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女人看了看腸，又看看杜春分，“這么多……”

    吃得完嗎。

    杜春分：“我家人多?，F(xiàn)在天冷，也能放幾天?！?/br>
    女人點(diǎn)頭表示知道。

    售貨員見倆人商量好，就把腸切開。

    女人拿到她那份，微笑著沖她和邵耀宗點(diǎn)點(diǎn)頭，就去買別的。

    杜春分小聲問邵耀宗：“誰呀？”

    邵耀宗：“一團(tuán)長的愛人?！?/br>
    杜春分懂了，“難怪這次一直不吭聲。不喜歡她？”

    “我對(duì)她沒意見?！?/br>
    那就是對(duì)一團(tuán)長有意見。也不知道那位一團(tuán)長干了啥，能惹得邵耀宗漠視這么一位美人。

    孩子還在家，杜春分也沒多停留。

    井水不涼，飯后杜春分就在壓水井邊洗大腸，里面的東西弄痰盂里，然后去化糞池倒掉。

    臨到家門口，聽到哈哈笑聲。杜春分好奇，在門口等一會(huì)兒，居然看到一團(tuán)長的愛人從孔營長家出來，身后還跟著一個(gè)陳月娥。

    對(duì)方轉(zhuǎn)身之際看到杜春分，大笑變成淡笑。

    杜春分心里不屑，面上微笑頷首就回屋。

    越過大門，杜春分總有一絲別扭，她要是沒看錯(cuò)，無論張口大笑還是合上牙淡笑，那位美人的笑的弧度好像沒啥區(qū)別，像電影演員特意練過一樣。

    杜春分搖搖頭，晃出腦袋里的胡思亂想。

    大腸沖干凈，大鐵鍋?zhàn)谔梦莸目緺t上，關(guān)上東西兩邊臥室門，杜春分就把大料扔進(jìn)去鹵大腸。

    外面太冷，甜兒調(diào)皮也不想出去，跟小美、平平和安安在床上過家家呢。

    杜春分趴在門上聽一會(huì)兒——甜兒把平平打扮成新娘子，無奈地?fù)u了搖頭把報(bào)紙收起來留以后用。

    可一看到頭版，那種奇怪的感覺再次涌上心頭。

    中午鹵大腸的香味飄到左鄰右舍家中。

    趕回來給孩子做飯的江鳳儀端來一碗豬油渣，給杜春分換。

    豬油渣貴，大腸便宜，杜春分不好意思。

    江鳳儀硬塞給她，“大腸是便宜，可做起來費(fèi)功夫。就說那個(gè)開水白菜，白菜貴嗎？”

    “你這樣說我就收下了。晚上就做豬油渣燉白菜?！?/br>
    快過年了，部隊(duì)今年的日子比去年好，按照級(jí)別邵耀宗一個(gè)人就發(fā)了八斤rou片。杜春分懷疑廖政委比他多。江鳳儀要把他的rou票換成肥rou，這點(diǎn)豬油渣對(duì)她來說不算啥。

    杜春分道：“大腸里面空占地方，我去拿個(gè)盆?！?/br>
    江鳳儀知道不能拒絕，就說：“小盆啊。敢拿大盆我立馬就走?！?/br>
    “知道了?！倍糯悍痔魝€(gè)最小的盛菜盆，佯裝無意地問：“嫂子，我洗大腸的時(shí)候聽到陳月娥家很熱鬧，不過那笑聲特陌生。誰呀？”

    江鳳儀：“應(yīng)該是一團(tuán)長的愛人。我上班的時(shí)候碰到她去陳月娥家借什么東西。我急著上班也沒顧得問?！?/br>
    “她??？”杜春分佯裝恍然大悟，“我見過，她也買了一點(diǎn)大腸。以前咋沒見過啊。按說早搬來了?！?/br>
    江鳳儀笑道：“人家跟我們不一樣。別看她年輕，老革命了。工作也好，在公安局。咱們這兒哪有人家發(fā)揮的地方啊?！?/br>
    “所以不想來？我就不這么看，不論是在哪兒都是為人民服務(wù)?！?/br>
    江鳳儀曾跟廖政委聊過，杜春分從大飯店到小食堂能甘心嗎。

    這些日子看她每天早上去副食廠拿菜，風(fēng)雨無阻。臘月初七初八兩天沒有因?yàn)榭旆偶俜笱?，還給學(xué)生蒸饅頭蒸米飯，就知道她心里也是這樣想的。

    江鳳儀佩服，換成她肯定意難平。

    “不一樣。她是公安。公安是管抓犯人破案的，你知道吧？”

    杜春分知道，濱海市很多公安以前就是干革命的軍人，其中就有李慶德。

    江鳳儀：“這邊沒案子，她過來就成了閑人?！?/br>
    “可以進(jìn)后勤?！?/br>
    江鳳儀搖了搖頭：“僧多粥少，有點(diǎn)實(shí)權(quán)的都被人占了。”

    杜春分奇怪：“她咋不早點(diǎn)過來？”

    江鳳儀也不清楚：“可能一團(tuán)長以為呆一兩年就能調(diào)回去?！?/br>
    杜春分想笑，真有硬關(guān)系，當(dāng)初就不可能過來。

