么模樣，無論她是否也曾膽怯懦弱過，我們都不應該苛責她，反而會因為她能在這樣沉痛的過去中慢慢找回自己的初心，而心生敬佩?！?/br>
    “她生來就是勇者?！?/br>
    趙令妧的話，如同甘泉一般，流淌進沈如意的心。

    作為沈憐雪的女兒，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沈如意都不會有哪怕片刻去埋怨母親，即便只是念頭，她都不會有。

    沈如意對母親永遠只有愛和尊敬。

    趙令妧看著沈如意，看著小姑娘眼睛里的鄭重，這才繼續(xù)道：“我同你一樣，敬重你的母親，敬重這個可以靠自己頑強與命運的不公抗爭的人。”

    “所以我很喜愛她，并且……希望可以同她成為家人?！?/br>
    趙令妧終于把話都說出來，她覺得肩膀上的重擔輕了許多，在知道了母女兩個的身份之后，趙令妧就在耐心等待。

    她沒有大張旗鼓認回沈如意，也沒有遮遮掩掩不敢相認，她以最平和的方式，把沈如意和沈憐雪納入她的羽翼之下，卻依舊給了她們一片天空。

    就像她承諾的那樣，她不會拆散母女兩人，且……也不會折斷他們自由飛翔的羽翼。

    沈憐雪是個獨立而自由的人，趙令妧尊重這樣的人。

    這一個月以來，兩家人就這么平和地相處這，偶爾一起吃飯，偶爾一起出游，也偶爾只是這么坐在街邊，看看汴河沿途的風景。

    通過這一個月的相處，趙令妧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感受著，直到今日，她終于可以確定沈憐雪并不厭惡裴明昉，也不厭惡裴家的所有人。

    這個認知，令她終于松了口氣。

    那顆懸著的，怕被厭惡的心終于落回腹中，不會時刻在胸膛晃蕩，讓人心慌不安。

    不厭惡，對于裴家來說已經(jīng)很好了。

    趁著今日可以同小孫女坐在一起說話，趙令妧終于把藏在心里的思慮說出口。

    “團團，作為你父親的母親，因為喜歡你母親，所以我很希望他們以后可以有一個好結果?！?/br>
    沈如意安靜看著趙令妧，等她把話說完。

    “你應該也看出來，你父親很傾慕你母親，他的種種失常也都是因為你母親，依我之見，他似乎是在追求你母親。當然，他實在也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要告訴他?！?/br>
    趙令妧道：“我私心想讓她們在一起，不是因為他們兩個有你，而是因為他們兩個都是好孩子?！?/br>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沈如意平靜地看向她，咧嘴笑了：“奶奶，團團什么都能聽懂哦。”

    沈如意面容稚嫩而可愛，說出來的話卻很有些哲思。

    “奶奶，你其實不用問我的，作為女兒，我當然希望父親和母親過得好，”沈如意聲音清脆，“但他們在不在一起，對于作為女兒的我來說，其實沒那么重要，因為我已經(jīng)擁有了屬于我的一切，我有愛我的父母、奶奶和大哥哥，也有愛我的九嬸嬸麗嬸嬸，團團已經(jīng)擁有了一切，團團很幸福?！?/br>
    “所以，只要父親和母親開心、幸福，無論他們在一起，還是不在一起，對于團團來說，都一樣?！?/br>
    “因為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一家人?！?/br>
    “奶奶，你是想問團團這個嗎？”

    趙令妧雖然早知道小孫女聰慧，卻未想到她會如此清晰又利落，對于每一個人來說，家人、親情和自己都是最難說清楚的事。

    但對于沈如意來說，她能聽懂趙令妧的話，也能自己同她說清楚。

    她的意思很明白，無論父親母親在不在一起，他們都是一家人，她不鼓勵，也不阻攔，最終的結果，只看父母兩個人的意愿，她不會因為自己是父母的女兒，就去強求一些的應該屬于她的美滿幸福家庭。

    那樣，無論對于父親還是母親，都是不公平的。

    小團團永遠都是貼心小棉襖。

    趙令妧的眼底泛著濕潤的潮熱，那是她心口深處涌上來的暖意。

    她眨眨眼睛，不讓自己沒出息地在小孫女面前哭出來。

    “團團，奶奶好喜歡你?！?/br>
    趙令妧只能如此告訴她，她有多招人喜歡。

    沈如意笑出漂亮的小梨渦，她臉蛋上有著紅暈，在陽光下比新生的桃花一般緋紅可愛。

    是個粉嫩嫩，軟乎乎的小團子。

    “這就對了，團團就是這么招人喜歡，所有人都會喜歡團團的?！?/br>
    沈如意拍了拍趙令妧的胳膊，笑著把頭靠在祖母身側，晃蕩著腿笑。

    她說：“奶奶，日子還很長，我們要有點耐心。”

