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結(jié)果男孩反應(yīng)非常平淡，“不要錢，自己做的?！?/br>
    甚至還往外面指了指：“就前段時(shí)間修行道樹，拿路邊木料弄的?！?/br>
    他確實(shí)很擅長這些。

    從一跳老遠(yuǎn)的紙青蛙到可坐可站的小熊，再到眼前初具雛形的手套，甚至是僅憑記憶復(fù)原下來的折痕圖。

    仿佛沒什么他不會(huì)做的東西。

    “嗯?！?/br>
    女孩語氣特別真摯，戚野淡淡應(yīng)聲，“這次會(huì)了嗎？”

    他對織手套這種事沒興趣，只是看她前后折騰這么久，實(shí)在看不下去。

    說起來，他覺得她并不是很喜歡織手套。

    不然不會(huì)每次拿起棒針，都垂頭喪氣、愁眉苦臉。

    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在堅(jiān)持。

    戚野追問得緊。

    許愿眨了眨眼睛：“你最近有沒有覺得冷呀？”迅速岔開話題。

    戚野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問這個(gè)。

    但明白她沒看會(huì)，又一次拆掉毛線，開始織第三遍：“沒有?！?/br>
    這是戚野的真心話。

    今天的冬天，大概是他長這么大以來，最暖和的一個(gè)冬天。

    西川一中早早開始供暖，教室和宿舍極其溫暖。宿舍樓修得晚，裝的還是地暖。

    光腳踩在地上都不會(huì)冷。

    他再也不會(huì)像從前那樣，半夜睡著睡著被凍醒。倒是有好幾次因?yàn)榕瘹鉄珶?，第二天起來喉嚨干得發(fā)痛，嗓子里全是血。

    只好接幾盆水放在寢室里。

    不用樓上樓下扛蜂窩煤，不必拿冷水洗衣服。

    下晚自習(xí)回到宿舍，可以毫無顧慮、大大方方地開燈。再?zèng)]有人一巴掌扇過來指責(zé)他浪費(fèi)電，看書看到半夜也不會(huì)挨打。

    這種事他曾經(jīng)做夢都不敢想，如今卻真的實(shí)現(xiàn)了。

    美好得比夢境還虛幻。

    許愿滿嘴的話被一句“沒有”給堵回去，很不甘心地看了眼戚野的手。

    試圖和他講道理：“可是你的手看起來很冷誒?！?/br>
    “冬天最好還是不要吹風(fēng)?！彼J(rèn)真地說，“護(hù)手霜要和手套搭配起來效果才好，不然過兩天氣溫再降，你的手就要……”

    后半句沒說完。

    對上男孩偏頭看過來的視線，許愿張了張嘴，低下頭，不吭聲了。

    戚野皺眉。

    放下手里的棒針。

    “許愿?！彼兴拿郑澳悴皇钦f這是給你哥織的？”

    從帶毛線到班里的第一天起，她就在他耳邊大聲重復(fù)好幾遍：“天氣冷了！我要給我哥織手套！”“正好小果織了圍巾，我就不用再織了！”“既然圍巾是煙灰色，那我就用黑色毛線吧！”

    戚野當(dāng)時(shí)還納悶。

    明明應(yīng)該配成同色，怎么她非要另辟蹊徑，選一個(gè)色差明顯的顏色。

    不過既然是給陳諾織的，和他無關(guān)，就沒吱聲。

    此刻，他低頭看看自己脖頸上的黑色圍巾。

    莫名有種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感覺。

    于是再一次平靜叫她：“許愿?！?/br>
    戚野倒是沒生氣。

    只是有點(diǎn)無語。

    他真沒覺得手上的那點(diǎn)紅痕和裂紋算什么大事，今年沒干活，頂天也就是起點(diǎn)皮破幾個(gè)口子。和去年密密麻麻、又癢又痛的裂口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不過女孩明顯會(huì)錯(cuò)了他的意。

    “我是說給我哥織的……”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她磕磕絆絆、語無倫次的和他解釋，“但是、呃……呃……”

    許愿結(jié)巴了半天。

    最后靈光一現(xiàn)，想到了一個(gè)非常絕妙的好主意。

    當(dāng)然，是她自以為的好。

    往后很多年，每當(dāng)他倆爭論到底是誰先喜歡誰，戚野總會(huì)提到十四歲那年的冬天。

    靜謐清澈的雪夜，偶有翻書聲的教室，燒得guntang的暖氣片旁，她說過的那句話。

    但許愿發(fā)誓。

    那個(gè)時(shí)候，她真的沒有任何其他意思。只是純粹擔(dān)心他不愿意接受手套，情急之下，沒頭沒腦想出來的昏招。

    戚野坐在靠暖氣的那一側(cè)。

    看著小姑娘支支吾吾許久，倏忽眼睛一亮：“我是說過給我哥織的！”

    重復(fù)一遍，她語氣活潑起來，說話速度也跟著快了不少。

    “所以……”

    她沖他眨了眨眼睛，“戚野哥？”

    第56章 明年也和大家在一起。

    這句“戚野哥”, 許愿說得特別自然。

    話音剛落，就看見向來神色平淡的男孩一怔，面色瞬間古怪起來。兩道漆黑的眉擰著, 露出一種無法言說、一言難盡的表情。

    誒？

    許愿納悶。

    他這是什么意思？

    沒等她想明白, 戚野的眉皺得更緊：“別亂叫。”

    語氣聽上去有些生氣。

    戚野并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氣。

    原本想讓許愿打消織手套的心思, 結(jié)果她這么一喊, 他渾身上下都莫名其妙不對勁。

    這個(gè)稱呼其實(shí)沒有太大差錯(cuò)。

    男生之間經(jīng)常這么喊, 比如成天住在樓道里的劉晨睿。喊得多了，戚野偶爾還聽見幾回女生叫他睿哥。

    大大方方, 挺自然的。

    而許愿這么一叫。

    戚野說不出來究竟哪里不對，但就是很不舒服。

    不是手凍到開裂流血、胃餓到皺縮絞起的那種疼痛。而是一種從心里冒出來，悶悶的、別扭的，說不上到底是什么感覺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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