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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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上任的少主人冷漠地站立在大典的高臺上,聽他父親講話。 天空還是地下,總有一處,傳來重物碰撞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從他胸膛中發(fā)出來的,響亮的聲響。 但少主人知道,他的心從來沒有跳過這么快,所以一定是錯覺。 他百無聊賴地垂手立著,雪白的袖袍從他雙臂上垂下,就像一片輕薄的雪。 還是他這些年來,頭一次穿這樣色澤的衣袍,柔軟如云。 他父親說:少主修為精進,人中龍鳳。 少主想:的確。 他父親說:少主進退有度,謙遜友善。 少主想:放屁。 他父親又笑著說:少主尊老愛幼,孝順族人,統(tǒng)籌大局,做我族下一任族長,綽綽有余。 少主垂著眼睛,想:嘴里吐不出象牙。 剛殺完被你記恨的母族人,便提拔坐上這位置,可見性質。 尚且年輕的道修少主面上不顯,沒人能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玩意兒。 也不知道未來成熟穩(wěn)重的人,現(xiàn)在還會一邊聽,一邊在心中嘲諷兩句,幸好沒人聽得見他心中話,不然目前這形象,恐怕得崩個一干二凈。 隨后,他父親的講話結束,臺下族人呼聲漸高,如潮水般,將他們淹沒。 少主轉身,手里拿著父親賜予他的天外隕鐵,要去打造一柄神劍。 自他走下高臺,族人自發(fā)后退,為他讓出一條道。 人們眼中的少主,眉似遠山,眼若漆黑一點星芒,長發(fā)束起,不留余發(fā),更顯得年輕身體上肩寬腿長,背脊筆直,像柄拔出一半的鋒利的劍。 而少主心里想著:不想聽,趕緊回去。 他垂著眼睫,將眼底那點厭倦掩蓋。 在他走了之后,身后族人的呼聲一下就收斂了個干凈,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人再提剛才這回事。 更有甚者悄悄向家主請教,為什么立這個不受寵的兒子為下一任家主。 他孤僻,不合群,從來沒有笑模樣,話少的要命。 從小住在偏僻的別院,和人都生分了,哪有什么對家族的情誼? 他父親道:這孩子未來必能成大器。 中年男人最受寵的小兒子從人群后面擠來,一群人半跪,口稱小少爺。 小少爺眼眶紅紅,頭發(fā)凌亂,想必是在屋里哭了很久。 他一開口,就能讓家主心疼壞了:哎呦,這是怎么啦。 還說怎么啦!小兒子嚷嚷道,你為什么把少主給他不給我?爹爹,你不愛我了嗎?! 怎么會呢! 家主把人抱起來,讓小兒子在他肩膀上耀武揚威,當然是愛你的,但是嘛 他想起那副卦象,嘆了口氣:必須是他做家主,才能帶著我們往上走。 眾人抱怨:就他 他能幫我們做什么? 能給族里做一星半點貢獻,就不錯了。 你別說,那副模樣還是挺能唬人的 眾人笑起來,只有小少爺攀附在父親肩膀上,悶悶不樂地咬著拇指。 幾位長老慢慢圍上來,彼此對視一眼,隱晦地確認了一件事。 而剛上任,被人議論的少主本人,則慢慢地離開場上,去了另一個地方。 那里墓碑混雜,雜草叢生,里面被打掃的干干凈凈。 少主在墓碑面前坐下,長久地凝視著墓碑上那一小段簡短的名字,看得出神。 那是他的母親。 何其荒謬。 父親奪走了母親的修煉資源,美其名曰我強大后會好好保護你。 母親為了加強對他父親的依附,將年幼的他送到父族,在偏僻的角落里長大。 族人為了控制他這個名義上家主的兒子,拿他母親的遺物來威脅他。 現(xiàn)在,他長成了有力量的青年,殺了拿走他母親遺物的族人,從偏僻的角落里走了出來,向他父親展示他的力量。 他父親誠惶誠恐,迎接他,成為了新一任的少主。 可是現(xiàn)在,他依舊什么都沒有。 資源?人脈?交心的朋友,心腹下屬? 他,一個光桿司令。 什么都沒有。 他胸膛中的野心在發(fā)酵,是統(tǒng)治欲的作祟,將來,要將他曾經(jīng)見過的、手里沒有的,統(tǒng)統(tǒng),抓在掌心,死死捏住。 有細微的雨絲落下,天空陰沉了很久,終于有了解散的痕跡。 那些不太清晰的小水流將墓碑上的灰塵沖刷去,露出一個女性的名字。 