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身后的門開了，眼角余光多出一人來。

    陳鑫嚇了一跳，扭頭看過去，松了口氣：“邵叔叔，在家呢？”

    老杜吃驚：“回來了？”

    邵耀宗無力地靠著門框，“我剛睡著，連半小時也沒有啊?！?/br>
    “我走！”陳鑫把紙折起來，“邵叔叔，您繼續(xù)?！?/br>
    邵耀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陳鑫訕訕道：“誰知道你在家啊。老陳年三十都沒回來。要知道您在，我肯定啥也不說，寫完就走?！?/br>
    邵耀宗抬抬手：“趕緊回家去吧?！?/br>
    陳鑫知道他沒生氣，揮揮手，一蹦三跳出去。

    邵耀宗見狀，不禁搖頭：“就這還是大學(xué)生?！?/br>
    杜春分：“挺好。上了大學(xué)還能有一顆童心的不多了。甜兒她們看起來沒怎么變，也比以前穩(wěn)重了?！?/br>
    邵耀宗還沒見過幾個孩子，“去哪兒了？怎么還不回來？”

    老杜轉(zhuǎn)向杜春分。

    杜春分解釋：“他回來的時候甜兒她們已經(jīng)出去了。還睡嗎？”

    邵耀宗揉揉眉心，“算了。晚上早點(diǎn)休息?！?/br>
    “那我去買菜?！?/br>
    留著rou票等邵耀宗回來，所以杜春分她們這幾天吃的很清淡，不是白菜就是酸菜，或者腌的糟魚咸菜。

    早知道他今天回來，她爹也過來，杜春分早上就去菜市場了。

    “老杜，吃魚還是吃rou？”

    老杜：“還來得及？”

    杜春分看一下時間，三點(diǎn)多了，“做好得八九點(diǎn)?！?/br>
    老杜道：“那就明兒晚上再吃。今晚隨便吃點(diǎn)就成了?！笨聪蛩?，“能在家歇兩天吧？”

    邵耀宗無力地點(diǎn)一下頭。

    杜春分想笑，拿兩把馓子和一些小麻花，又倒兩缸子水：“你倆先吃點(diǎn)墊墊?！?/br>
    邵耀宗下意識問：“不給甜兒她們拿著留路上吃？”

    杜春分：“這次炸的多。她們的在老杜那兒。”

    天氣太冷，堂屋燒起烤爐，杜春分就把櫥柜也移到堂屋。

    邵耀宗立即翻櫥柜，粗粗一看得有二三十把：“回頭給我拿幾把，留我值班吃?！?/br>
    以前邵耀宗身為旅長不需要留守。

    寧陽戰(zhàn)區(qū)進(jìn)入一級戒備，機(jī)步旅的幾位最高指揮官必須有一個人值班。遇到敵襲時才能及時發(fā)布命令。

    軍區(qū)的高級軍官們跟老杜一樣認(rèn)為蘇聯(lián)不敢大規(guī)模進(jìn)攻，但也有個前提條件，那就是軍區(qū)進(jìn)入一級戒備。

    至于這個戒備要戒到什么時候，也不是軍區(qū)說了算，也不是首都說了算，要看南方戰(zhàn)場上具體情況。

    杜春分聞言就想到這樣的日子不知道得過多久：“回頭都給你拿著。”

    “你不吃了？”

    杜春分：“我們又不差這口。吃吧?！闭f著就去找她的菜籃子。

    這大下午的去買菜，蔬菜都是人家挑剩下的，豬rou沒好的，還剩幾個豬蹄一點(diǎn)豬下水。

    明天得做把子rou，杜春分沒空收拾豬蹄，看到豬腰和豬肝就全要了。

    售貨員不禁問：“杜師傅，怎么吃？”

    “杜師傅跟你說了，回頭還上哪兒買去。”隔壁賣魚的中年女子忍不住說道。

    杜春分笑道：“那就改吃魚。”

    “這感情好啊。杜師傅，來一條？”

    杜春分想想一家七口沒一個飯量小的，“那就給挑一條小的?！?/br>
    賣rou的售貨員忍不住說：“杜師傅，說說。”

    豬肝和豬腰不是論斤賣，跟豬腳一樣按個賣。真說起來應(yīng)該是按副賣。比如豬下水全要了，就是一副豬下水多少錢。

    這些東西沒什么油水，便宜的很。

    不會收拾的買回家也是浪費(fèi)，所以以前沒多少人買。

    自打食堂經(jīng)常做豬下水，軍屬們知道大概怎么做，豬小腸豬大腸就跟肥rou一樣好賣。豬肝還剩在這兒，杜春分估計(jì)喜歡吃豬肝的人今兒沒買。

    這東西做好了嫩，做不好吃著干巴巴的又硬又沒什么味兒，所以很多人不愛吃。豬腰剩下來只有一個原因——不會做。

    杜春分把錢遞過去，指著豬肝說道：“切開把里面白色的筋，連同連著筋的豬腰一塊剔出來扔了，然后切成花狀再炒?！?/br>
    對面賣大醬的售貨員忍不住說：“難怪我做的那么難吃?！?/br>
    賣rou的售貨員不禁問：“花狀怎么切？”

