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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衛(wèi)家女在線閱讀 - 衛(wèi)家女 第265節(jié)

衛(wèi)家女 第265節(jié)

    “是,可校尉,今日是除夕……”

    校尉轉(zhuǎn)身看向身側(cè)的親信。

    “要是不補(bǔ)了軍餉,咱們連人都叫不齊?!?/br>
    讀過幾日書的校尉咬了咬牙,入宮勤王這種事他心里想的是宣武門之變,尉遲恭刀下斬元吉。

    可眼前之局是三月無餉,腹中無糧,霍刺史讓他帶五百人看守武庫,現(xiàn)在連五十人都沒有。

    下了一整日的雪,更沒人肯出門巡視。

    穿著簇新棉衣的校尉打了個(gè)哆嗦,想想霍刺史給自己的那一箱錢,他看向街頭。

    那邊有兩個(gè)女人正在用碗裝雪。

    抬手摸了摸鼻子,校尉抬了抬下巴:“找?guī)讉€(gè)女人來?!?/br>
    “校尉,去溫柔坊找女人也得用錢……”

    一群泥腿子去什么溫柔坊?

    “街上找找,挑著幾個(gè)齊整的撿回來,用雪擦擦就能用。”

    弄死了就往道旁一扔,大雪一埋,等有人看見,他都已經(jīng)成封侯了。

    “……是?!?/br>
    手下不甘不愿地帶人去了,手腳倒是利落,過了一會(huì)兒就帶了三四十個(gè)女人,頭發(fā)亂糟糟的,身上臟兮兮的,校尉自然看不上,轉(zhuǎn)身進(jìn)了有暖爐有酒的耳房里。

    也就沒看見,在他身后,他派去找人的手下被用木錐刺透了后心。

    跟著周醬兒來武庫的都是殺過男人的女人,帶著一股決絕的狠厲。

    過了不到一刻,本就沒有行人的路上又悄然無聲。

    站在路口用碗裝雪的女人小心用雪蓋在了血地上。

    ……

    “大人,前面過了旌善坊就是紫微宮了?!?/br>
    坐在車?yán)锏闹袝∽笫汤啥艜渣c(diǎn)了點(diǎn)頭。

    “旌善坊里原來的定遠(yuǎn)公府如何了?”

    “本就是御賜,也只能收回?!弊诙艜詫?duì)面的仆從小聲說,“如今是空著的。”

    “嗯。”杜曉掀開車簾看了一眼。

    旌善坊,定遠(yuǎn)公府。

    定遠(yuǎn)公衛(wèi)臻回京養(yǎng)病,圣人以親王之駕接進(jìn)東都,文武百官夾道相迎……依稀仿佛昨日。

    那浪□□子坐在明月下的瓦墻上為了來給狼王求親阿拙,似乎就是昨夜之事。

    “阿拙的孩子大了,我這叔公都還沒見過?!?/br>
    杜曉嘆了口氣。

    仆從沒說話。

    年紀(jì)輕輕就做到了大理寺少卿的杜明辛,在杜家是說不得的。

    “罷了?!?/br>
    杜曉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了匕首。

    “你將藥給我吧,林魚腸?!?/br>
    “仆從”臉上微露淺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個(gè)紙包,“您回府之后會(huì)有人立即送杜家剩下的人出城?!?/br>
    杜曉點(diǎn)點(diǎn)頭。

    他當(dāng)了半生的“瘟貓”,因?yàn)楹迾O趙梁成了衛(wèi)家娘子安插在東都的探子,如今也到了該功成身退的時(shí)候。

    就算如愿刺了趙啟恩一刀又如何?

    讓人知道他早就賣了趙梁又如何?

    這即將毀去的趙梁和東都不配他再冒險(xiǎn)。

    還是該去黎國看看新的天下。

    將藥粉倒進(jìn)嘴里,杜曉猛地吐出了什么,就聽見耳邊一陣驚慌叫聲。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看著自己吐出來的“血”,杜曉咧嘴一笑。

    他阿父和叔叔為之殉葬的趙梁王朝,終于要死了。

    ……

    圣人要大宴群臣,百官奔赴皇宮,自然由不得不干不凈的人還在街上游蕩。

    披著破敗襖子的女人被人推倒在地上的時(shí)候還在笑。

    看著被踩成了污水的雪,她掙扎了一下,已經(jīng)被凍黑了的手臂沒有支撐住她的身體。

    “是時(shí)候了?!彼吐曊f,聲音嘶啞。

    她很久很久沒說話了。

    她已經(jīng)不想站起來了。

    她也已經(jīng)不會(huì)覺得冷。

    天上下雪了,她想看看。

    細(xì)雪落在地上的聲音這般動(dòng)聽。

    把她埋了她也歡喜。

    “太尉大人,七千金吾衛(wèi)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br>
    從她面前路過的馬隊(duì)里,有人低聲說。

    匍匐在地上即將死去的女人又睜開了眼睛。

    “七千……金吾衛(wèi)……”

    女人有一對(duì)極好用的耳朵,她能聽見城門上的每一次鐘響,能聽見店家用的更漏,能聽見行人們彼此問著時(shí)辰。

    現(xiàn)在這對(duì)耳朵告訴她,她還不能死。

    小道上,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女人掙了下,沒有掙動(dòng)。

    “這也太瘦了。”

    “能吃就行,官人家的娘子倒是肥,你也吃不到??!”

    不行,有七千人,還有七千人。

    她得說與粟素和周將軍知道。

    抓住她的人在笑,人還沒死才好,還是熱的。

    最后一絲氣力也將散在指尖,女人奮力一掙,用剩下的半嘴牙去咬人。

    慘叫聲里有人把她的頭往墻上撞,她也毫不畏懼,硬生生撕下了一片rou來。

    熱的?

    誰的血不是熱的?

    叼著rou,她靠著墻角坐起來,

    “我吃過的人,可比爾等肥多了?!?/br>
    其實(shí)她已經(jīng)看不清自己面前究竟有幾人了,可她還是靠著半嘴的牙逼退了這些要吃她的人。

    天已經(jīng)黑了。

    她費(fèi)力站起來。

    她要傳信,南市的食肆空了,她得……去……

    嘴上淋漓著鮮血,她茫然又堅(jiān)定。

    能找到的,能找到人給她傳信。

    也不知走了多久,好像漫天大雪里只剩了她一個(gè)人,女人沿著毫無光亮的道一直往前走。

    突然,一陣馬蹄聲從身后傳來,她連忙想要避開,身子卻不聽使喚。

    馬蹄聲卻停在了她的身后。

    “水居知石魚波?!?/br>
    女人小心翼翼地轉(zhuǎn)頭。

    “山居……千章之萩?!?

    “萩娘子,我奉王首領(lǐng)之名來尋你?!?/br>
    騎馬提燈的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萩娘子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拉上了馬,坐在了女人的前面。

    “王首領(lǐng)……你是……”

    “我叫阿忍,萩娘子可以叫我一聲‘瘋婦’?!?/br>
    不知為何,從身后女人的嘴里聽見“瘋婦”二字,比剛剛的暗號(hào)還讓她心安。

    “有七千人,太尉,宮里有七千金吾衛(wèi)。”

    “原來如此?!?/br>
    溫?zé)岬聂靡鹿诹巳c娘子的身上。

    身后的女子似乎笑了。

    “今夜還真是風(fēng)起云涌,萩娘子你放心,此事咱們必要讓王首領(lǐng)知道?!?/br>
    萩娘子看著隨著馬起伏的燈。

    只是一團(tuán)昏黃的光。