算了,他閉上眼睛。 不能怪她,她這樣怯懦的女人,將孩子送的遠遠的,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忽然,他又聽見了那個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 從胸膛中透出,微妙地重合。 樹影搖曳,長長的枝丫像惡鬼揮舞的手臂,在高處織出一張灰黑的大網(wǎng)。 撲通,撲通 少主警覺地站起來,環(huán)顧四周,這是什么聲音? 他斬釘截鐵地想,這一定不是他的心跳。 撲通 他下意識伸出手去,接住了那個從天而降的人影。 這一下,聲響的確是從他手臂上發(fā)出來的。 他一只手摟著那人細瘦的腰,一只手繞過他腿彎,下意識就想將人攏住,安穩(wěn)地置在他臂彎中。 那人冰冷的呼吸在他脖頸間吞吐,像是命不久矣,毫無生機。 少主在原地足足站了半個時辰,手臂一點都不帶晃。 他先想,難道是心里的計劃過了火,老天降懲罰來警告他嗎? 不過是想統(tǒng)一修真界罷了,這算什么說不得的主意? 又想,這人難道是刺客? 不對,這么細的腰肢,這般柔軟的長發(fā),還有伏在他身上,不帶防備的均勻的呼吸,半點沒有刺客的樣子。 最后沉沉思索,這人是誰。 于是掀開遮蓋在他臉上的袖擺,看見了一張漂亮,但傷痕累累的面容。 是他心目中的好看模樣,眼角微挑,長眉舒展,就像一股輕風,看一眼便覺得,桃花已然盛開過半了。 然而細碎的傷口在他臉上遍布,有些合攏,有些還在滲出細細的血珠,并不妨礙他的模樣,反而有著凄慘的美。 年紀好小,是個男孩子。 在少主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jīng)有了動作,先把人一把端起來,偷偷摸摸揣在懷里,往自己的院落趕去。 生怕被人看見,從他懷里搶去。 現(xiàn)在,他似乎忘記了,自己已經(jīng)被父親提到了少主的位置,再沒有人敢向從前一樣,想搶他的東西就來搶。 徑直回了院落,沒有人看見他,他松了口氣。 但是不行,這樣漂亮矜貴的,宛若富家公子般的年輕道修,應該養(yǎng)在富貴的院子里,而不是他曾經(jīng)生活過的偏僻小院落? 他不免有些躊躇,畢竟,放在少主院中,會被別人發(fā)現(xiàn)。 會被搶走。 他心想,我和他有緣。 他身上有一股好聞的氣味,少主人將他放在床上時,突然從他發(fā)梢聞到的氣息。 很難描述,但的確是一股土味。 是流水和青草混合的清晰味道,是大自然的泥土味兒。 他慢慢、慢慢的半跪下來,捧起年輕道修的長發(fā),將臉埋了進去。 像是著魔般,細細地嗅著。 發(fā)覺哪里不對,他往臉上一摸,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些透明的皮開始往下褪。但是,居然沒有任何的疼痛。 他沉沉地凝視著被他偷偷摸摸帶回來的年輕人,忽然知道了,他對自己的吸引力來自何處。 少主人從小天賦異稟,升境界宛若吃飯喝水。 這是由體質帶來的紅利,但也同時帶來了弊端。 他開始蛻皮。 就像一條蛇一樣,每到月圓之夜,半透明的皮便開始剝落,痛苦地翻滾,最后躺在地上,仰望著,伸出手想去抓樹梢末端那點不起眼的月亮光暈。 是他母親的人拿捏住他的把柄。 如果你不聽話,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他們,讓他們都來叫你,怪物,那人笑嘻嘻地說,啊,小怪物,聽見了沒? 沒事,現(xiàn)在,知道這件事的人,他都已經(jīng)殺光了。 可是,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人,讓他自己迫不及待地想伸出自己的把柄來,遞到他手上。 更是殷勤地期望,能從中看見格外不同的反應。 半透明的皮掉的越來越快,少主人知道,一般到這個時候,是他最痛苦的時期。 那些不要的皮上,仿佛遍布了使他痛苦的微粒,每掉一點,疼痛也增加一分。 他嗅著那股好聞氣味,身上沒有半點疼痛。 到最后了,居然有些不耐煩,自己用手扯著,像從繭中掙脫而出一般,成功完整地脫離出來。 那張半透明白色的皮輕飄飄地落在地上,還有他的血的氣味。 床上的人還是沒有醒,哪怕四周發(fā)出這么大的動靜。 試探性的,伸出手去,摸摸他發(fā)梢。 