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星網(wǎng)生成的游戲劇情，不會真正發(fā)生，但蔣星還是忍不住想象菲洛爾在羊群里發(fā)呆的模樣，笑得身體微顫，好啊，再見。

    再見。

    菲洛爾又抱了他一下，腳步迅捷地離開實驗室，輕輕松松就跳上走廊的通風(fēng)管道跑了。

    一個個的，對通風(fēng)管還真是情有獨鐘。

    室內(nèi)一片死寂。蔣星對著落地鏡整理好襯衫，一如既往地走入研究所前廳。

    只見舉槍的士兵一腳踢開安全門，研究員們的尖叫混亂一片，很快就被武力鎮(zhèn)壓下來。

    蔣星悠然行走在混亂中，竟然沒有人攔他。

    周遭嘈雜，他周圍卻像是隔開了一圈真空，與世界格格不入。

    蔣星微微側(cè)身，閃過飛扔過來的小花瓶，隨著玻璃碎裂的脆響輕巧地轉(zhuǎn)了個圈拉開酒柜。

    他取出海因最愛的那瓶百年好酒，也不用開瓶器，而是像掰醫(yī)用安瓿那樣直接切開瓶頸，殷紅如血的酒液撞入杯中。

    他神情自若，并不因研究所的混亂局勢緊張，甚至姿態(tài)優(yōu)雅地坐在扶手椅上悠然品酒。

    蔣星的行為太怪異，就連士兵們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干脆對視一眼，沒去動他，只遠(yuǎn)遠(yuǎn)舉槍監(jiān)視蔣星的一舉一動。

    研究員們被扔到墻角抱頭蹲下，一個個安靜如雞。蔣星看完樂子，側(cè)首對身邊士兵一笑：外面天氣冷嗎？是不是快到獸靈節(jié)了？

    他少有這樣輕松的時候，笑起來便格外光彩奪目，眉梢眼角都是親切笑意。

    士兵晃了晃神，強行冷下臉道：你現(xiàn)在是海因案的嫌疑人之一，保持安靜！

    蔣星對他舉了下杯，敬光明。

    他舉動過于出格，士兵們回過神終于感覺到不對，一看他胸前工牌明晃晃寫著所長蔣星，當(dāng)即就要用槍/口逼他站起來戴手銬。

    就在此時，守在安全門邊的士兵從耳麥中傾聽著什么，神情一肅，恭敬地拉開大門。

    走廊盡頭，一個高大身影颯然而來。

    他穿回了從前授勛時的漆黑制服，銀制紐扣規(guī)整明亮，胸前別著代表帝國榮耀的月桂葉勛章，軍帽下的濃黑眉眼深邃凌厲。冬日的毛皮長外套披在肩頭，隨著他的步伐在身后微微飄起。

    軍靴踏響地板，最終停在蔣星面前。

    所有士兵立刻致意道：樊長官！

    蔣星手肘撐在膝蓋上，視線掠過對方肩頭，托著下巴對他笑：升官啦。

    樊夜微微垂首，揭下軍帽，落下的一點積雪飄到了蔣星眼下。

    樊夜用拇指輕柔將之拭去，皮質(zhì)觸感已染上了樊夜一路急行而來的體溫。

    樊夜目光柔和：蔣星。

    艾肯海因?qū)⒃谌旌笫軐?，科考隊的仇已?jīng)洗清了。

    蔣星眨眨眼，把一點水光擦去，那樊長官來這里做什么呢？

    樊夜忽然在他面前半跪下來，微笑著伸出手，我來救你。

    蔣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明明一直是我救你。他將手放在樊夜手心，立刻被牢牢攥住。