    這讓杜春分怎么解釋呢。

    杜春分想一下：“松鼠桂魚吃過沒？做出來的形狀就類似那種?！?/br>
    售貨員想想：“我大概懂了?；仡^試試。切片也行吧？”

    “行的。這個菜最好先腌一下。怕腌不好，做之前焯一下水，然后調(diào)一些紅薯粉汁，快出鍋的時候放進(jìn)去，這就是廚師常說的勾芡。不論怎么做，都得用旺火爆炒，嘗一下覺得熟了就趕緊出鍋?！?/br>
    賣魚的售貨員恍然大悟：“難怪叫爆炒腰花。沒想到這么講究。那么多人說豬腰難吃，合著是我們不會做啊。”

    杜春分：“這東西費(fèi)事，誰有空收拾它啊。也就我們這些廚師為了照顧客人的口味不得不學(xué)?！?/br>
    同來買菜的人不禁問：“杜師傅，那豬肝呢？”

    杜春分不怕這些人學(xué)會了天天把這邊的豬肝豬腰買走，她想吃可以等汪振東去寧陽拉菜的時候去屠宰場買，“買回去泡一下血水，然后切片像腌豬腰那樣腌一下炒熟就行了。懶得腌就調(diào)一下芡汁?！?/br>
    “那跟什么一起炒？”

    杜春分看看周圍的菜攤子，幾乎沒綠色的：“這個時節(jié)就跟干紅椒一起炒吧?！?/br>
    問話的人一聽不需要什么費(fèi)錢的配菜，頓時決定趕明兒就買來試試：“謝謝，杜師傅?！?/br>
    “客氣了。”杜春分把錢給買魚的，又買兩塊豆腐就回家去。

    一眾售貨員等她走稍微遠(yuǎn)一點(diǎn)，就忍不住說：“這杜師傅人真好。”

    賣魚的人點(diǎn)頭：“是呀。要有個兒子就完美了?！?/br>
    杜春分的腳步一頓，搖頭笑笑，這些人啊，真不知道自己嗓門多大。以為離得遠(yuǎn)她就聽不見了。

    兒子確實(shí)好。

    她和邵耀宗老了，閨女在婆家受欺負(fù)，他們無力給閨女討回公道，兒子可以啊。

    前提兒子得能當(dāng)家作主。

    萬一生個她二叔那么慫的玩意，不如沒有。

    兒媳婦跟邵耀宗的娘一個德行——重男輕女，認(rèn)為嫁出去的姑娘等于潑出去的水，別說指望兒子兒媳婦幫閨女出氣，不聯(lián)合外人一起欺負(fù)閨女就不錯了。

    杜春分搞不懂這些人怎么對兒子那么執(zhí)著。

    養(yǎng)兒防老那是舊社會，一大家子住一塊。

    也不看看現(xiàn)在啥年代。

    兒子媳婦有出息的都去工作了，哪有空伺候公公婆婆。

    沒本事的能守在跟前，可也天天惦記他們的退休金。

    指不定這邊住院，那邊就拔氧氣管——可不能因?yàn)橹尾“彦X花光了。

    邵耀宗聽著她搖頭嘆氣的進(jìn)來：“怎么了？”

    杜春分把菜市場的事大概說一遍，就問她爹：“你說兒子好還是閨女好？”

    老杜笑道：“當(dāng)然是閨女好。兒媳婦再好也沒閨女孝順。兒子孝順也沒女婿聽話?！?/br>
    杜春分樂了。

    邵耀宗也忍不住笑了。

    老杜覺得這關(guān)過了，有心思看她買的菜：“這些怎么吃？”

    春節(jié)前在老杜那兒做的窩頭，杜春分拿回來七成，吃了幾天還剩一半。

    杜春分：“煮魚湯的時候擱箅子上熱些窩頭。邵耀宗，你去收拾魚，我收拾一下豬腰。”

    邵耀宗接過魚：“甜兒她們還不回來？”

    “回來啦?！碧饍和崎_門跑進(jìn)來，“爹？真是你??？”

    邵耀宗看過去，驚訝：“胖了？”轉(zhuǎn)向杜春分，“我沒記錯的話，是她寫信說食堂飯菜難吃，配不上全國最高學(xué)府吧？”

    杜春分：“這些天吃的。我估計(jì)得有七八斤。”

    邵耀宗不禁羨慕：“你們這些日子伙食可真好?！?/br>
    “沒有爹和您的戰(zhàn)友幫我們站崗放哨，我們哪能安心大吃二喝啊?！碧饍罕ё∷母觳?，“想我沒？”

    邵耀宗點(diǎn)頭，“想爹沒？”

    甜兒使勁點(diǎn)頭。

    “讓爹看看你的孝心？”邵耀宗問。

    甜兒楞了一下，看到他手里的魚，“爹，小美最想你?！?/br>
    小美沒她快，將將進(jìn)來，聞言大聲說：“爹，我好想你！”

    邵耀宗趕緊說：“那讓爹看看你的孝心?！?/br>
    小美急剎腳，扭頭朝身后喊：“平平，安安，快進(jìn)來，爹回來了?！?/br>
    邵耀宗氣笑了：“你不想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