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家女 第1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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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伯橫沒有坐馬車,而是翻身上馬, 時隔一年再見定遠公,陳伯橫只覺面前女子又變了個樣子,一年前她孤身入東都,一言退皇后,一刀宰世家,徐徐進逼,最終讓在大梁煊赫了數(shù)十年的世家狠狠地栽了跟頭,數(shù)百萬資財落入了北疆之手。 那時,這女子每每現(xiàn)身于朝堂,都像是一滴血落入水中,水還是水,只改叫了血水。 朝堂還是那個朝堂,也是她將世家寒門一眾人等顏面撕扯在地的戰(zhàn)場。 昔日如血一般的定遠公眼中總有火焰,如今那眼中澄亮深邃,讓陳伯橫想起從前長安的冰池,四季不枯,靜水流深。 馬下,陳仲橋還在對衛(wèi)薔笑著說道:“只怕是有那商戶從別的世家手里得了棉布,去年眾世家在北疆搶布之盛景,我也聽家中三弟說過,只恨無緣得見,至于‘陳氏布’之名是百姓青州無知,國公大人千萬別放在心上?!?/br> “是嘛?”衛(wèi)薔笑看向陳伯橫,“那青紫雙色的菱紋布可是北疆去年冬天才有的。” 陳仲橋哽了一下。 陳伯橫挑了一下眉頭,終于張嘴說道: “定遠公都能將中原的絲帛賣到蠻族手里,我陳家不過是學(xué)了點皮毛罷了?!?/br> 衛(wèi)薔看向那頭發(fā)花白的老者: “陳相一把年紀還如此好學(xué),實在令小輩汗顏?!?/br> 陳伯橫低頭看著衛(wèi)薔: “定遠公年紀輕輕便有諸多手段,我這老朽之輩若是不學(xué)兩分,豈不是要被定遠公甩在后面?” 說完,他夾了下馬肚子,緩緩起步,口中說道: “定遠公既然來接我,自然是有話要與我說,有物要與我看,再有事要與我去做,我們也不必耽擱在這逢迎之間。我那二弟愚鈍,膽子也小,定遠公可別再嚇他了。” 說完,陳伯橫突然停住了。 就在他前面十丈遠的茂林之中突然翻出了數(shù)十個穿著鐵甲的兵士,這些人在道上兩邊站成兩列,帶頭之人有一雙藍眼,對陳伯橫行了一禮,道: “定遠軍承影部奉命護送陳相。” 陳伯橫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罷了,還有什么可與衛(wèi)薔爭講的,定遠公鐵騎在手,兇兵在握,肯親自相迎,已經(jīng)是給了他陳伯橫極大的臉面了。 這么一想,他因被被迫改道而心中憋著的氣便盡數(shù)散了。 穿著一身月白色衣袍的衛(wèi)薔騎著一匹白馬行至陳伯橫的身側(cè)。 “人接到了,走吧。” “是?!?/br> 只聽一陣口哨聲響,有馬從林中走了出來。 幾十位騎士列陣兩旁,讓陳伯橫從中而過。 陳伯橫駕馬緩緩前行,突然想到了為什么衛(wèi)薔如今不想在東都時那般眸中有火。 在定遠軍所在之處,衛(wèi)薔不需要憤怒,在她憤怒之前,這些人就會變成沖向敵人的長刀鋼刃,絞殺讓她憤怒的一切。 沿著河邊往前走,陳伯橫饒有興致地看著兩旁的耕地,見有穿著青色棉布衣的青壯在幫著百姓種地,他會轉(zhuǎn)頭去看看衛(wèi)薔。 他從洛陽一路西來,見識了不少在田地間耕作的佃戶,他們都身材瘦削,低著頭,彎著腰,同州的佃戶與他們并無不同,這些人與定遠軍的兵士站在一起實在是大為不同。 見河沿處有人正在往地里撒灰白的粉末,陳伯橫連忙停下馬來。 “定遠公,你可知道那人在往土里放什么?” 衛(wèi)薔抬頭看了一眼,說道:“同州近年來常有大雨,沿河之處土地變酸,放些石灰進去能讓這地變得好些,此外,還能殺疫除蟲?!?/br> “石灰?” 陳伯橫皺了下眉頭,連忙道:“土壤變酸之事老朽竟從未聽聞過,定遠公此舉可有依據(jù)?老朽雖是一介書生,也只石灰遇水生熱,若與種子同處,那糧種只怕會被灼壞,如何還能耕種?” “正是因會生熱,才能殺疫除蟲,也并非立時下種,將石灰撒過之后深翻,過個五日七日,再往田里施些糞肥,如此,此地便成良田。” 陳伯橫抬頭看看天,又問衛(wèi)薔:“國公方才說此地久受雨水沖刷,眼下也是多雨時節(jié),元帥竟不怕雨水再沖刷之后,此地又成你所說的酸田?” “怕?!毙l(wèi)薔點點頭道,“陳相果然是久做實事之人,不僅想眼前,還想今后,這地如今是定遠軍軍屯之地,定遠軍兵士可不怕年年在土里撒石灰。” 聽衛(wèi)薔這般說,陳伯橫頷首道:“國公在北疆闖下基業(yè),靠的也是定遠軍上下不畏險難,我今日算是領(lǐng)教。” 說完,一群人繼續(xù)往前走,陳伯橫又見一水車,那木質(zhì)水車高一丈半上下,極為精巧,陳伯橫看了兩眼,發(fā)現(xiàn)這水車竟然正從田里將水引到河中。 衛(wèi)薔見這陳老頭兒又停下了,也停下了腳步。 “同州處灘涂之地,那處田地地勢凹陷,積水難除,只能先用水車將水引出去,等到了秋收之后,我會征集民工與定遠軍一同重整此地,到那時,這同州又會多出千頃良田。” “千頃良田?”陳伯橫左右看看,道,“這同州地處關(guān)中,本就是豐沃之地,并非北疆那般,定遠公竟然也要為區(qū)區(qū)千頃良田大動干戈?” 這次是衛(wèi)薔先停下了馬,她轉(zhuǎn)頭看向陳伯橫,說道:“陳相,那可是千頃良田?!?/br> 千頃良田,能產(chǎn)多少麥,能養(yǎng)多少人? 怎么能叫區(qū)區(qū)? 陳伯橫看她神情,終于忍不住大笑出聲:“定遠公,我都忘了,你可是定遠公?。 ?/br> 錙銖必較寧肯舍了名聲也要錢的定遠公,自然是愛極了這千頃良田的。 跟在后面的陳仲橋眼睜睜見自家那“閉口不言”的大哥話越來越多,最初還自稱是老朽,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我”。 等終于到了同州城,見城中上下氣象,陳伯橫問的就更多了。 正在重整外擴的城墻,城門上貼的告示,可憑票低價購鹽糖的鹽票和糖票……陳伯橫見了什么都要衛(wèi)薔為他分說清楚,越問越細,越說越多。 等他見到了府衙中往來進出的女子官吏,仿佛終于想起來自己身后還有個弟弟。 “定遠公,不知我那弟媳阿崔,如今在北疆做的如何?” 衛(wèi)薔正與清歌說天熱氣燥,在蒸豬頭之外也該做兩道清淡小菜,聽見陳伯橫這般問,她轉(zhuǎn)頭道:“崔博士如今辦起了北疆的麟州女州學(xué),我又將北疆大學(xué)堂的事盡數(shù)托付,如今忙得腳不沾地?!?/br> 看一眼陳仲橋,她又說道:“我月前還去見了貍奴,他在薊州于成于大人手下,于大人甚是欣賞他,他倒是還有心從軍,陳大人若是想見妻兒,不如去北疆看看?” 陳仲橋剛要點頭,就見自己的大哥正看著自己。 于是只能搖頭道:“多謝國公大人美意,此番我隨大兄來此乃是為了公事,不可因私廢公?!?/br> 衛(wèi)薔也不強勸。 陳仲橋這人算是有幾分聰明,卻少了分辨時勢之能,他們陳氏兄弟都到了她手上,他竟然還想著能繼續(xù)去做欽差之事……也難怪陳伯橫壓著他辭官之后就不再讓他入仕。 就在衛(wèi)薔請他們吃豬頭的時候,同州一處正在歡喜不盡。 “陳相來了同州,定然會為我們錢氏做主!” “定遠公占了同州,竟然不肯歸還我們家財,必須讓陳相替我們討回公道!” 這些人正是同州駱氏子弟。 第162章 駱氏 “有求于人還是這般模樣,又如何…… 定遠軍的豬頭做得不錯。 陳伯橫一把年紀,卻是生了根小兒舌頭,不僅好吃rou,也好吃糖,在東都時他多有顧忌,在家里也要做表率,吃穿都恪守規(guī)矩,到了同州,他也沒了顧忌,不僅吃了兩碟切細的豬耳,見了小火慢煎到金黃起泡的豬rou,他也甚是喜愛,蘸了雪糖吃了兩碟。 至于那些肥瘦相間的rou,他更是配著熱騰騰的蒸餅吃了不知多少。 衛(wèi)薔請他喝的酒也是北疆產(chǎn)的麥酒,清爽微甜,從冰盒里拿出來還掛著霜水,看著便令人口齒生津。 吃飽喝足,衛(wèi)薔去處置公務(wù),陳伯橫和陳仲橋被安排歇息,這對老兄弟終于能趁機說幾句話了。 見自家大兄坐在榻上解了腰帶,陳仲橋不禁嘆息,不知為何,自從那定遠公接了他大兄,大兄仿佛就變了個人似的,不禁能與人說笑一路,吃rou的時候也仿佛莽漢,如今竟然連腰帶也解了。 瞧見自己的兄弟耷拉著眉目,陳伯橫拍了下桌子。 陳仲橋抬起頭,走過去道:“大兄,我只怕匡國節(jié)度使早就在華州等著我們,不知何時能與定遠公請辭?” 陳伯橫沒說話,他左右看看,看見了窗外的樹影正隨著光照了進來。 他指了指樹影,一旁,他的仆從道: “二老爺不必著急,老爺說急也是急不來的,我們順其自然便好?!?/br> “順其自然?” 陳仲橋還想著早些平叛,他能去北疆探望妻兒,聽此言,不由得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兒。 過了片刻,他捋了捋自己的美髯,對自家大兄說道:“大兄,那些定遠軍藏在樹叢之中我們竟是分毫不察……何等精銳之師?” 陳家?guī)孜焕蠣斨?,陳仲橋和陳季梁都好兵事,陳重遠一心想?yún)④?,也是隨了自家阿父。 “大兄,那承影將軍在洛陽總被人說是憑運氣才做了將軍,今日再見,我只覺她是一英雄人物,若北疆各部都如衛(wèi)燕歌,那別說殺盡北蠻,只怕一統(tǒng)天下也非不可能之事?!?/br> 陳伯橫還是沒說話,他的手指在榻上點了點,捂著嘴無聲地打了個嗝。 陳仲橋知道自家大兄是讓自己繼續(xù)往下說的意思,他又道: “還有今日我們所見之事,北疆苦寒,定遠公在民政事上極是用心,如今加上晉州和絳州,她數(shù)月之間占了七州之地,若是經(jīng)營得當(dāng),這七州便能保了定遠軍的軍糧和軍餉,到時候……” 小心看了一眼陳伯橫的臉色,陳仲橋并未繼續(xù)往下說。 定遠公到底會不會造反,這已經(jīng)是擺在了無數(shù)人心上的疑問。 說實話,從陳仲橋本心而言,若是他手中有北疆,有七州,有定遠軍這樣的強兵,他自問自己除了造反之外無路可走。 想完之后,他又覺心中一陣茫然。 怪事,為何去年他從未想過定遠公會造反? 去年,去年他還以為定遠公一心忠于朝廷,乃是世家與圣人都想拿捏在手中的天下第一兇刀。 為何到了今日,他竟然覺得定遠公雙手插在中原腹地,揮刀向南已是應(yīng)有之事? 看著自己二弟的神色,陳伯橫垂下眼睛。 是了,沒經(jīng)歷過定遠公的一番翻云覆雨,誰想起她都會先想起她是女子。 一個女子,如呂氏、武周一般憑借夫與子登臨天下,才是他們心中所以為女人該走的路。 正因如此,一群人一邊高喊著皇后牝雞司晨,一邊坐視定遠公坐大至今。 不,也并非所有人都是這樣。 陳伯橫端起一旁仆從倒的水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