    他又不是邵耀宗，原部隊(duì)離這邊不遠(yuǎn)。他也不如邵耀宗年輕，在邊境歷練幾年，又是上過軍校的軍官，上面一旦缺人，只要沒人使絆子，沒人舉薦他也能上去。

    軍人雖多，上過軍校上過戰(zhàn)場且年輕的軍官不多。

    杜春分想一下：“我看她氣質(zhì)挺好，家境也不錯(cuò)吧？”

    江鳳儀搖了搖頭，“她父母都是工人。她是有關(guān)部門培養(yǎng)的人才。以前在敵占區(qū)，后來身份暴露才退到后方?！?/br>
    解放這么多年了。

    在敵占區(qū)，她豈不是得有四十歲。

    杜春分：“四十多了？看不出來啊?！?/br>
    江鳳儀笑道：“今年四十整。年輕吧？因?yàn)闆]生過孩子。女人啊，生一次孩子得老好幾歲?！卑l(fā)現(xiàn)杜春分臉上不見一絲細(xì)紋，“你不一樣，你是天生麗質(zhì)?！?/br>
    杜春分心底很意外。

    在小河村女人結(jié)婚一年沒生孩子，不論婆家還是娘家都會(huì)被懷疑生不出。

    她居然能撐到四十歲。

    杜春分佩服。

    “我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嫂子，你說我嫁給邵耀宗，是不是他家祖墳上冒青煙了？”

    第34章 家里回信

    “你家祖墳冒煙了沒？”

    跟安東的冬日一樣冷的聲音傳進(jìn)來，只顧聊天的杜春分和江鳳儀嚇一跳。

    倆人扭頭看去，半掩的門被推開。

    邵耀宗進(jìn)來，面若寒霜，無情的瘆人。

    江鳳儀打哈哈：“天不早了，我得回家做飯了。你們忙。”不待倆人客氣挽留，走的比跑的還快。

    杜春分雙手叉腰，打嗎？

    邵耀宗頭疼，表情也變得無奈：“你不能每次都這樣。”

    “我咋樣了？”

    邵耀宗不想跟她吵架，更不想跟她打架，尤其是看到鍋里的大腸——大腸那么費(fèi)事，杜春分洗干凈得多累啊。

    “你太夸張了?！鄙垡谙肓讼耄案以趺凑f都行。跟外人，別那么說?！?/br>
    杜春分：“開玩笑沒聽出來？”

    邵耀宗聽出來了。

    可杜春分不是跟他開玩笑。

    江鳳儀會(huì)怎么想。

    杜春分：“江鳳儀嫂子不會(huì)覺得你配不上我。因?yàn)閱慰茨氵@個(gè)人，你我條件差不多。你的爹娘家人是拖累。你說是不是？”

    半年前杜春分這樣問，邵耀宗可以說，是個(gè)屁！

    這么久了無音訊，邵耀宗死心了，無言以對(duì)，忍不住嘆了口氣。

    杜春分：“廚房的炒菜鍋拿過來煮掛面，中午吃大腸面。我把大腸撈出來切段?！?/br>
    房門打開，四個(gè)小孩趿拉著鞋依次出來。

    杜春分樂了：“這次耳朵咋這么靈？”

    邵耀宗也想笑：“餓了唄。等著，爹煮面。”

    杜春分跟去廚房拿切菜板，“以后廚房的這個(gè)爐子別燒了?！?/br>
    “燒著。堂屋燒木柴容易滅。咱家人多，幾個(gè)孩子的衣服容易臟，這個(gè)爐子溫水留著洗衣服洗臉?biāo)⒀?。再說了，不拉開做飯，一天也就兩塊煤?！?/br>
    杜春分想想，萬一滅了還得找人家借火，“那就留著吧?！?/br>
    話說回來，杜春分鹵的大腸給江鳳儀一盆還剩不少。

    一頓吃不完，兩頓不夠吃。杜春分干脆一分為二，面條鍋里多煮點(diǎn)白菜葉。

    白面條加清水白菜沒油沒鹽沒滋沒味，可澆上鹵的香軟而不爛的大腸，瞬間變得色香味俱全。不比飯店的大腸面差。

    邵耀宗把大腸和面攪拌一下，連著面和大腸吃一口，忍不住咂舌。

    杜春分順嘴問：“好吃？”

    學(xué)校這些日子沒少做大腸，杜春分也跟邵耀宗提過，邵耀宗不好意思跟一群小孩窩在一起吃飯，所以一直沒去。

    大腸雖然便宜，他爹娘不會(huì)做。以至于大腸面也是邵耀宗這輩子第一次吃。

    邵耀宗聞言，后悔沒早點(diǎn)去學(xué)校嘗嘗她做的大腸燉酸菜。

    “好吃！”

    甜兒大聲說。

    邵耀宗即將出口的話堵回去，險(xiǎn)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杜春分注意到他神色有變，不禁轉(zhuǎn)向甜兒，“問你了嗎？”

    “娘也沒說問誰啊?！庇诌^半年，邵甜兒說話愈發(fā)利索，小腦袋也越來越機(jī)靈。唯一不變的是吃飯不老實(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