    樊夜總是這樣。你永遠(yuǎn)可以相信他給人帶來的安全感。

    樊夜垂下眼簾，低聲道：蔣星，謝謝你。

    我不想聽這個。蔣星挑眉道，當(dāng)時在斷橋上敲的什么。再說一遍。

    樊夜低笑出聲，明亮雙眼看入蔣星靈魂深處，把那句話換了個說法：

    蔣星，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獸靈節(jié)嗎？

    【祝賀玩家蔣星攻略成功，正在進行后續(xù)劇情演算】

    游戲畫面暫停，樊夜令人心動的微笑也隨之定格。

    【警告：劇情演算失敗。正在中止游戲。】

    蔣星沒想到星網(wǎng)竟然會有演算失敗的時候，眼睜睜看著耗時7天的游戲存檔被星網(wǎng)強行刪除。

    彈幕里不解的？已經(jīng)發(fā)瘋了。

    蔣星后腦一痛，再睜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被強行從全息艙里喚醒了。

    思維連接中斷的痛楚尋常人難以忍受，蔣星痛哼著，抱著頭緩緩蜷成一團。

    要是樊夜在

    這個想法讓蔣星清醒過來。他慢慢扶著全息艙坐起來，先給直播間發(fā)了條公告說游戲崩潰，馬上回來。

    蔣星忍住頭腦劇痛，將手腕智腦連接上游戲艙，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代碼一層層冒出來。

    他雙眼專注，很快從海量數(shù)據(jù)中篩選出了三條代碼。

    它們不屬于《遠(yuǎn)古病毒》游戲，不是必要的系統(tǒng)程序，甚至不是市面上任何一種代碼。

    但蔣星卻瞳孔收縮，像是一眼就看出了代碼的特別。

    他手指微顫，把這三條代碼強行插入另一款全息小說的運行程序里100%適配！

    星網(wǎng)此時成功重啟，重新亮起的直播間屏幕強行隔開蔣星和智腦。觀眾們的彈幕發(fā)了一波又一波，都在關(guān)心他有沒有受傷。

    蔣星一一解釋安慰過去，觀眾終于冷靜下來，開始討論為什么星網(wǎng)會運算失敗。

    【一個后續(xù)劇情有啥運算量?。俊?/br>
    【難不成樊夜做了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比如從游戲里出來了（x】

    【別陰謀論了，多半就是游戲崩潰，也不是沒有過】

    此時在一眾討論后續(xù)運算失敗的彈幕中，一條金色彈幕格外顯眼。

    【1送出100顆永恒星，成為主播蔣星的榜一，快去看看吧】

    【榜一jiejie：？你是來找茬的吧】

    這位1沒理會直播間向他或膜拜或好奇的彈幕互動，自顧發(fā)了三條信息。

    【1：主播很厲害?！?/br>
    【1：榜一可以給你寫人設(shè)？】

    【1：這次我來?！?/br>
    第27章 神明之酒1 茶藝卡：希望鎮(zhèn)的絕美調(diào)酒師

    還不等蔣星反應(yīng)，之前的榜一jiejie先炸了。

    【桃子：你說寫就寫？扔出黑洞x10】

    【打起來打起來！】

    10個黑洞不是小數(shù)目，都能在郊區(qū)星球買套房了。

    榜一桃子之前透露過她是跨星系商貿(mào)公司的職員，雖然不知道做到了什么位置，但長久以來她在直播間里送的大多都是星艦、彗星等一兩頓飯錢的禮物。

    而之前陌生觀眾1送出的永恒星更是能買輛不錯的懸浮車。

    看直播可以，為這點小小的娛樂活動搭上身家就太不應(yīng)該了。

    蔣星對鏡頭揮了揮手，試圖喚回1和桃子的注意力：感謝兩位大佬的禮物，別太浪費錢了。大家都只是看個樂子，爭榜一扔扔免費的加油棒都行。

    誰知彈幕里誰也沒理他，吃瓜的吃瓜，為兩人的禮物battle搖旗吶喊。

    【1送出黑洞x100】

    【桃子送出永恒星x1000】

    兩人你扔一倍，我就扔兩倍，到頭來直接把蔣星直播間又給送上了熱榜第一。平臺管理員樂得嘴都合不攏了，又加了個賽博朋克風(fēng)的炫彩標(biāo)題把蔣星送上首頁。

    #榜一爭奪戰(zhàn)：誰能獲得美人心#

    標(biāo)題取得太狗血，又透露著某種不太好的暗示，很快直播間內(nèi)就涌進了一群常年駐扎在成人分區(qū)的觀眾，彈幕畫風(fēng)一轉(zhuǎn)。

