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家女 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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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衛(wèi)雅歌點點頭,一擺手,讓周持離開了。 見人走了,衛(wèi)瑾瑜抬手放在了衛(wèi)雅歌的臉上。 “我來找雅歌jiejie是想再學一點臉上偽裝之法?!?/br> 衛(wèi)雅歌抓住了衛(wèi)瑾瑜的手臂:“你這般喜與人動手動腳,到了東都豈不是被人當做紈绔?” 衛(wèi)瑾瑜笑笑,毫不在意地說道:“我真是紈绔,我那皇后姑母高興還來不及,雅歌,那小訊官如此會罵人,你借了我,我?guī)|都,豈不是更熱鬧?” “勝邪部訊官不是讓你看熱鬧的?!?/br> 衛(wèi)瑾瑜笑了:“我知道,雅歌看著心黑手狠,其實對部下最是疼惜,唉,我早想來勝邪部,偏偏姑母一意讓我去承影部,在勝邪部當一訊官,風吹不著,雨淋不到,多自在?” “心黑手狠”衛(wèi)雅歌終是給了這定遠公世子一拳。 如她們還年少時那般。 第66章 世子 “我來了。” 從長安通往洛陽的官道上,幾輛馬車緩緩而行。 其中一輛馬車車簾大敞,一十五六歲的少年坐在里面,正借著簾子外的光的看著手上的書卷。 一中年男人騎著馬,時不時回頭看他。 車內(nèi),一婦人道:“阿玘,你若是累了就歇歇,馬車顛簸,小心看壞了眼睛?!?/br> 那中年男人聽見了,厲聲道:“你個婦道人家懂什么?阿玘進了東都,皇后娘娘是要見他的,此時不看書如何能行?” 那婦人立時不做聲了。 男人又對那少年說道:“阿玘,你莫要聽你阿娘的話,她不懂,如今正是我們?nèi)曳碇畽C,皇后娘娘不喜定遠公,更不喜歡定遠公不知從何處找出來的國公世子,如今讓我們舉家遷去東都,就是給我家臉面,你務必要哄得皇后娘娘高興,將那野種比下去!” 少年默不作聲,又翻了一頁書,男人自己越發(fā)說得興起:“阿玘,若是有一日,你能讓為父住進定遠公府的正堂……” 說罷,男人幽幽一嘆,他曾有過這樣的機會。 當年,定遠公府滿門男丁被坑殺于長安城外,先帝震怒,可查來查去,只查到了衛(wèi)家別院遭了匪患,還有被申家救出來的衛(wèi)家二娘為證。 就算全長安都知道是申家害死了定遠公,那又如何呢? 申氏是太子外家,權勢滔天,滿朝文武任免,也不過在申榮的唇齒之間。 男人一脈乃是衛(wèi)家旁支,認真算起來,初代定遠公衛(wèi)奇是男人曾祖父的大兄,到了男人這一輩,只有不到千畝田地,每年指著定遠公府往族中送年禮,分到他們手中,讓他們過得體面些。 至于男人自己,勉強讀了五六年的書,二十多歲時也去選官,可惜沒有國公通融,只拿了個中下,靠著“衛(wèi)”這姓氏選派了個七品縣令,男人還沒走到地方就不想去了,便又回了族中。 快三十歲時,他本以為自己一輩子就這般過了,可定遠公滿門覆滅,就在全族哀痛惶恐之時,圣人下旨,將國公爵降為將軍爵,就落在了男人的頭上。 他從一鄉(xiāng)間閑人一躍成了正四品上的定寧將軍,雖然只有銜而無職,可他繼承了定遠公府的一切,人脈、田畝、錢財、奴婢……長安城定遠公府何等煊赫?那也成了他的。 只恨他身份不夠,只在里面看了一眼,先帝就令人將國公府連著里面一眾御賜之物封了。 他雖然心痛,也知圣命不可違,便想到了東都城旌善坊的定遠公府別宅。 那到底不是正經(jīng)的國公府……可惜還沒等他鉆營出個可常駐洛陽的閑職,圣人親征被俘,蠻人殺到了長安。 