    “你看，冬天過去了，春天這不就悄然而至?！?/br>
    趙令妧深吸口氣，還是低頭摸了摸眼淚。

    她道：“是啊，你說得對，春日當真悄然而至?！?/br>
    另一邊團團食肆中，沈憐雪并不知這一對祖孫到底在商議什么大事。

    第一批進店的食客已經(jīng)有用餐結束的，蘇掌柜正在挨桌結賬。

    他一看便做熟了算數(shù)之事，把餐費算得又快又準，加上送的菜品和禮券優(yōu)惠，一桌菜也就不過一二百文，四五人都得用好吃飽。

    這個價格是相當便宜的。

    人再多些，即便有六七人，即便沒有了禮券，一桌也不過三百左右，如此算來，一人大約五十上下，rou菜從食火鍋都能吃到，同隔壁的劉二娘炙rou價格相差不大。

    但種類卻更豐富了一些。

    食客們心滿意足，物美價廉，美味豐富，才是尋常百姓所求。

    他們笑著結賬而走，臨走時大多還要帶上一份藕合或者蘿卜絲丸子，亦或者買些從食回家，晚上熱一熱邊能吃。

    如此一來，桌上的菜品很快便供不應求，沈憐雪便喊了白柔兒，兩個人回到后廚忙。

    沈如意勸了奶奶回家去，自己溜達著回到團團食肆里，這會兒工夫，里面已經(jīng)有六桌客人翻臺，還剩兩桌也快用好，外面的食客已經(jīng)等著了。

    沈如意笑著同熟悉的食客問好，然后便來到長桌前，開始給新食客介紹如何選菜。

    她一來，就讓童小二和廖娘子去用飯，又喊了李麗顏趁著人少去后廚吃些東西，自己則跟阮娘子守在桌后。

    剛蘇掌柜已經(jīng)坐在桌后吃了一套煎餅，這會兒倒是不餓，趁著不算太忙，他湊過來尋沈如意。

    “小小姐，今天生意很好哦?！?/br>
    沈如意也湊上前去，小聲問：“哇，多少啊?！?/br>
    蘇掌柜掰著手指頭給她算：“桌席已經(jīng)收了一貫，酒水另算，已經(jīng)賣掉兩壇，也就是七百。”

    他頓了頓，道：“不坐桌，只買從食和小菜走的，也差不多一貫，這還因咱們菜不夠，好多人都沒買上?！?/br>
    蘇掌柜的記性很好，他不用看賬簿，也能把單日收入都說清。

    他道：“早上的煎餅和從食賣得很好，煎餅大約四貫，從食一貫，零零碎碎加到一起，從五更到現(xiàn)在大約這個數(shù)?！?/br>
    他在手上比了個八，眼睛里都迸發(fā)出激動的光芒。

    “臨近中午，用正餐和從食得多一些，煎餅不太好賣，下午咱們還要擺rou夾饃和小食，收入應該同一早上的煎餅差不了太多?！?/br>
    “到了晚上，整桌和酒水更好賣，也更好賺?！?/br>
    蘇掌柜之所以想來團團食肆當掌柜，也不過是因為想要跟著一起忙碌賺錢，在公主府日子舒服平穩(wěn)，整日一成不變，當真很沒意思。

    他到底還年輕，有一股闖勁兒，因此裴明昉一問他就答應了。

    卻當真沒想到，這間小小的食肆可以日進斗金。

    若是晚上生意翻倍，那么這一整日便可賺將近二十貫，即便要額外刨除所有女使人力的工錢，刨除額外租金商稅，那也能有將近一半盈余。

    這個收入，當真了不得。

    沈如意看他滿眼放光，不由笑了：“蘇叔叔，你要冷靜，今日只是開張，往后的日子，才是真正的日子?！?/br>
    這孩子，倒是比蘇掌柜要冷靜得多。

    蘇掌柜深吸口氣，他道：“是，小小姐?！?/br>
    “不過，”蘇掌柜又彎起眼睛笑了，“不過，我相信我們會原來越好的，這只是一個起點?！?/br>
    “對嗎？小小姐?！?/br>
    沈如意仰頭看他，又看了看店鋪里吃得熱火朝天的食客們，也跟著笑了。

    “你說得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