    【艸主播腰好他媽細(xì)天菜啊】

    【主播認(rèn)證是帝星？我去帝星區(qū)找找資源】

    【兄弟找到了發(fā)個車牌 今晚指著這個沖了】

    之前彈幕里和蔣星嘻嘻哈哈亂喊老婆星崽的都是善意玩笑，哪像新來的這些猥瑣觀眾污言穢語，一時間被震得無法反駁。

    蔣星剛才強行被星網(wǎng)斷連，此時看著有些虛弱，即便是冷著臉不說話，看著也毫無反擊能力，彈幕更加猖狂起來。

    【桃子：房管封人！嘴那么臟自己不心虛嗎！】

    而1此時也停止扔禮物，大概是覺得沒意思走了。

    桃子鮮少罵人，面對鋪天蓋地的惡心言論一點戰(zhàn)斗力都沒有，很快就被淹沒在彈幕大海中。

    蔣星皺著眉，強撐著起來喝了口酒，什么也沒說，自顧打開智腦開始飛速敲擊。

    老觀眾回過神，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

    蔣星敲下最后一個按鍵，蹬開面前的滑動桌，對鏡頭囅然一笑。

    蒼白的病氣從他臉上一掃而空，這瞬間像是無盡星海盡皆被這一笑攬入懷中。

    星光耀目，無與倫比。

    蔣星在唇間豎起手指，噓，安靜點，別打擾我的觀眾。

    隨著話音落下，直播間亂七八糟的惡臭彈幕瞬間清空，只剩老觀眾們孤零零的反駁。

    平臺管理員一愣，大喊道：蔣星是不是攻破我們防火墻了！

    他干嘛了？別開玩笑了，別說他就是個搞仿生人的，就是帝國網(wǎng)絡(luò)專家來了也不可

    網(wǎng)安程序員臉上輕蔑不屑的笑容漸漸僵硬。

    他的智腦是雙屏，此時竟然同時暗下去，又突然蹦出兩個截然不同的駭客LOGO。

    一個是銀灰色的簡單字母另一個則是顆代表惡魔的六芒星。

    周圍同事咽了咽口水，喃喃道：臥槽

    兩個LOGO出現(xiàn)和消失時間完全同步，隨之浮上屏幕的是兩段留言。

    ：我攻占了總服務(wù)器。

    ：下次我會把所有數(shù)據(jù)發(fā)送給你們對家。

    六芒星：別往我這兒塞臟東西

    比起的威脅，六芒星說話幾乎算得上溫柔可親了，網(wǎng)安一眼就看出這是蔣星的風(fēng)格。

    他捂了把臉，這可是皇宮級別的網(wǎng)絡(luò)防御我們要不要報警？

    同事們無語片刻，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

    有這種駭客水平的蔣星竟然能完好無損地離開人工智能中心，蔣星和帝國到底什么關(guān)系？

    直播間終于恢復(fù)了往日的和諧，觀眾們歡呼起來，又吹了一波彩虹屁。

    而此時再次出現(xiàn)的1就顯得格外突兀了。

    【1：少喝點酒?！?/br>
    【桃子：現(xiàn)在出來了？你誰??？】

    1沉默片刻，突然扔下了星萌平臺金額最大的一個禮物。全平臺推送的特效讓桃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蔣星需要幫忙的時候這個1不在，這會兒砸禮物就能彌補了？

    蔣星怕桃子上頭，干脆關(guān)了這周的送禮功能，對屏幕微笑道：可以了，本周榜一給到1，感謝。

    之前你說想給我指定人設(shè)？

    1發(fā)了個簡單的嗯，然后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快十分鐘過去，終于有觀眾說：【我覺得大佬不會寫人設(shè)】

    【默默 1】

    【不會寫？讓星崽搞個茶藝之王怎么樣??！大佬看我！】

    【1：茶藝之王？】

    【大佬給我一種，真大佬的感覺，誰懂（點煙）】

    蔣星笑起來，干脆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壓力罐，里頭裝的是奶油，擠壓出來就是打好的干性發(fā)泡狀態(tài)。