長安一場變亂之后東都人滿為患,那洛陽的定遠公府宅邸被一申家黨羽給占了,男人只能縮在被燒得幾成荒地的長安城外衛(wèi)家別院,后來太子造反,申家倒了,他喜出望外,收拾了行囊想去東都拿回他的宅邸。 可就在這時,從前定遠公的長女橫空出世,被封為鎮(zhèn)國定遠公,先帝將定遠公府在洛陽、長安的兩處宅邸都賜給了新的定遠公。 如今想起來,男人都不敢回想自己那段日子是怎么過的,由大喜到大驚,他每日惶惶難安,一遍一遍清點田冊賬簿,晚上甚至抱了一小箱子黃金在枕邊,還讓自己妻子將首飾都埋回了他們曾經(jīng)老屋的地下…… 足有幾年,他生怕先帝和那定遠公想起他這沿襲了衛(wèi)家爵位的定寧將軍,把他手里這些都奪了,噩夢整月整月的做,頭發(fā)滿手滿手的掉,這樣的日子,他竟活著熬了過來年。 直到圣人登基,當時還是貴妃的皇后娘娘找到了他,他的心才定了下來。 貴妃,不,皇后娘娘與定遠公姐妹成仇,愿意扶植他,讓他掌握了衛(wèi)家祖業(yè),他不僅定了心,還生出了別的念想——他的爵位,就是先代定遠公傳下來的。 現(xiàn)在這定遠公怎么說也是女子,難道還能強得過皇后? 他自己自然是不行了,便整日督促自己這長子好生讀書,心中那不能說的心思一直憋到了皇后召他去東都。 暖風吹來,男人深吸了一口氣, 東都已近。 “事成事敗,就在這一朝了!”口中念念有詞,他調(diào)轉馬頭行向后面幾輛車里,家宅中的婢女仆從大半被他發(fā)賣了,這后面幾輛車里裝了他的全副身家,還有……他的寶貝。 迎面,幾匹馬奔馳而來,那些馬矯健有力,馬蹄落地有聲,尤其是領頭那穿著一身黑之人,他坐下白馬一絲雜毛也無,生得甚為神駿。 馬蹄揚起塵土,男人連忙抬袖避讓,自己的馬捧在了車轅上,他腿上一痛,罵到:“豎子無禮!” “吁——” 那領頭之人勒馬駐足,他身后十余人也都停了下來。 “你說誰豎子無禮?” 轉身看向那人,男人嚇了一跳,那人掀開帷帽,露出上半張臉上覆了一黑色的鐵面罩,看著甚是駭人。 這伙人身上皆有兇悍之氣,男人還沒說話,馬車里的婦人連忙出到道:“各位好漢聽錯了,我家郎君是剛與我這小兒生了氣?!?/br> 那戴著鐵面罩之人冷笑了一聲,道:“我還以為東都繁華,人才濟濟,不要命之人如此之多,沒想到是個沒膽的,還要家中妻子出來強作口舌?!?/br> 說完,便轉馬疾走,又起一路煙塵不絕。 男人又氣又羞,臉上紅白二色變換得分明,怒到極處,他一鞭子甩在車轅上,叫停了全部車馬。 “爾等就這么看著主家受辱?” 仆從皆低頭不言。 “還有你!你還知不知道何謂恭順?我一家之主還未說話,你從馬車上下來是什么意思?” 車內(nèi),婦人沒有說話。 那少年仍捧著書冊。 煙塵盡處,黑衣白馬之人又停了下來。 “這所謂的定寧將軍衛(wèi)銘膽小懦弱,對外唯唯諾諾,只拿家人撒氣,真正卑鄙之人,我那皇后姑母想用這等人與我對壘,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說話之人自然是從北疆奉旨南下的定遠公世子衛(wèi)瑾瑜,她從云州啟程,途中去了一趟晉州,知道了衛(wèi)銘也將至東都,便特意來看一眼。 大失所望。 “這樣一人,縱使提刀殺了也沒甚風波,那我這定遠公世子該如何一逞威風?” 衛(wèi)瑾瑜竟很是苦惱。 抬手摸了下臉上的黑色鐵面罩,這面罩做得甚為精細,雖然比從前羊皮面罩硬些,各處卻依照臉上輪廓敲打成型,內(nèi)邊覆了一層極細的皮,縱然快馬馳騁顛簸至此,臉上也沒覺得被磨。 “我都打扮成這樣了,如何能不做壞事呢?是吧,柳小訊官?” 