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亭剛止住的酸澀又泛漫開，抿了抿唇，盡力壓下，說：“總之應(yīng)該能有一所不錯的大學(xué)，暫時不用全天打工了?！?/br>
    兼職應(yīng)該還是要的。

    徐燕萍不了解高考，不知道大學(xué)學(xué)歷分本科和?？?，甚至不知道本科分兩個層次，在她眼里，經(jīng)歷過高考煉獄、還有學(xué)校讀的都是前途無量的大學(xué)生，是她自己無法企及、只能寄希望于女兒的高度。

    “嗯！有書讀就行，”徐方亭的愿望總是樸素而美好，“你準(zhǔn)備學(xué)個什么專業(yè)？”

    “媽，”徐方亭鄭重喚了一聲，“我以前一直想讀師范，以后出來當(dāng)老師。專業(yè)的話，后天回學(xué)校再咨詢一下老師意見。”

    “哎，當(dāng)老師好啊，”徐燕萍深深換一口氣，“每年有三個月的假期，多輕松啊，以后還方便照顧家庭。我聽我們老板說，老師在相親市場很吃香?！?/br>
    “媽！”徐方亭不由蹙眉，“我當(dāng)老師又不是為了那三個月假期，是因為喜歡。”

    “我當(dāng)然知道，”徐燕萍漸漸恢復(fù)爽朗，女兒的成績讓她心情騰飛，“但我說的也不是編的，現(xiàn)實情況就是這樣。”

    “……我?guī)『⒊鋈コ允項l，”徐方亭用拇指和無名指捏了捏太陽xue，“填志愿再跟你聯(lián)系。”

    “那么晚還出去啊，”徐燕萍說，“行吧，你注意安全?！?/br>
    “嗯，”徐方亭想起小時候在仙姬坡，這個時間點她早被“禁足”在家里，寸巷只有男人聲音和狗吠，“這邊小區(qū)治安挺好，十點十一點還有人在外面逛。你在工地那邊……”

    “我沒事！”徐燕萍強調(diào)道，“我在工地上跟男人打架的時候，還不認識你爸呢。行了，掛了吧，有空再說。”

    *

    這個時間點半饑不飽，可吃可不吃，談韻之只說要大杯可樂和薯條，徐方亭要一樣的，談嘉秧的則將可樂換成圣代。

    談韻之看小孩，徐方亭去點餐。

    一個初中生男孩端著一杯圣代路過，談嘉秧忽然焦急：“我不要別人吃冰淇淋！”

    談韻之說：“那是別人買的冰淇淋。”

    “我不要別人買冰淇淋，”談嘉秧聲音特別凄涼，“我要自己吃！我不想分享！”

    談韻之恍然大悟，談嘉秧大概以為別人買走一份，他就再也吃不到。

    “冰淇淋還有很多，還沒買完，你看，姨姨買冰淇淋回來了——”

    徐方亭端著餐盤回來，談嘉秧雙眼放光，抬手往她這邊抓一把空氣：“姨姨，你說‘你要吃薯條嗎’？”

    徐方亭故意道：“我不說?！?/br>
    據(jù)繆老師反應(yīng)，談嘉秧最近想要零食不會直接說“我想要……”，而是迂回地表達：“我們好久沒吃這個蘇打餅干了”“我覺得這個話梅糖應(yīng)該很好吃”，就比如現(xiàn)在也是——

    談嘉秧拉她手腕，笑著哼哼唧唧：“姨姨，你說‘你要吃薯條嗎’？”

    “你要吃薯條嗎！”徐方亭笑著滿足他的愿望。

    “要！”談嘉秧提起屁股靠近，腋下鉗著桌沿夠薯條。

    徐方亭洗手回來，談韻之慢吞吞嚼著一根，沖著對面說：“談嘉秧，你知道薯條誰買的嗎？”

    談嘉秧嘴巴嚼著一截，手上拈了下一根刮番茄醬：“姨姨買的?！疫€要那個冰淇淋?！?/br>
    談韻之用手背給他推近，談嘉秧不忘自我解說：“我要一邊吃薯片，一邊吃冰淇淋?！?/br>
    “吃吧吃吧。”徐方亭先吸了一口加冰可樂，從薯條推里就近拿一根。

    “小徐，”談韻之潤口后說，“你之前說想讀師范，想報哪里的大學(xué)？”

    “就沁南師大，”徐方亭回答很干脆，“我這分數(shù)出省好像有點懸，我也不了解其他地方的情況，不太想去外地……你覺得怎么樣？”

    談韻之“噢”一聲，看得出在壓抑笑容。他清了清嗓子，眼神卻壓抑不了。

    “挺好的啊，沁南離家那么近，師大也是211?！?/br>
    “小東家，你有在外地讀師范的同學(xué)嗎？”

    “……好像沒有?！?/br>
    “也對，”徐方亭小笑了笑，“你們班應(yīng)該平均985吧?！?/br>
    “倒也沒有，”談韻之說，“不過也差不多了?！?/br>
    “……”

    “你想報什么專業(yè)？”

    吃薯條易渴，徐方亭吸了一大口，暢快后才說：“以前跟你說過的吧，就特殊教育，我以后想做特教老師?！?/br>
    那個兩個特殊的詞匯特別放輕了聲音。

    談韻之捏著可樂紙杯口，搖了搖，冰塊嘩嘩作響，又搖了搖，跟賭場搖骰子似的，氣氛莫名危險。

    “為什么不報漢語言文學(xué)？”

    “我這分，”徐方亭說，“報特教應(yīng)該保險一些，這不是很熱門的專業(yè)?！?/br>
    “這可太冷門了，”談韻之說，“沒談嘉秧之前，我都沒見過幾個特教老師?！?/br>
    徐方亭不滿地睨他一眼，但仍然壓低聲：“你怎么會見過特教老師嘛！”

    “對啊，”談韻之靈醒地跟她一樣放低聲調(diào)，“當(dāng)普通語文老師多好，市場需求量大，就業(yè)穩(wěn)定，進不了學(xué)?？梢赃M機構(gòu)，當(dāng)特教老師你看看像繆老師她們——”

    “繆老師她們怎么了，”徐方亭虎著臉，“她們不也把談嘉秧教得挺棒的！”

    “我不是質(zhì)疑她們的水平，”談韻之放下可樂杯，靠在椅背，姿態(tài)凜然，“而是，你也看到她們工作多不穩(wěn)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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