    他笑說：1不知道什么是綠茶嗎？

    蔣星脫下外套，里面是寬松的運動背心，露出訓(xùn)練良好的手臂肌rou線條。

    意識到蔣星想干嘛，直播間一陣尖叫。

    蔣星湊進鏡頭緩慢又清淺地一笑，鋒銳的眉峰軟和下來，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微微瞇起。

    他的笑看不出任何刻意的雕琢，卻不自覺透著又干凈又勾.人的氣質(zhì)。兩種完全矛盾的氣質(zhì)就這么在他身上融合，憑借一個最常見的表情展現(xiàn)出來。

    蔣星擠出曲奇大小的一點奶油泡沫，點在鼻尖和唇角。隨后自然地向后縮進沙發(fā)里，懶洋洋地笑著。

    懂了嗎？

    【誰能不愛綠茶美人！！】

    【這哪是綠茶，是我的小可愛】

    【1：綠茶是在臉上抹奶油的意思？為什么？】

    他發(fā)言一副家里剛通2G網(wǎng)的樣子，把觀眾都笑瘋了，就連桃子也忍不住發(fā)了條嘲笑他的彈幕。

    蔣星哭笑不得，剛才做出來的模樣也破功了，他干脆擦去奶油，道：要不就這個吧，開始演你就知道了。

    1投了貴重禮物，卻很好說話，就這么同意下來。

    【1：《凝視希望鎮(zhèn)之眼》攻略男主溫翎】

    蔣星：了解。

    1所說的是一部非常有名的全息小說，一上市就風(fēng)靡星系。

    它本身是文字，卻可以根據(jù)閱讀者的想象而構(gòu)建一個全息世界，讀完后就可以再次以游戲的方式進入故事，被贊為跨世代的發(fā)明。

    蔣星簡單喝了點營養(yǎng)液，再次進入全息艙。

    燈光暗下來的那一刻，他眼中閃過一道深思。

    方才他插入三條異常代碼的那本小說，就是《凝視希望鎮(zhèn)之眼》。

    一切，都只是巧合嗎？

    *

    烈日燒灼，戈壁揚起紅褐色的沙塵，風(fēng)滾草撞上一顆仙人掌后終于停下。

    響動驚了躲在陰影處的一條蛇，它游回洞xue，冰冷豎瞳望著公路盡頭轟鳴而來的小貨車，分岔舌頭緩緩?fù)掏隆?/br>
    高溫讓空氣都微微扭曲，車在蛇洞口拐了個彎，向著路牌上的歡迎來到希望鎮(zhèn)呼嘯而去。

    你還是我今年第一個載去希望鎮(zhèn)的游客！

    貨車司機很年輕，大概剛二十出頭，皮膚是常年曬太陽養(yǎng)出的健康小麥色，手臂結(jié)實有力。他戴著飛行員墨鏡，嘴里嚼著口香糖，說話聲音很大，把音響里嘈雜的重金屬搖滾都蓋了下去。

    他見副駕駛上的人沒有回應(yīng)，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

    如果說他是典型的希望鎮(zhèn)人，熱情粗魯。旁邊那位游客則像是一塊誤入沙漠的冰山，擱淺在那兒，卻不會融化，反倒讓沙漠降下溫來。

    游客看不出年齡，臉上毫無歲月的痕跡，皮膚蒼白得像個吸血鬼，眼窩微微凹陷，湛藍(lán)色的眼珠深邃無波，如同未曾探索的海域；鼻梁挺直，與立體的下頜線合在一起看顯得格外嚴(yán)酷冷漠。

    他沉默看著窗外，手臂搭在窗沿上，但如果司機細(xì)心看一看，就會發(fā)現(xiàn)guntang的陽光在這人身上根本留不下任何曬痕。

    年輕司機很快又扯著嗓子：一會兒要不要去喝一杯？

    他神往地望著遠(yuǎn)方剛剛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的鎮(zhèn)子，咽了咽口水：希望鎮(zhèn)有全西部最好的酒吧！

    這話像是勾起了游客的興趣，他終于開口道：酒吧叫什么？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冰風(fēng)一樣吹進司機的耳朵里，讓他渾身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