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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棧的主仆二人,一左一右圍著案幾上的信件發(fā)呆。 紙倒是上好的竹宣,墨香也十分純正,看起來頗有排面,唯獨這字…… 不能說完全無法辨認(rèn),只能說十分下不為例—— 鬼畫符到同一個字寫兩遍都不可能完全一樣,簡直像是連毛筆都不大會捉的三歲小孩兒胡亂涂鴉。 祁長廷默了一會兒,努力保持微笑道:“她大約是不大放心我,所以特意換了字跡吧。” 何成:“……” 主子您是認(rèn)真的嗎,誰的字能換成這樣! 祁長廷耐著性子,勉強(qiáng)辨認(rèn)著信件上的一筆一劃,燭光打在少年側(cè)臉上,映出他的眉頭從微蹙到緊擰,唇角漫不經(jīng)心的弧度逐漸消失。 何成神色微凜。 作為心腹他很清楚,主子不笑的時候,才是當(dāng)真將事情放進(jìn)了心里。 那女子看起來半分都不著調(diào),究竟寫了些什么? “唯利是圖,唯利是圖。”祁長廷突然低低笑出聲來,“好一個唯‘利’是圖啊。” “何成?!逼铋L廷開口。 “屬下在?!?/br> “去找那家糧店掌柜,讓他來客棧見我。” 何成不明所以,但很快應(yīng)是。 臨到出門,又被祁長廷叫住。 “另外,拿我的令牌去抄原江都郡守的府宅,挑出最貴重的東西包好,連同齊徵的拜帖,一并送到白家去?!?/br> 何成這下真的驚訝了,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桌上,那鬼畫符般的信紙上。 而祁長廷挽袖起筆,看架勢竟是要將那信上的內(nèi)容抄錄一遍。 落筆前,他瞥了何成一眼。 “還不快去?!?/br> “啊,是!” * 坊市中心的酒樓,白曉和白橋沉默著用飯。 白橋扒拉著米飯,心底卻愈發(fā)不安。 方才她特意起了許多關(guān)于糧價的話題,白曉一一回答,卻顯然情緒不對。 “兄長,你……” “阿橋,”白曉突然放下筷子抬起頭,“他是誰?!?/br> 青年的聲線沉得讓人發(fā)慌,終歸是原主的親兄長,雖然有些迂腐,但確實是十分愛護(hù)原主的。 白橋喉頭滾了滾,生無可戀地長長出了口氣。 “兄長什么時候跟上我的?” “白卿看到了你后來尋我,”白曉據(jù)實回答,又回到了剛才的問題:“你從酒樓追過去,還遞了信件的那人,是誰?!?/br> 這便是明說他什么都看到猜到了。 白橋無奈抬手揉揉眉心,“是東都的客商,姓齊,家中開了一家錢莊,來江都是為了采購糧食賣去災(zāi)區(qū),給官府減輕壓力的同時也賺些差價?!?/br> “我有些東都的事情想知道,所以向他打聽一二,今日那信封里放著的是給他的報酬。” “報酬?”白曉將報酬默認(rèn)成了銀票一類無法辨別身份的東西,飄了一晌午的心終于稍稍咽回了肚子里,不放心似的又問一遍,“只是報酬?” 白橋舉三根手指對天發(fā)誓。 天地良心她真的沒撒謊,只不過那報酬不一般,她想知道的消息更是得本人親自趕赴東都才行。 但這件事現(xiàn)在告訴白曉,他怕是要炸。 白曉聞言,輕輕松了口氣,給白橋夾了一筷子她往日喜歡吃的嫩筍,“娘親早逝,兄長就你這一個meimei,可千萬得好好的啊,阿橋。” 白橋垂眸,含糊點了下頭。 雖然對于白曉可能有些殘忍,但她確實已經(jīng)不是他的meimei了,東都她是一定要去的。 另一邊,白卿被白曉扔在糧店門口,面色一陣青一陣白。 “小姐,三少爺也太過分了,就算他生意上能干了些,也不過是個庶子,”丫鬟怨道:“大少爺和二少爺都待小姐如親meimei一般,就他不識抬舉。” 白卿深吸一口氣,了然道:“他這是將白橋被嚴(yán)童看上做妾一事算到我頭上了。” “這哪里能怪小姐,”丫鬟抱不平道:“小姐是嫡女,日后是要嫁士族大人的,二小姐理應(yīng)替小姐擋了這嚴(yán)家才對?!?/br> 話說一半,她又覺得不太對,趕忙找補道:“更別說,小姐只是好心帶meimei出去散心,怪只怪二小姐長得不正經(jīng),自己惹了桃花債?!?/br> “三少爺隨意遷怒,以后我們也莫要理他了?!毖诀咦詈笙铝私Y(jié)論。 白卿面色恢復(fù)如常,卻并未應(yīng)下這話。 雖說她身為嫡女要嫁士族子弟,可商賈之家想進(jìn)入那個階層又怎會容易? 白曉雖然只是個庶子,不可能繼承家業(yè),但畢竟是男子,日后白家定然是要重用他的,到時走南闖北,大把的關(guān)系都攥在他手中,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將人拉到自己這邊。 “派人去查今日同白橋私會那男子是何來頭,引得堂堂白家二小姐追著遞信?!?/br> “是,”丫鬟應(yīng)下,卻又低聲嘟囔道:“不過奴婢猜那大概只是個外表看著光鮮些的破落戶,正經(jīng)人家的兒郎哪有大街上收女子手書的,還是二小姐那般女子的手書?!?/br> 白卿嗔了丫鬟一眼,斥她多嘴,卻并未說什么反駁的話,主仆二人叫上小廝回府去了。 只是白卿萬萬沒想到,不等她查出個所以然,那“外表光鮮些的破落戶”竟就直接找上白家的門來,還帶了她見都沒見過的拜禮。 * 酒樓里,白橋突然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