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忙得累了，沈叢衍會帶她出去外面喝杯咖啡散散心。

    他笑她：“工作是做不完的，沒必要一直埋頭苦干，要進(jìn)行適當(dāng)?shù)男菹??！?/br>
    上司跟這么自己說，周陽知道這只是一種場面的話。她答得客氣：“組里的同事這么努力，我不能落下?！?/br>
    聞言，沈叢衍倒是挑了挑眉，而后嘆著說了一句：“還記得幾個月前問你怎么午休不在公司，你說午休是你的自由時間。”

    沒想到他會說之前的事，周陽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尷尬地笑著，目光投向玻璃外的雨幕。

    咖啡喝得差不多了，兩人撐傘往回走。

    對于不太熟的人，周陽向來不會主動挑起話題。因此回去的十來分鐘路程，兩人默默無言，環(huán)繞他們左右的只有頭頂?shù)挠甏蛟趥忝嫔系穆曇簟?/br>
    劈里啪啦的，格外清脆。

    回到公司，推開會議室門的一剎那，沈叢衍忽然回過頭說：“以前我們好像見過?！?/br>
    似是而非的一句話，周陽當(dāng)場怔住，待她反應(yīng)過來，沈叢衍已然入坐會議室的一角，一臉肅然地盯著會議室的投屏。

    他們以前見過嗎？

    這個問題困擾了周陽好幾天，思來想去，徒然無果，她放棄。

    也許是沈叢衍認(rèn)錯了人也不一定。

    而且，自那天留下這么一句話之后，他沒再多說其他的，好像這句話就是他的一時興起，說過便忘在哪個角落。

    觀察了幾天，見他沒有追問的意思，周陽徹將它徹底底地拋擲腦后。

    實在是工作太忙，她之前的工作內(nèi)容有部分跟新加坡的同事是上下層關(guān)系。這次新舊工作層層疊加，忙上加忙，她著實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放在得不到答案的事情上。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一轉(zhuǎn)眼，他們一行人已在新加坡待了半個多月，工作進(jìn)入尾聲。

    此次行程留給個人的時間是兩天。

    工作結(jié)束的前一天，周陽將自己經(jīng)手的所有工作整理好，該跟這邊同事交接的交接，該發(fā)給國內(nèi)的同事則是一一抄送。

    忙完所有工作，她進(jìn)入郵箱后臺設(shè)置好自動回復(fù)，而后將電腦關(guān)機。

    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周陽捧著咖啡杯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是綿綿不斷的雨霧，目光所到之處無一不是白色的朦朧。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能沒有顧忌地放下所有的緊張、不安與恐懼，好好地想想有關(guān)母親的一切。

    周陽的母親叫周季安，在周陽十五歲，即周陽初中升高中的那一年走的。

    她走得很匆忙，讓人毫無準(zhǔn)備。

    時至今日，周陽仍清楚記得知道母親出事時的所有細(xì)節(jié)。

    母親出事前一個禮拜，她們剛通過電話。在電話里周陽的聲音止不住地興奮，因為中考成績出來了，她考得很好，上外國語學(xué)校完全沒問題。

    平時她根本不敢這么嘰嘰喳喳地跟母親講話，但是漂亮的成績讓她一時忘形，隨后她又問母親，有沒有招生辦的老師給她打過電話。

    當(dāng)時，周季安聽完后言語淡淡的，一如既往的平靜，開口第一句就是讓她不要驕傲。

    母親的話像一盆冷水當(dāng)場隔著千里之外潑了下來，周陽好不容易揚起來的熱情即刻被澆滅殆盡。

    下一秒周季安又說，一中二中和外國語的老師都給她打電話了。

    周陽捏著電話笑，但又不敢笑出聲，只得抿著唇，低低嗯了一聲。

    之后兩人就填志愿說了一會話。

    周陽用手指在玻璃桌上畫圈圈：“mama，你說我選哪一所？一中離家近，二中也還好，就是……外國語遠(yuǎn)一點?！?/br>
    如果讀外國語必定要住校，周陽怕母親不同意。

    周季安頭一回沒聲音，等了一會，她說：“你的學(xué)業(yè)你自己做主?！?/br>
    周陽不吭聲了。

    那端周季安又說：“一中二中的電話我給拒了，我知道你想去外國語?！?/br>
    “媽……”周陽低著頭。

    “生活費自己準(zhǔn)備一半吧。”周季安說，“這是我們當(dāng)初定好的。”

    周季安對她很嚴(yán)格，平時的零花錢管得很緊，有時幾乎沒有。按照她自己的話來說，不給你錢，是為你好，這樣你才不會拿著錢去跟別人攀比，跟別人學(xué)壞。

    她說什么就是什么，周陽從來沒有忤逆過一次。

    除了今年，中考后即是暑假，周季安工作忙，想把她送到外婆那邊住一兩個月，正好陪陪老人家，也幫忙分擔(dān)一點農(nóng)活。

    初一暑假的噩夢歷歷在目，周陽難得第一次沒有聽話，說什么都不去。

    掛掉老家那邊的電話，周季安沉默了一會，說不回去也行，高一第一年的生活費自己準(zhǔn)備一半。

    周陽初二暑假就在打零工了，這個問題難不倒她。

    周季安的聲音混著鍵盤的敲擊聲傳來：“晚上自己一個人在家里，門窗鎖好，客廳的燈要一直開著，睡覺再關(guān)?！?/br>
    周陽應(yīng)了聲好，然后又問：“媽，你什么回來？”

    “再過幾天，新加坡這邊忙完回去之后還要到云城幾天，那邊有事要處理。”

    周季安的工作很忙，加班出差是常有的事，這么多年過來周陽已然習(xí)慣。

    “那您注意安全。”

    “嗯，你……”那端母親安靜了一會，而后才說：“打工的事盡力而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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