那讓衛(wèi)瑾瑜頗感興趣的周持,衛(wèi)雅歌到底沒有放出來,只另調(diào)了一訊官,這位勝邪部訊官姓柳,名叫柳般若,比起二十多歲還帶著稚氣的周持來說,柳般若今年十九,與衛(wèi)瑾瑜同齡,卻是個穩(wěn)重又擅機變的,當日宋充破門欲多令兄弟們出來,破開的第一門里面的主訊官就是柳般若,也是她短短時間就領人以木叉對抗宋充,也毀了他集結兄弟的心思。 隔著擋塵土的帷帽看了定遠公世子一眼,柳般若道:“世子想要做壞事,大可進了東都之后去問元帥身邊之人,得罪了元帥的,你一家家殺過去,保準成東都一流人物?!?/br> “得罪了姑母的人,姑母還會留給我?”衛(wèi)瑾瑜撇撇嘴,總是帶著笑的眼睛彎了一下,似是真的笑了。 一行人進了東都,徑直往旌善坊而去,到了定遠公府門前,衛(wèi)瑾瑜翻身下馬,將馬留給了身后之人,就大步跑了進去。 “姑母,瑾瑜來啦!” 衛(wèi)薔偶有閑暇,在后面校場看著學中姑娘們跑步,衛(wèi)瑾瑜一路呼喊過來,鬧得整個國公府里難得喧囂起來。 衛(wèi)薔轉身看,皺了下眉頭:“你這面罩是怎么回事?羊皮雖熱些,戴久了不會傷臉,你這……” “無妨無妨!”說話間,衛(wèi)瑾瑜自腦后將面罩解了下來,露出了前額到鼻側面處一大片燒傷的疤痕。 皇后一系反對衛(wèi)瑾瑜繼承定遠公爵位,有一條便是:“面容盡毀不堪入目” 衛(wèi)薔定定看了一眼,接過了面罩。 用手摸了一下,她道:“這是皮子與熱鐵一起鍛打出來的?” 衛(wèi)瑾瑜笑了:“我就說他們倒騰出了什么東西也瞞不過姑母。” “之前以魚鰾做出的膠修補木器還算不錯,可也只能修補木器,沒想到他們竟然又想出了這么個法子?!狈D將面罩看了兩遍,衛(wèi)薔將它拿起來,親手給衛(wèi)瑾瑜重新系回在了腦袋上。 與衛(wèi)薔和衛(wèi)燕歌那遠超東都女子的高挑不同,衛(wèi)瑾瑜比衛(wèi)薔矮約半頭,只比崔瑤略高些,崔瑤上次見衛(wèi)瑾瑜時“他”還是個小小少年,如今見“他”已成人,歡喜不已。 衛(wèi)瑾瑜也當她是慈愛長輩,口中喚崔祖母,還拿出了一鑲了寶石的金鐲孝敬:“這可是我從蠻族那截來的,只想著得配給崔祖母這等玉雕出來的手腕才好看!” 把崔瑤逗得喜不自勝,笑著說道: “也不知阿薔是怎么養(yǎng)的你,這么一副跳脫淘氣性子跟阿薔小時候一模一樣?!?/br> 得此言,衛(wèi)瑾瑜喜出望外,偷看一眼衛(wèi)薔,又嘿嘿笑了起來。 一眾學生偷看校場邊上,見了衛(wèi)瑾瑜,有幾人被嚇了一跳。 見她們看自己,衛(wèi)瑾瑜還對著她們眨了眨眼。 十足的紈绔模樣。 “姑母,我去看了一眼那衛(wèi)銘,唉,不及我一指之力?!?/br> 聽衛(wèi)瑾瑜說得這般痛心疾首,衛(wèi)薔笑了:“你怎么也得跟他鬧上一個月?!?/br> “唉?!毙l(wèi)瑾瑜往衛(wèi)薔身邊走了一步,“那姑母有沒有什么得罪人的差事再讓我做做?” 轉頭看向自己這“繼承人”,衛(wèi)薔又笑了:“那可太多了?!?/br> …… 剛進了定遠公府不到半個時辰,面覆黑鐵的定遠公世子就從國公府里出來,徑直去了大理寺。 腰上掛著國公印,這世子大搖大擺進了大理寺,要見于經(jīng)和黃西二人。 于經(jīng)略賣發(fā)妻一案已然議定,流放千里,至于黃西,算了個毆妻至傷,徒三月。 如今二人還被關在大理寺的監(jiān)牢之中,每日都能聽到二人互罵之聲。 衛(wèi)瑾瑜進了大理寺監(jiān)牢,還讓獄卒等在外面。 片刻后,這位定遠公世子走了出來,步履輕快,雖然看不清臉色,也能見那唇角是勾著的。 “謝了?!眮G下這二字,這位世子將擦刀的布帕隨手扔在了地上便揚長而去。 獄卒心中大覺不妙,連忙進了牢中,見于、黃二人所在牢室皆被人破鎖而入,他連忙走進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