沒有醒,再摸摸他耳垂。 軟的。 他恍惚不能自已。 摸摸他臉頰側邊,也是軟的。 想再摸摸他眼睛,忽然覺得,手掌心下的眼睫在輕微翕動,稍稍扇了扇他的掌心。 少主人面色一沉,重重地捂了上去,生怕他能看見自己模樣。 然后一想,不對! 他本來就是想和人認識的,這樣捂著別人眼睛不給看,他們要怎么相識? 程隕之: 小程虛弱道:老哥,你這是摸了我多久了。 第124章 外頭月明星稀,院落深處還有流水潺潺的細微聲響,從假山的四周環(huán)繞而去。 隱約有人聲喧鬧,腳步聲似有似無,一切都空曠的不像樣。 這里比起他從小生長的院子來說,無疑華貴寬敞太多太多。 有人見到少主在廊上走過,長而寬闊的袖擺輕輕垂落,被輕風吹拂,宛若一襲流心的月光,鋪滿一地雪色。 尤其是在夜里,更是小螢微光,宛若月中人。 他愣愣地呆住,心想,不愧是修仙的仙師。 你過來。少主遠遠地瞧見他,把他叫來。 頭一次伺候這樣新上位的主子,據(jù)說之前是不受寵的少爺,不知什么時候,忽然就得了家主寵愛,坐上少主人的位置,要把這個偌大的家族,都在未來予他掌管。 聽說新主人的脾氣并不好,但至少沒有打罵濫殺過下人,讓他心里稍稍寬慰些。 他心下稍松,見少主召他去,也不管怠慢,小碎步跑過去,詢問:見過少主。 少主嗯一聲,輕描淡寫地吩咐:去煮碗粥來。 粥? 看少主的模樣,也不像是喜歡大半夜喝粥的。 不過,人家怎么說,他怎么做就是了。 他一連聲允諾,片刻后,將托盤送到少主房間里去。 幔帳搖擺,燭火昏暗,少主正站在窗邊,挽著袖子,露出手腕,平靜地給窗邊落地燈里倒油。 他一慌,差點連手里的托盤都托不穩(wěn),要上前幫他的忙。 卻被人一袖子揮開,直直后退三丈開外,不能再進半步。 他聽見少主冷清地聲音響起:粥放桌子上,你可以出去了。 他滿臉冷汗,點頭,點頭,彎腰,彎腰,把粥小心翼翼擱在桌子上,臨走前,還順手替少主人關上房門。 沒看錯吧? 那幔帳之后的榻上,似乎有個人影。 那可是少主人自己的床! 他把嘴一閉,就當自己從來沒有看見過這一幕,也沒有把什么好消化的粥送到少主人臥房里頭。 程隕之現(xiàn)在比那小廝還要懵。 他腦袋疼,努力回憶片刻,發(fā)覺自己是在斬殺群鬼的時候,不知不覺腳下一空,掉落到了這個地方,似乎也是一個新世界。 難道,這里還是鬼蜮某一城嗎? 眼睛還沒睜開的時候,忽然發(fā)覺有人在擺弄他頭發(fā)。 小程心下悲涼: 到頭來,他還是得被當做食物吃掉么? 然而接下來,震驚小程一整年。 那人沒有把他五馬分尸,大快朵頤,而是輕輕伸手,碰了碰他的指尖。 指尖軟綿綿的,當然不會給他任何反應,于是那只手明顯有些失望,逐漸上移,落在他耳廓。 小程: 一道溫熱的呼吸湊了過來,鄭重而端莊地湊到他頸窩,深深地吸了口氣,滿意地用鼻尖貼住他的耳垂。 小程: 隨即,指尖被人拉住,那人微微起身,似乎是想來親吻他的眼瞼。 小程: 小程在心中慘叫:師哥!師哥?。?! 啊 有狐貍精出山,要吸他精氣來了!這是什么古怪地兒啊! 他小程,沒死在群魔堆里,不能死在榻上?。?/br> 程隕之努力地睜動眼皮,要睜開眼睛,看清那人模樣。 只要不是長得奇形怪狀,他程隕之都能保證,他第一拳不打臉。 然而,眼皮沉重無比,尚未勉強睜開,就被人用手捂住,這下好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 不過,這一下,程隕之能感知到,這人手上有不少厚實的繭,很可能是練劍留下的痕跡。 道修?劍修? 總歸是個人。 他長長地松口氣,慶幸自己不會被奇奇怪怪的東西吸走精氣死在榻上。 身體虛的很,手都抬不起來。 程隕之虛弱地眨眨眼睛,忽覺那些疲憊像潮水般裹挾著他,想睡睡不著,想起起不來,活生生只能躺那兒不能動彈。 他輕嘆一聲,惹得那人誤解,還以為是自己捂著他眼睛,讓人不舒服了。 捂著眼睛的手仍然沒有放開,只有那人響起清冷聲音,程隕之總覺得十分耳熟。 抱歉,暫時不能放開。因為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程隕之感覺有些好笑,他這樣一個手腳不能動彈的半殘廢,居然還能引來這般忌憚。 漂亮道修的臉被手掌捂住,只剩下小小的鼻尖和嘴唇,那下巴,尖的要命,在鬼蜮的那段日子,終究是讓他逐漸清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